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俊
当爱已成歌/唱歌的爱已变成风景/美丽的往事飘零/任行人匆匆眼里/谁能把一支恋歌/唱得依然动听……不知道从何时起，就养成了一种独来独往的习惯，不愿主动与别人结伴而行，也不愿别人来主动结伴而行，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我的个性吧。不过，这种个性是建立在一种失去的状态的基础上的，只有曾经拿起过，才会有后来的放下，很自然地一切，很自然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很多时候都在编一些令自己都不相信的故事，也就是所谓的小说，明明是不可能发生的，偏偏喜欢在小说里写的很唯美，一边在感动着，一边在鄙视自己的幼稚。分明就一骗子，骗到很多的人的眼泪，孰不知随时、或有那么一天也会被别人骗。人嘛，就这样吧，很公平的一切！
看着三三两两的人结伴从身边走过，便会想起自己曾经也在生活的大杂剧中饰演过这一幕，只是到现在那些爱都已成歌，那些属于青春的歌。
那时总是和M爬上最高的小山坡，然后眺望远方。M总是指向北的地方，说我一定会到那朵云下面去，那应该是北京吧，以后我当老板就投资你办杂志社，你呢就踏踏实实地做你的主编吧。接着对这天空大叫三声说那样是在向未来发出信号，某个大富豪的位置已有人占领。说完就是两个神经病式的男孩在捧着肚子发笑。笑完后，心中有充溢着飞满天空的疯狂和忧郁式的温柔情怀。
风忽忽拂过脸庞，夹着一丝丝泥土的气息，些许凉意，些许微惊，诱发着人最深处清纯的快乐和倦倦的迷糊。迷迷糊糊中，我望着身旁的M，脸上挂着阳光般的笑容，笑容仿佛是要飞翔，如果飞翔应该是如蝶吧？那应该是与那遥远的地方有关，M站着，刚强且坚定。
M是我的同桌，也是我如兄弟般的朋友，他一直当我是他的弟弟般，我也当他是大哥一样。
他事事维护着我，包括以后、将来，他说将来只要他存在的一天，就会帮我圆梦，他的一切，除了他爱的人，什么都可以共享。
看他说话时坚定的样子，突然想笑，又想说些什么，却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说话声，而且是女孩，随即嗅到空气中游走着一丝淡淡的青花香。M道：“小诺、阿丽，你们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M没有回头，依然望着远方，因为青花的香味，只有小诺和阿丽的身上有，而且听到说话的声音便判定是她们。
“你又在这里干什么啊？现在可是关键时期，我们班的尖子跑到这里来吹山风，真稀奇。”
阿丽永远都这么快嘴，而且绝对不饶人。
“这里可是我放飞梦想的地方，来这里寻梦的。”M若有所思淡淡地道。
“真浪漫，不过更多是无聊。一般这种事情只有女孩才做，你一个大男生也相信这些，可真21世纪啊。”阿丽就是阿丽，说话没个弯。
M不再和阿丽搭话，而是回过头，直接走到小诺面前，似是很关切地问：“小诺，你也常来这里吗？你也喜欢这里。”
“她？她才不喜欢这里，是我喜欢这里哦。”阿丽抢了先回答。
“恩。是。很喜欢这里，喜欢这里风里的味道。”小诺走到刚刚M站的地方，伸开双臂，像是在与风亲吻，很迷人。
那天后来的情形是：阿丽一路上缠着M说话打趣，而M总是刻意找小诺说话，小诺在故意地躲着他的一切问题。四个人回到学校，自然挨班主任一顿臭骂，因为我们晚自习迟到了。无非就是说初三最后几个月了还在疯，居然迟到，真是罪大恶极。可那时我不明白的是小诺与M和我们到教室坐下后，又被班主任单独叫出去K了一顿。小诺再次回到坐位上时朝我看来，我注视了她一会儿，本来想上前安慰几句，可班主任正盯着，就没有付诸行动。之后小诺来问我是不是那时想去安慰她，因为她看见我的眼睛在说话。我没有回答她到底有没有。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我们一直相信这句话。小诺天生的才女，而且文静，成绩不在M之下，阿丽大大咧咧，但是在对待关乎自己前途大事的学习时也毫不马虎，拼着命地学，也有着优异的成绩。只有我，对什么重点高中、大学，没有任何的概念，一丝不苟地想着当个写字的人，于是就一丝不苟地写啊写。四个人相伴一起上晚自习，在最后的两个月我们每天学到深夜一点多，完了以后先送两个女孩回宿舍，然后和M回家。夜里很静很静，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一如人生。我们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开始很多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是话就是多。我们是夜归的人，但却不是夜游的鬼魂，至少没有鬼魂那般自由。
