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尹若恩很是感动,勉为其难地答应让他们两个一前一后护着爬山,免得她崴了脚或是走不动,让他们更加担心。苏晗在一旁看得好笑,终于明白A组的取胜法宝,也就放下心来,自己朝大队人马处追了过去。她虽然穿的是坡跟皮鞋,可当初学校四年早操锻炼下来的体力犹在,平时扫盘跑客户也没少穿着高跟鞋追公交车,如今振奋起精神,很快就赶上了大队。
除了第一梯队的那些年轻人冲在最前面之外,后面人基本上都在小天梯前停了下来,休息着补充体力,准备一口气爬上去。因为这段楼梯格外陡峭,类似于泰山十八盘,前人脚踩后人顶,一共九九八十一级台阶,上去就是玄真观,信徒们到此,一般都要提足一口气,一步也不停地爬上去,如此烧香许愿才会灵光。
他们虽然不是香客,但岳华生一提议,大家也都响应下来,趁此机会歇口气,准备一举拿下这段小天梯。如此一来,也给了后面人赶上来的机会。
苏晗赶到的时候,正好是岳华生他们这批准备开动。她刚到小天梯下,碰巧岳华生一回头,就瞧见了她,看到她脚上的鞋,微微皱了下眉,张张口正准备说什么,却被蓝瑟拉了一把,笑吟吟地催着他领路,他只能丢了个不满的眼神给她,转身便朝台阶上走去。一群人或快或慢,齐齐数着台阶往上爬,谁也不敢回头,那陡峭的台阶,若回头便可看到身后断崖峭壁,后面的人几乎都像是被踩在脚下。如此高处,越回头,就越害怕,心若生惧意,两腿便发软,就很难一口气爬过天梯了。
苏晗本也想歇一会儿再爬,可看到岳华生临走时那眼神,加上蓝瑟似笑非笑的一回眸,凭空让她生出股气来,竟连歇都没歇,直接跟着他们开始爬天梯。
开始的几十级台阶还算顺利,蹬蹬蹬就上去了,可越往上,台阶越陡峭,伸手几乎可以摸到前人脚跟,两条腿也如灌了铅般沉重,之前憋着的一口气已经到了头,苏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咬着牙往上爬。就算爬得再慢,也不肯停下一步。
眼看着还有十几级台阶,便可到小天梯顶部,苏晗却已经快没了力气,肺里热辣辣得像是要炸了一般,每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刺痛,两条腿得用手搬着才能挪动,每上一级台阶,几乎都是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岳华生和蓝瑟他们已经到了上面,领着先到的人冲着还在爬的人一边鼓掌一边喊着加油,苏晗看着他们,狠狠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往上挪。
好容易只剩下最后两级台阶,苏晗正准备一鼓作气爬上去,身边忽然有人快步地冲了上来,像是个年轻的学生,精力十足,兴冲冲地跑过去,她却是一惊,身形晃了一晃,一扭头,看到身后陡峭的台阶石壁,腿一软,抬起的脚踩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滑了一下,整个人失去重心,眼看就要摔了下去。
“小心——”
苏晗听到好几个人的叫声,一阵眩晕,正想伸手抓住上面的手,却被人抓住胳膊往上一拉一抱,将她整个人拖了上去。她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定睛一看,岳华生在对面讪讪地收回手去,蓝瑟在他身边关切地看过来,而身后的人收回手去,却是原本跟着张然然跑得没了影的秦越。
“苏苏姐,你没事吧?”秦越诚惶诚恐地看着她,满眼的歉意,“对不起啊,我刚才跟着然然他们跑太快,忘了照顾你。”
“没事。”苏晗看了岳华生和蓝瑟一眼,见他们已经招呼着上来的人进玄真观去烧香,长出了口气,淡淡地一笑,“谢谢你了,是我自己不好,今早赶时间忘了换鞋子,看来要连累大家拿不到奖品了呢!”
