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安!快走!”
睡梦中纪寺又听到了爹爹声嘶力竭的一声吼叫,胸口正在被烈火烤灼一般的燃烧,剧痛。
“啊!”的一声他惊醒了,忘记了沙漠中的逃亡,忘记了身体的虚弱。看着地上的一围篝火逐渐熄灭,仿佛又看到了被火舌吞噬的三营之魂,漠北中的镇国公别院。
“爹!”纪寺嚎啕的哭了起来。无论张封和陈老汉怎样的喊他叫他,纪寺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团篝火,挣扎,哭泣着。
“噗”的一口黑血喷出,纪寺直直的倒了下去。
“孩子!”陈老汉一把抱住纪寺,“孩子你可不能死啊!”
陈老汉把纪寺抱的死死的,张封抢过去把指尖放在纪寺的手腕上一搭,眉头皱来皱去,好一会才说道:“太虚弱了,几乎感觉不到脉搏,不过他还没活着。”
说着,张封开始运气为纪寺疗伤。不一会纪寺浑身发烫,烫的陈老汉再也抱不住他。纪寺的脸上开始出汗,突然咳了一声,算是醒了。一双眼睛无力的眨了两下,又睡了过去。
“公子,怎么样?”
“让他睡吧。”
张封颓然倒在地上,脸色苍白,不均匀的喘着大气。
沿着官道,周围的风景渐渐多了几抹颜色。开得火红的野花在砂砾中艰难绽放,为这一望无际的荒凉中多了些许生趣。纪寺醒来后一直没有咯血,脸色也好了许多。虽说还很虚弱,但这已经足够让人欣慰。
陈老汉喂纪寺喝了几口水,又拿过用热水煮过的干粮喂给纪寺,纪寺吃的狼吞虎咽。
张封又赶了些路,周围的树木也渐渐多了。张封‘吁’的一声停下马车,向车里说道:“陈大叔,你来赶会儿吧,我也歇会。”
陈老汉闻言就弯身往车辕上走,还不忘回头再看一眼自己的宝贝孙子。
“公子,我来赶吧。孩子好不容易醒了,也让陈大叔多陪陪。”
“不用,不用,”没等张封说话,陈老汉乐呵呵的赶忙摇头,“我赶就行,你们俩歇着,我赶车就行。”
“你呀,骑着大马保护我们吧,万一这路上有什么坏人呢。”张封一乐,弯腰进了车厢。
陈老汉心情很好,赶着马车也快了起来。车厢纪寺有些害怕的蜷缩在一角,睁着水灵的大眼珠直勾勾看着眼前这位年纪不大却蓄着胡须的人。
张封挂着微笑问道:“孩子,你可认识我么?”
纪寺点点头:“你是那天在客栈救了我爷爷的人。”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张封也点点头,“孩子,你叫什么?”
“纪寺。”
“我是问你真名。”张封把脸凑近了些,纪寺有些发抖。
“孩子,我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张封瞧着纪寺惊慌的眼睛又用手抚了抚他的头,纪寺闭口不语,过了好一会儿瑟瑟发抖的身体才恢复平静。
“你是镇国公的儿子,对么?无论你是不是,我都会保护你,但我要知道真相。”
纪寺仍是不语,身子不住的往角落里蹭。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张封,像是恐惧的羔羊。
张封看了看车外,指着外面对纪寺说道:“你也不想一路上陪伴你,照顾你的老人家有任何危险吧?你的身份很特殊,你告诉我真相,或许我有能力保护你们。”
“恩公,再往前走,脚力快些的话今晚咱们就能到回沙镇啦!呵!那里的繁华可比月亮城差不了多少,月亮城做不了的生意,往来的商人基本都在回沙镇做,热闹的很呢!”
“哦?原来还有个这么好的去处。倒是要见识见识,陈大叔,那就麻烦你赶的快些吧!”张封嘴里答着陈老汉的话,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看着纪寺。
“好嘞!”
纪寺听着陈老汉愉悦的呼喊,看着张封,终于轻轻点了下头:“我叫卫启安,是我爹最小的儿子。”说着,两行眼泪悄悄掉了出来。
“那你为什么要说你叫纪寺呢?”
“我爹把我们赶出来时,我大哥叫我姓纪。”
“改名换姓,你以后还是叫纪寺为妙。”
卫启安点点头,眼泪一滴滴的掉到衣襟上。
张封把卫启安搂在怀里,本还想问镇国公为何而死,转念一想朝中大事与他张封何干?又与这个八岁的孩子何干?
“纪寺,这些不要告诉你爷爷,会吓到他。他若问你,你只说你是鸣沙镇校尉府一名战死的兵长之子,懂了吗?”
纪寺擦了擦眼泪,点点头,不觉胸口又是一疼,呲着牙蜷起了身子。张封搭脉一瞧,又看了看他胸口,三条游龙一般的红色伤疤冒着热气一样越来越红。张封当即又运功帮纪寺压了下去。这已经是张封第三次为纪寺运功,每次相隔不过五六个时辰。当张封吐纳收功之时,已经能看出他的憔悴,甚至是嘴角的一丝鲜血。
“孩子,你这胸口的伤疤哪来的?”
“我不知道,以前从来没有。那****爹一掌把我推出好远,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胸口很疼。”纪寺看张封没有说话,又问道,“叔叔,你有我爹的消息吗?”
张封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孩子,你不担心你的伤势吗?”
“大概是活不长了吧。”纪寺努力憋住哭声:“我想我爹!”
“那你娘呢?”
“我娘在洛阳。”
张封暗道一声可怜,想必纪寺的娘已遭毒手。张封握住纪寺的小手哄了一会,也不欲再提纪寺家里的事情。
“你手臂上的暗器倒十分巧妙呢。”
“我三哥给的,说是防身,可我根本不会用。”说着,纪寺露出了袖箭。
“这袖箭十分巧妙,昨晚我想替你解下来都找不到暗扣在哪。你三哥没教你如何使用么?”
“没有,不过我三哥说没关系,他说这袖箭通人性,会保护我。也不知道我三哥现在怎样。”纪寺的小嘴一瘪,又难过了起来。
“孩子,你要坚强。这也是你爹的希望,你家人的希望。”
“嗯!”纪寺用力的点点头,那懂事的样子在他稚嫩的脸蛋上有着说不尽的心疼。
太阳不知不觉的下山,张封向外微微一探头:“大叔,咱歇会吧。”
“好嘞!”陈老汉把车赶到路边,‘吁’的一声停下马车,赶忙爬进车厢抱起纪寺。
“好孩子,你终于好点了。”
“爷爷,谢谢你。”
“不谢,不谢,以后你就是爷爷的孙子啦。”
纪寺本以为陈老汉会问问他的身世,可陈老汉只说着月亮湖的美,还有纪寺即将见到的奶奶多么慈祥,月亮城的名医也一定会医治好纪寺的身体。
“公子,你看这夕阳多美呀。”
德子望着夕阳对刚刚下车的张封说道,一回头瞧见张封却是吃了一惊:“公子,你病了?”
张封摇摇头算是回应,立在路旁看着天边楞了好久:“是啊,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瞧张封伤感,德子倒笑了起来:“公子,还记得怎么初涉江湖之时,我问你什么了吗?”
“问我什么?”
“江湖凶险,公子心中难道就没有牵挂?你说,”
张封哈哈一乐:“我说我是浪迹天涯之人,怎么能有牵挂!”
这二人不知是自嘲还是开怀,纵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