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乃当今皇帝生母圣慈孝宣皇太后的寝宫。
先帝在位时,圣慈孝宣皇太后只贵为宣妃,生育景祐帝鄞煜一人,并非先帝正宫。只因先帝先后伉俪情深,先帝驾崩之后,先皇后不忍先帝过于孤单,淬毒酒随之,才使之宣妃做得当今圣慈孝宣皇太后。先皇后无子,育有三女,皆嫁之。
“辰翁,这几个月皇上可有去皇后那里?”皇太后饮着香茗,问着景祐帝鄞煜身边的贴身太监辰翁。听似平淡,却听出辰翁一头冷汗。
“回禀太后娘娘,这几月皇上虽去皇后宫里,可略坐坐就离去了。再加上皇后娘娘的身子骨一直不见好,皇上也很是难过,前儿个苏州知府新供的燕窝皇上立马全给了皇后娘娘,可见皇上的用心。”辰翁小心地回着皇太后的话。
皇太后放下茶盏,叹道:“也怪哀家的侄女命苦,小产了半年身子也不见好。可这宫中无妃亦说不过去,是该为皇帝的子嗣考虑了。”
辰翁安慰道:“太后娘娘无需伤感,皇后娘娘福泽神佑,身子骨会好的。”
说起景祐帝鄞煜的皇后,是皇太后的亲侄女,俞右相的嫡女俞韵桐。
十七岁便嫁给当时还是太子的鄞煜,聪明贤惠,颇得鄞煜喜爱,两人也算琴瑟和谐,恩爱有加。谁知两年后俞韵桐怀有四个月的身孕无故小产,修养半年也一直是病怏怏的不见好转。圣慈孝宣皇太后无法,只得为景祐帝鄞煜广选秀女,以绵子嗣。
此时一向准时来请安的景祐帝鄞煜也来了,一身明黄的龙袍加身,不难看出皇帝是一下早朝就直奔慈安宫。
“儿臣给母后请安!”鄞煜俯身道。
“好孩子,难得你如此孝心,刚下早朝就赶来了吧。快过来坐。”皇太后很是欣慰地说道。
在皇太后贴身宫女竹梦上茶之时,皇太后提及之前的话题:“皇儿年岁也不小了,朝中也慢慢安稳。虽说宫中有皇后,可毕竟皇后自小产以来身子一直不见好,应当以子嗣为重,甄选秀女,充盈后宫才是。”
鄞煜虽没考虑过现在大选,却也深知身为一国之君的责任,便应道:“全凭母后做主便是。”
皇太后见鄞煜应了,抿嘴笑道:“那这旨意哀家来下,等初选之后,皇上再定夺。”
景祐二年,为充盈后宫,绵延子嗣,仰承圣慈孝宣皇太后慈喻,凡六品官员以上,待字闺中之女,皆入宫甄选,钦此!
饶府------
刚接到圣旨的饶父,说不出心头是何滋味,夫人王氏已泪眼潺潺。一入宫门深是海,谁愿意自家女儿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饶舒璮的闺阁之中,丫头箬淂惊慌地说着今儿个才下的谕旨:“小姐,太后下旨,让六品及以上官员家中有女,无嫁者皆去选秀。”
正站在桌边练着小楷的饶舒璮听后呆立在那儿,手中的毛笔落在宣纸上,墨汁染在写好的清秀小字上,一片狼藉。
舒璮喃喃道,:“终是等不到你来娶我!”
箬淂看着饶舒璮如此落寞,不忍道:“小姐,要不你逃吧,去北疆找九王爷??????”
箬淂话还未说完,从大厅步来看饶舒璮的饶父呵斥道:“胡闹!先不说璮儿逃选抗旨诛九族,且这一路去北疆,路途遥远,一个女儿家怎会安全。”
饶父见饶舒璮的模样,毕竟是自家女儿,自己亦不好受:“璮儿,为父??????”
饶舒璮抑住心中颤抖,望着饶父,慰说:“爹爹无需难过,璮儿自当会去。不为别的,只为保住全家!”
饶父暗自抹着眼泪,“为父无用!连自个女儿也护不住。”
“爹爹,爹爹不要伤心,这是命,女儿的命!我等不来鄞商,我俩无缘,不怪他人。”饶舒璮不知是宽慰饶父,还是宽慰自己。
真的无缘?不怪他人吗!
