第三日,萧晋轩又翻了我的牌子。
这么快就圣恩隆宠,我突然有些害怕。虽说有了这份恩宠,我可以去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怕一时太过,难免就会遭人妒忌与暗算。
是与不是,都得拿捏得当,把握分寸,否则就会适得其反,那我此次进宫的目的就会白费。
对于萧晋轩,我一直心存愧疚。那日不得已迷晕了他,他却还赏我如此珍贵的礼物,对我毫无戒备。
等软轿把我抬进崇明殿时,此次随行的小太监却并没有把我引入寝殿,而是带到了皇帝的小书房。
萧晋轩早已在书房里等我,今天的他身穿一件藏青四喜盘龙锦服,袖口留一道金色镂空雏菊镶边,腰间一条龙纹玉带。文帝确实长得英气逼人,每一次见面都能带给我不一样的感觉。
“臣妾参见皇上。”
“你来了。” 萧晋轩说话的语气很柔,“过来。”他挥了挥手,示意我过去他的身边。
我走到他身边,见他手里正捧着一本书在细细研读:当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驾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看见这些字句,我突然止不住的笑了一声。
“容儿为何发笑?” 萧晋轩合上书本,看着我浅笑道。
“皇上,您莫不是要学宋真宗劝人读书?”
“呵呵。朕要先劝容儿你读书。”
“皇上怎知臣妾没有读过书呢?”
“容儿是光禄大夫的掌上明珠,自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今日既然你问了,那朕就来问问你,这个关于读书的事。”
“皇上是想考臣妾的学问了。臣妾才疏学浅,怕误了皇上视听。”
“朕当愿意洗耳恭听。”
“宋真宗当时写《劝学篇》,是为了告诉天下的老百姓考取功名是人生最绝佳的出路。宋承五代长期的战乱,一般人都不喜欢读书,书读得好的就更少了。朝廷也无可用人才。所以为了安定国策,就必须广开读书人登仕的途径。《劝学篇》流传至今,一直深受读书人的喜爱。”
“容儿说得极是。朕也一直非常喜欢其中的那两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只是臣妾觉得读书如果只是为了考取功名,就显得太过俗气。死读书,只为了一朝能登龙门,显然也是不可取的。这样的人才就算入得了朝堂,只怕也会误了国策。”
“哈哈,你个小妮子,朕怎么发现你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萧晋轩突然高声的笑起来,看起来他今天的心情很不错。
“皇上说臣妾像谁?”我突然心里觉着有一些不对劲。
“朕的柔皇后。虽然你们有不同的相貌,性情却有六七分的相像。好。”
萧晋轩是认为我像柔皇后才觉得好吗?他莫不是真把我当成她的替身了。
“小安子。”
“奴才在。”
“准备更衣就寝。”
萧晋轩的一声小安子,突然让我感到一阵晕眩,浑身开始冷汗直冒。在我和他说话时一直侍候在眼前的这个小太监原来就是小安子,可我怎么就不认识他呢。
“皇上。”我怯怯地问道,“崇明殿只有一个小安子吗?”
“容儿这话说笑了,小安子在崇明殿伺候朕已经好几年了,你是第一次见他,以后也就熟悉了。”
撑着扶住桌上的椅角,我始终面带着微笑,不让自己有一丝地紧张。可其实现在我的心已经一片慌乱。
眼前的人如果是小安子的话,那么那天送我箱子的小太监又是谁呢?
? 这么快,居然就有人要对我下手了。
我想萧晋轩应该还并不知道此事,只是我和他闺中之事,为何也有人了如指掌?我喜闻龙涎香能入睡,除了萧晋轩,没有第二个人会知道。
这人故意送我龙涎木箱,而且送得不露痕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蓄谋的。如果是蓄谋,那么这个人不是萧晋轩身边的贴身人,就是我身边所亲近之人。原来至始至终,我一直都被人监视着。
我突然打了一个寒颤,想起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出现在铜镜里的眼睛。我一直以为是个幻觉,看来这不是幻觉,而是真的。当时我打开殿门时,虽然门口空无一人,但我恰恰忽略了屋顶上的那块地方。那个人如果一直躲在屋顶上而没有让我查觉的话,可见这个人的轻功是十分了得的。除了镇守宫门的那班御林军外,不知道这后宫之人,还有何人会有如此高超的武功。
这个人到底是谁?