M有一段时间总失眠，硬把我从睡梦中吵醒，白天，有时会突然狂叫“我要崩溃了”，我无法体会他们的那种为重点高中而拼命的痛苦。拉着我旷课去那个小山坡。有时阿丽也会“引诱”小诺跟我们一起“犯罪”，逃课去小山坡上。四个人并排站着，谈论往事，谈些自以为是的感悟。M身上常带着箫，在小山坡上吹着。阿丽每曲都听得很入神，他问M是不是为她而吹。然后是大家狂笑，说她真的很孔雀。
M说小诺是件艺术品，精美不俗。更有林黛玉的优雅，却比林黛玉健康。M说小诺是完美的，至少是他见过的女孩中最完美的一个。说到她时M的眼里分明是在憧憬着什么。
阿丽说M是她见过的男孩中最有魅力的一个，有着阳光般的笑容和迷死人的箫声。
我说阿丽的天真淳朴真的很可爱。
那时，大家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大考的恐惧在四个人聚在一起时总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每个人都会借此机会放纵自己，就连小诺都一样。我们可以毫不计较彼此的循规蹈矩，友谊能够减少对试题的倦意和无聊，于是大家都妥协在友谊中，忙里偷欢，可以暂时放下心里所有的包袱。
四月。
我们又同到那个小山坡。那里有满山的映山红、野杜鹃；深红、粉红、米白；大朵的，小朵的，半开的，全开的……阿丽说比小诺的微笑还要灿烂。花间镶着绿叶青草，风过之处，如五彩的波浪翻涌，涌向山的最边缘……我和阿丽都兴奋地大叫，像能把这一方天地拥入怀中般。突然间不经意地转头，看见小诺正站在花丛中，瀑布般的黑发瑟瑟在微风中，深潭般的双眼凝望着这花的世界，那样子真的很迷人。
不远处，M也在痴痴地欣赏着小诺的美，我在突然间想起什么……《你是惟一》。M说那次回来后他写了这样的一首曲子，并且特意为箫而作。课间，阿丽鼓动M吹出来。M吹出的曲子，我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只知道很多专于题海的同学都停了手中的笔，认真地欣赏起来，是陶醉在此中吧，在陶醉的同时又在赞叹“M真榜！”
“彬彬好帅！”
我听得出那是阿丽的声音。“彬彬”这个名字只有她一个人使用，所以我成功地破译了这句话并且有种失落的感觉，那声音流荡在整个空间。我窥视M的脸，想看看正在吹箫的M是否为这句话所动容，却看见他的眼里只装得下一个人。
隐约闻到青花那凄迷的香气。
一个美丽的黄昏，我们四个又第N次聚在小山坡上。
M取出箫来吹，一曲又一曲，不知什么时候阿丽拿出两瓶啤酒，于是她自己先拧开盖子喝了下去，虽然只喝了半瓶，可我似是看到她有醉意，也许是黄昏的余晖印在她的脸上吧。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只听见《广岛之恋》的旋律在空中游走，越走越远，直到飘到山的那头，最后什么也听不见了。
小诺突然开口了，纤弱无助的声音含着歌词。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用沉默埋葬了过去
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才隐居在这沙漠里
该隐瞒的事总清晰千言万语只能无语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喔原来你也在这里
啊哪一个人是不是只存在梦境里
为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
却换来半生回忆
若不是你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赎心情
在千山万水人海相遇喔原来你也在这里
……”