“那倒不一定。”秦越自信地笑笑,伸出手来,“后面的路我带着你走,肯定比他们快。”
苏晗迟疑了一下,见他一脸坦荡荡的笑容灿若阳光,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便牵住了他的手,自嘲地笑道:“没办法,我老了,还得让你们拖着走了。”
“你才不老。”秦越看了她一眼,“苏苏姐不穿职业装的时候,到我们学校,肯定会被当成学生,有的是男孩子来追的。”
“你倒嘴甜,才上几天培训班,就这么会拍马屁了。”苏晗扑哧一笑,心情倒是大好起来。
“这才不是拍马屁。”秦越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导师说了,真诚的赞美会拉近我们与客户之间的距离,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绝无虚假。”
“好好好,算你学有所成!”苏晗见他说的认真,更忍不住想笑,在玄真观里草草转了一圈,反正无心烧香,就赶着继续爬山,被他这么一逗趣,方才的疲累酸苦似乎也随着笑声减轻了许多。
刚毕业的学生果然是精力体力最充沛的,就算拖着苏晗这么个累赘,秦越也比AB组那些上班N年只在跑步机上运动过的officer爬得快多了。等到了会仙峰山顶,看到张然然他们早就插着大旗拉歌拍照看风景,苏晗一数人数,居然是她这组杂牌军第一个整编到了终点。
B组的乔思安是跟着岳华生和蓝瑟一起上来的,看着自己这组原本第一个到达终点,可人数总是不齐,气得差点暴走。等到了最后,才看到程建和王峰一前一后推着尹若恩上来,终于明白,为什么林锦红那么胸有成竹地在旁边跟蓝瑟聊天看风景了。
如此一来,原本以为稳操胜券的B组,不但没拿到第一,连第二都丢了。反倒是A组的不紧不慢,一个美人计,就稳稳地拿到了蓝瑟的香水。乔思安揪着程建和王峰到一边去一顿臭骂,那两人还丢给尹若恩个无怨无悔的眼神,看的在一边围观的苏晗直乐。
原来兵不厌诈,《三十六计》这等国粹,不仅是在疆场上,职场上也随时有人玩得风生水起。
岳华生勉励了大家一番,和蓝瑟一起保证了回去兑现奖励,便让大家自由活动,爱拍照的拍照,愿意走栈桥去其他山峰游览的就继续上路,A组的美女走不动了的也可以自行先下山休息或者购物,只要五点之前赶回停车场大巴那就没问题了。
大家顿时一阵欢呼,毕竟跟BOSS一起拘束太多,处处谨小慎微的,也玩不痛快。三组人各走各的,总算找到点郊游的感觉。
苏晗这组人数她自己年龄最大,那些刚出校门的男生女生个个体力十足,哪里肯这么早就下山,个个摩拳擦掌地誓要将五座山峰都踩遍。苏晗无奈,也只得跟着他们,只是后面的几座山峰除了栈桥之外,已经没有正式的山路,都是山洪冲刷之后,被路人踩出来的小道。这种路别说是她的皮鞋,就算是穿着运动鞋也不好走,处处得小心脚下石子以免滑倒,结果尽管有秦越一直跟着连拉带拽地带着她,也被那几个小子拉得越来越远。
眼看追不上了,苏晗也泄了气,拉着秦越摇摇头:“不行了,我得歇一会儿,否则真走不动了。”秦越笑笑地递过水壶给她:“你先喝点水,我给他们打个电话,不行我就直接带你先下山去,不跟他们拼爬山了。”
“好,我是真爬不动了。”苏晗求之不得,抱着水壶咕噜噜喝着水。秦越拿出手机拨了号码出去,却又皱起眉头来:“奇怪,这里的信号怎么还这么差……我换个高点的地方试试……”
“移动手机,就得移动着打,你边走边打着试试。”
苏晗笑着提醒他,自己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靠着棵大树便坐下来歇会儿。她昨晚本来就没睡好,这一路爬山又累又紧张,如今一放松下来,之前憋着的那口气一泄,靠着树干就觉得眼皮沉沉,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隐约之间,她又梦到自己跌入个漆黑的深渊之中,上方的一点微光中,依稀可以看到曹珂的身影,看到他面无表情地离去,她忍不住伸出手来,发自心底地喊了一声:“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她这么身子一晃,靠偏了树干,整个人朝地上栽去。那一刹那,她也清醒过来,明知道是梦,可依旧心冷如灰,连睁眼自救都懒得动一下。就算摔一跤,又能如何,她连那么重的一跤都摔过,再摔一下,也不过是提醒自己不可再做白日梦而已。
可身子只是晃了晃,并未如预期得那样摔在碎石地上,而是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拉住,拥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中。
苏晗惊了一惊,爱好美色是一回事,可小秦越也算是要有妻有子的男人了,有事的时候拉一把没什么,这荒山野岭无人时候,占着人家的怀抱不放就容易出事了。她睁开眼,挣了一下,刚想开口道谢时,一回头,却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正定定地望着自己,那俊朗的面庞上满是心痛怜惜,哪里是秦越,分明是她刚刚才在梦里见过的曹珂。
“苏苏……对不起……”
“放开我!”苏晗大怒,使劲挣扎了一下,却被他从身后紧紧抱住,下颌抵着她的肩膀,低声说道:“苏苏,这一次,我不会放开你,不会丢下你了。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好!”苏晗咬着牙,断然拒绝,“曹先生,我跟你说过,我们从未开始过,更谈不上重新开始。我也绝不会原谅一个把我视为弃子的上司,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
“苏苏,对不起,我知道那次是我不对。我是有苦衷的!”曹珂急急地解释,“我原本想带着你一起到HT的,但那次出差的时候,跟客户多喝了几杯,结果……和林菲菲……我真的是喝醉了不知道。后来她跟我说怀孕了,逼着我带她去HT,还说如果带你一起,就公开我和她那晚的照片……所以……”
“所以你就为了你的前程和名誉,放弃了我。”
苏晗深吸了口气,消化了下这个狗血的故事,终于冷静下来:“既然如此,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就不怕林菲菲再把你的事抖出去了?”