秀女初选定在八月初八。
初选的秀女不是平常选的奴才,得二十五岁才能发放出宫;初选后,若是资质不够,则分配到各宫做三年宫女,再发放回家。虽说是做宫女,毕竟是大臣之女,官宦小姐,顶多室内伺候,不用务以重活儿。
饶舒璮曾想过初选之时,稍稍作假,可一个个血淋淋作假的例子摆在眼前,轻者一人赴死,重者满门灭之,与之欺君罔上并无差异。可想而知,圣慈孝宣皇太后有多看中此次甄选。
第二次甄选是皇上、皇后、太后一起甄选,定在了八月十五。
本是一家团圆夜,奈何这离别销魂。
觅鸾台,是开国以来选秀所用之地,无数的宠妃,乃至皇后在此产生,连圣慈孝宣皇太后也不例外。
觅鸾台四周,青烟幂处,零乱多少寒蛰。觅鸾台里,水晶帘不下,云母屏开,冷侵佳人淡脂粉,淡了脂粉的,怕也只是饶舒璮一人吧。
玉阶之上,正中坐着景祐帝鄞煜,左手坐着明黄宫装的圣慈孝宣皇太后,右手则是一个穿着朝服,肤色惨白,病怏怏地祥瑞皇后,俞韵桐。
主持选秀的太监是皇太后的人,名唤黄绍。用着太监们专有的嗓音唤出一波波地佳人,供鄞煜甄选。
“宣,大学士楚祥之之女,楚乔乔;宗人府少卿韩与义之女,韩香;刑部侍郎宋忻之妹,宋媚儿;工部尚书宴岁岚之女,宴语珊;史部尚书俆密之女,徐黛,觐见!”
一个个婀娜袅袅的美人,依着次序,个个给皇太后,皇上,皇后问安:“臣女楚乔乔,韩香,宋媚儿,宴语珊,徐黛,拜见皇上,太后,皇后,祝皇上,太后,皇后万福金安!”
皇太后看着五女也算端庄,模样儿也很可人儿,转头对着鄞煜道:“这五女尚可,皇上可要留之?”
鄞煜兴致阑珊,回道:“全凭母后做主!”
皇太后如此精明的一个人,怎会看不出皇帝的乏味,但还是转头对着黄绍点头,留了字。
“宣,文阁少卿饶元儒之女,饶舒璮;吏部侍郎史容修之女,史芝兰;礼部尚书柳庄之女,柳潇湘;兵部尚书叶明冈之女,叶宝甃;左相苏国维之女,苏尔菀,觐见!”
自古尊卑有别,苏尔菀带头走在前端,因着饶父在报号的官位里最低,饶舒璮紧跟在末端。
和之前的五位美人一样,依次行礼问安。
皇后突然咳嗽不止,太后与鄞煜甚是担忧,叫来侍女,扶着皇后回了寝宫。
鄞煜正与推迟,可瞧见独在一旁不似他人那般新奇、憧憬地舒璮很是好奇:“最末端的那个,叫什么名儿?”
黄绍一听,看了一眼,赶忙答道:“回皇上,此女是??????”
“多嘴!朕有问你吗?”鄞煜呵斥,看着微走神的饶舒璮有些许恼怒。
史芝兰生怕鄞煜迁怒于他人,偷偷扯了扯饶舒璮的衣袖。饶舒璮不是不知,只不过不愿理,再怎么逃避该来的还是会来,不是吗?
饶舒璮盈盈拜地,平淡道:“臣女文阁少卿饶元儒之女,饶舒璮,拜见皇上,太后。愿皇上,太后芝兰安泰,万寿无疆!”
“祝词倒是有趣得紧。饶舒璮,舒璮??????名儿也不错,不愧是文阁少卿饶元儒之女。可有小名?”鄞煜玩味问道。
“臣女小字,阑。”
“阑?哪个阑字?”
“出自谢庄《宋孝武宣贵妃》的:白露凝兮岁将阑。”
“你爹教的不错!”
圣慈孝宣太后在一旁看着不语,心中已有算计。可转念一想,区区五品小官之女,除去外貌,也不足为惧。想想便释然了。
旁边的叶宝甃不知是真单纯还是不要命,欲引起鄞煜的注意,抢道:“臣女叶宝甃也有出处,乃陈克《菩萨蛮》里的‘玉钓双语燕,宝甃杨花转’。”
鄞煜听罢,冷冷道:“好好武官之女,弄什么笔墨。平添笑话!”
太后见此,只好打着圆场,“今儿个的甄选到此为止,都散了吧!黄绍,此五女亦留之,封号位分等皇后好些再定。”
“臣女等恭送皇上,太后!”美人儿们缓缓俯身,拜送鄞煜和圣慈孝宣的离去。
片刻后,众佳丽尽数散去,刚还热闹非凡的觅鸾台,现下已然冷清。若不是留下来打扫的奴才证明刚才的欢闹,怕是很难看出些许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