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如今已落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窗外的枯树上挂满了白雪,萧萧瑟瑟,像是再也没了生机。安歌站在窗前,犹如一只被困住的小鸟,永远都飞不出秦振北为她打造的金丝笼。
奶妈拿了一件大衣过来为她披上,满眼心疼:“那个没良心的,说走就走,真就对你不管不顾了。如今又把你困在这里,你说说,这还有什么天理了?”
安歌依旧看着窗外,只喃喃道:“他走了更好,我从来就不愿见到他。奶妈,这一生,我有你就好了。”
奶妈闻言便落了泪:“我若是到了阴曹地府,真是没脸去见老爷夫人了。”
安歌轻轻摇了摇头:“奶妈,你不要这样说。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还在我身边,这已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正说话间,却见一人进了屋。奶妈的声音是明显的惊喜:“大帅,大帅回来了!”
安歌猛然回首,见到秦瀚海时,她方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瞬间倾泻。她好怕自己看得不太真切,便又仔细看了一眼,这才上前抓住他的双臂,跪了下去:“舅舅,舅舅…”
秦瀚海满脸愧疚:“孩子,你受苦了。”
安歌已是泣不成声。
“是舅舅对不起你,等再过几年,我便去阴间跟你的父母请罪。”秦瀚海将她扶了起来,“安儿,舅舅只问你一句,你果真是铁了心不跟你三哥么?”
安歌紧紧咬住了下唇,并不说话,却是满眼倔强。
秦瀚海心下已是了然,便也不再劝说:“你父母都已经不在了,舅舅也希望你三哥能够好好照顾你的下半辈子,可惜他没有这个福分。你不要恨你三哥,你恨着他,苦的是你自己。舅舅放你离开,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不要再让你三哥看到你。你可明白舅舅的苦心?”
安歌的眼泪此刻已如决了堤一般,无法止住。
重获自由以后,安歌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买了一名婢女去了赵添阳家里。
那位于深巷里的老屋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坐落在常年不见阳光的地方,在这寒冷的冬天,更显阴冷。这里原本住着一对相依为命的祖孙,而如今,只剩下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孤苦无依。
见到安歌时,赵老太太苍老的脸上满是惊喜,抓住她的手便道:“小歌,你来啦!你都已经好久没有来看奶奶了。这几个月,你都去哪里了?”还未等安歌开口,她便又问,“对了,你见着我们家阳阳了吗?他都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他要出门,从来都不会这样一声不吭的,这次也不晓得是怎么了。”
安歌心下绞痛,直想大哭。可她不能在老太太面前落泪,她只能用谎言来换得老人家的心安:“添阳他其实是去参军了,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只是他不敢告诉您,怕您担心,所以才偷偷去的。”
“什么?他去参军了?”赵老太太一脸担忧,“都说战场上子弹无眼,阳阳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个孤老太婆可怎么办哪!”
“不会的,奶奶。”安歌握紧了她的手,“添阳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他曾说过要娶我的,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赵老太太这会儿才终于笑了:“你说的对。从小到大,阳阳他都不会撒谎的。”
安歌只怕自己快要忍不住,忙道:“奶奶,我可能也要出门一段时间,暂时没法来看您。我给您带了一个人来,以后,她会照顾您的生活起居的。”她招呼着身后那名十三四岁的丫头,“云儿,老太太就拜托你了。”
那名叫‘云儿’的丫头长得也甚是乖巧,忙用清脆的嗓音应道:“小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老太太的。”
赵老太太本欲拒绝,可安歌只对她说了声‘奶奶,再见’,便立刻转身跑了出去。刚拐过巷子,那眼泪便如雨般落了满面。
四载光阴,恍如一梦。她到底还是离开了枫桥,离开了承州,离开了这个让她伤透了身心的地方。甚至连跟亲人告别一声都没有。她也许是怕极了,只怕若是再踏入那个地方,便又再也无法逃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