曹珂沉默了一下,方才缓缓说道:“我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骗我,她根本没有孩子,那些照片也是她自己偷拍的。苏苏,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其实我那次出差的时候,就想着回来跟你说,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可没想到会发生那件事……”
“你错了,我不恨你。”苏晗狠狠地咬了咬嘴唇,才能确认自己不是做梦,可唇齿间的血腥气,让她在他那么温暖的怀抱里,依旧浑身冰冷。
“不管林菲菲是不是骗你,最终有选择权的人是你,不是她。曹珂,记不记得,你曾经教过我一句话——好马不吃回头草,现在——我送还给你!”
“不!”曹珂用力地抱紧她,生怕一放手她就会离开,“苏苏我是真的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一直想等我的事业稳定了再告诉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再也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让你这么痛苦……”他扳着她肩膀将她转过身来,用力地吻在她的唇上,尝到她唇上咸甜的血腥味,越发地心疼起来,“苏苏,对不起。”
苏晗挣扎不过,被他牢牢地困在怀里,感觉到他灼热的唇辗转吮吻在自己的唇间,热烈而细致地吻去方才被她咬出的血渍,原本的坚强和强作的冷静霎时间土崩瓦解,从抗拒到败退,忍了这么久的眼泪终于倾泻而出。
曹珂感觉到了她泪水,仓皇地松开手,抚上她的面颊,一边擦一边吻去她的泪水,可她积攒了这么久的辛酸和苦楚,都和着眼泪一起流出来,怎么擦也擦不完。他只能将她搂入怀中,任由她将泪水抹到他的衣服上。
“苏苏,对不起,以后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不会再让你流泪了。”
苏晗靠在他胸前,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她哭得累了,便听着他心跳的声音,这些天来的委屈和艰辛像是开闸的洪水,一旦有了依靠,就再也无法压抑。一边狠狠地咬着他,一边又无法抗拒他温暖的怀抱。那些伪装的坚强,犹如包裹在身上的寒冰盔甲,一遇到他如阳光般的温柔,便一败涂地。
等到终于发泄尽心头的怨愤,苏晗终于清醒过来,刚想起身,可这么坐得久了,两腿早已酸麻,又跌回曹珂怀里,反倒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哭够了?没事,以后我的肩膀就是你的,想靠多久都行。”
苏晗脸上一红,匆匆地朝四周张望:“糟糕,我都忘了时间。你刚才过来时,有没有看到我的同事——一个小男孩?”
曹珂微微一笑:“是个很帅的男孩子对吧?我让他先回去了。”
“啊?他怎么可以这样——”苏晗愤愤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准备给秦越打电话,好好臭骂他一顿,居然把她就这样交给个陌生人,害得她丢尽脸了。
“别打了。”曹珂看了眼手表,轻笑道,“已经过了你们集合的时间,估计他们都已经走了。而且,我刚才跟他说了,我是你男朋友,特地来接你的,所以不用他们等你。”
“啊——那个笨蛋,说什么都信,真的把我一个人丢下了啊!”苏晗头痛地看着手机上无信号的提示,白了他一眼,“谁说你是我男朋友了?我还没有答应你呢!”
“这样啊……”曹珂搂住她的肩膀,轻笑着在她耳边轻轻哈着气,“现在这荒山野岭的,就我们两个人,你要是不答应的话,就不怕我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直接升级成你老公,就不用做男朋友了。”
“你敢!别闹了。”苏晗被他的气息灼得面红耳赤,硬着头皮顶了一句,随即顾左右而言他,赶紧岔开这个暧昧的话题,“快下山吧,再晚天都要黑了。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你猜呢?”曹珂神秘地笑笑,“我去玄真观烧香,老天爷看我痴心一片,诚心悔改,特地指引我来找你,信不信?”
“信你才怪!”苏晗揉了揉小腿,气恼地说道,“都是你,害得我腿都麻了,怎么下山啊!”
“我背你好了。”曹珂转过身,拉着她的手环在自己脖子上,蹲下让她上来,“是我欠你的,就让我来背。”
苏晗哼了一声,伏在他背上,看着他背起自己,一步步朝山下走去,心头的怨恨慢慢退去,只觉得这一切都犹如在梦中一般,恍恍惚惚的,又快要睡着,只是最后清醒的时刻,努力地搂着他的脖子,咬着他的耳朵对他说:“背上了我,就一辈子不许再放开了!”
朦朦胧胧中,听到他低沉地应了一声,她便欢欢喜喜地睡着了,如果这真的是梦,她也宁愿永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