我的脑子突然一片混乱,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迷雾,可我才进宫没多久啊,就算皇上宠幸我,也不至于会这么快遭人暗算。
崇明殿守卫众多,寝殿之内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根本没有人会有机会可以偷听到我跟萧晋元的谈话。
怎么办?是趁萧晋轩还不知此事,打发人偷偷把箱子送回椒房殿,还是向他禀明此事?
用先皇后之物,是大不敬,如果有人要大做文章的话,我是脱不了干系的。
“容儿。”萧晋轩看我神色不对,许久都没有发出声音,便唤了我一声,“你在想什么呢?天色不早了,该就寝了。”
“皇上,臣妾刚才是在想,皇上对先皇后情深意重,对她的事点点滴滴都记在心里,臣妾很庆幸自己能有几分像先皇后。”
“难为容儿有心了。”
躺在他的身边,闻着龙涎香气丝丝沁入心脾,可是此时此刻我竟然没有一点睡意,脑中一直都想不透这件事。
“皇上,您睡了吗?”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我终于憋不住了,我想我要明确他的态度,自己也好早做打算。
“没有,容儿有事吗?”
“皇上,臣妾有一件事想跟皇上说。”
“什么事?”
“此事是和先皇后有关。” 萧晋轩一听我说这话,突然扳正了我的脸,很严肃地看着我,那眼睛里有一种东西让我看着有些害怕。
“玉柔的事,或许是个错误,这些年,朕已经后悔了,朕不希望容儿你再提她的事。”
“皇上,臣妾只是想说,皇上送给皇后的那只龙涎木箱。”
“怎么,容儿你见过那只木箱?朕当年费尽心思制了这只木箱给她,只可惜她并未用多久。当年她入殓之时,本就想烧了它。后来,因为见木箱里多放了她的贴身之物,朕一时没舍得烧,就留在椒房殿了。容儿,你想跟朕说这只木箱,所谓何事?”
“臣妾是想说,龙涎木箱如此珍贵,皇上怎么放心将它放在空无一人的椒房殿啊!”
“容儿你多虑了,此木箱并非珍贵之物,只是它在朕心里珍贵而已。”
“臣妾知道,那里面有皇上对先皇后的心意,所以在皇上和先皇后的心里都是非常珍贵的。”
闻听此言,萧晋轩突然抱紧了我,“还是容儿知我。”
此时,依偎在他的怀中,我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看来,这只木箱是有人故意送给我的,而且这个人是对萧晋元非常熟识的人。
如果明天还没有麻烦来的话,我得赶紧找机会把箱子送回椒房殿。
清早回了云储宫,这一****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日暮黄昏,竟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不知道那人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他还在等什么呢?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龙涎木箱留在我宫中一天,迟早都会出事。
椒房殿如今没有一人当值,萧晋轩只是每天派人去打扫一回,白天是没有机会的,那么只有趁夜深人静。
快三更天了,找了自己宫里两个贴身的小太监,用黑布把龙涎木箱整个地包了起来,偷偷地送往椒房殿。
三更天了,只听得见曲廊内传来守夜太监寂寂落落地脚步声。
从云储宫去椒房殿的路其实不短,要经过顺和殿、衡秀殿和沁兰宫,此三处乃是景贵嫔、瑞嫔和丽昭缓的住处。为了安全起见,唯有穿过御花园左侧的祥仪殿,走近路而去。祥仪殿比较偏僻,因容妃喜静,所以这里便成了她的住处。
这一路行来,我最怕他们俩会被人发现。好在,已经快到祥仪殿了,过了这殿,椒房殿也就不远了。
殿峦重重、宫灯绰绰、树影婆娑。这就是夜幕下的皇城,非常安谧。
远远望见椒房殿门前那两盏桔黄色的宫灯在轻轻地飘来荡去,就好像那双眼睛,在铜镜里瞧着我一样,自从贞皇后和柔皇后过世以后,椒房殿一直都显得阴气沉沉。
我突然有些害怕,裹了裹身上的狐毛大氅,又紧紧地跟了上来。
是的。那两小太监前脚出门的时候,我没有惊动其他人便偷偷地跟了出来。我要亲眼看着他们把箱子送到椒房殿才能安心,不是我不相信他们,只是有些事真的是让我防不胜防,一步错满盘皆输,小心一点总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