然后，M告诉我们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他说：“我喜欢你小诺。”
刹那间一切都定格在原地，一切都停止了……
那天的情景是阿丽先冲下了小山坡，接着是小诺也离开了。她们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离开了。在路上，我问：“大哥，我一直都当你是大哥的，你……你何时开始的？”
“第一次在小山坡上遇到小诺。”
“你真的很混蛋！怎么没有告诉我们？”
“我开始连自己对她的感觉都不敢确定到底是什么样的。直到后来越来越清晰，所以今天……”
“为什么不一直隐藏下去，你这样伤害了另外一个人。”
“哦？我有吗？小诺？怎么会呢”
“难道你不知道阿丽一直都很喜欢你吗？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阿丽？开什么玩笑，她也就一男人婆……”
“砰！”
我给了M一拳。然后大步走开了，留下M一个人愣在原地，我想那时他应该很郁闷的。
我沉默了。
望着天上的云，一点一点地想，回忆着，阿丽在遮掩着眼，大大咧咧地对M好，她一直都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有人知道，可终是被我察觉。可是现在M当着大家的面说他喜欢的人是小诺。
那天起，阿丽沉默了，只有我能体会她心里的痛。
捱到了放学，阿丽默默地收拾了书包，然后默默地走出教室，谁也不理。走到学校的大枫树下，满地落叶如泪。我默默地跟随在后，虽然沉默着，却还是觉得有一种非常的意义和使命。
阿丽终于开口了：“曾经，那时一个希望，或者是一种信仰，只愿静静地为此付出。而现在，希望、信仰全没了，你说生活里是不是永远也失去了阳光。
阿丽应该是在静静地流淌着泪，虽然只看到她的背影，但直觉告诉我会是那样的结果。
离中考一个月。
……
M哪天喝了很多酒，在我家窗户边叫我出去。我扶着他跌跌撞撞地来到那座久违一个月的小山坡上。他说：”小诺表态了，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她喜欢的人是你。我说过，我的所有，除了妻子，什么都可以分给你，可是……“”我……？“对，你。天啊！谁能告诉我这都是为什么？”
对，谁能告诉我这都是怎么回事。原本很好很好的友谊，突然间成了这个样子。说完M走开了，他说，他不考试了，要去远方流浪。我冷笑，一时的意气！
可是我的判断错了，想不到他真的走了，那一次成了最后一次的见面。他的家人到处在找他，几天后他打了一个电话给他的妈妈，说他很平安。立刻挂了电话，留下他妈妈抱着电话嘶声力竭地哭。可是M，你听得到吗？
M的妈妈闹到学校，找到小诺，小诺吃了她一个耳光。我在一旁，没有去阻止。小诺扑到我怀里，“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这也有错吗，本来大家都没有说的，可是他自己先说出来了，我只有告诉他我喜欢的人是你，难道这也有错？”哭完，她绝望地走开了。
小诺转学了。听说后来也上了重点高中，我想那是她最好的归宿。
故事……
到这里应该有个结尾了。
我和阿丽都考上了重点高中。临别时，我们约着去了以前四个人常去的那个小山坡，可我们都是无声的，我想我们都在释放满身的疲惫吧。
“阿丽。”
“恩？”
“我一直……都喜欢你。”
“我知道。但我不会轻易改变我的感情。我相信有一天我会再遇到他的。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哦！最好的朋友？我想……”
“我想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仅此而已。”
……
我的感觉像小说忽然写到结局那一页，我不愿承认缘分就这样枯竭，逼迫时光倒回……可阿丽挥了挥手，理了理头发，留下背影。青花香久久不能散去……一切都那么快那么快地变换着。物是人非，最悲惨的字眼。流浪的M，伤心的M，执着的阿丽，停留在回忆里，或许随着时间都在这个世界上永永远远地成为过去。无情岁月里会留下什么。
也许，也许很多很多年以后，M又会笑着说：“弟，你安心当你的主编吧，哥赞助你。”
友谊，抑或是爱情，还有我们的青葱岁月。
……
都已成歌，青春的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