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蓝瑟再无言语，只是看了苏晗一眼，转身在办公室接待区的沙发上坐下，遥遥望着岳华生，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这等着技术部的回复吧。”
岳华生微微皱了下眉，看看林锦红和乔思安：“你们两个先下去吧，再联系下离职的人，问清楚原因。就算真的跳槽，也得查出他们去了哪家公司。”
那两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答应，也不敢再多待片刻，飞也似的逃离了他的办公室。
张然然两眼哭得红肿，还在不停地抽泣，苏晗过去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除了能给她这点安慰以外，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办公室里的空气如同凝结了一般的，沉重而冰冷。只有岳华生还在处理桌上的文件，偶尔看电脑时，会发出鼠标按动的声音，蓝瑟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边喝边看着这边，不言不笑，苏晗和张然然便如等待宣判的囚犯，紧张地站在那儿，哪怕腿都酸了，也不敢乱动一下。
“丁零零——”
岳华生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张然然像触电般抬头望了过去，眼巴巴地看着他接起了电话，紧张地死死掐着苏晗的手。
蓝瑟依旧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这边，等到岳华生挂断了电话，方才问道：“怎么样？技术部查出什么了吗？”
岳华生点点头，看到张然然紧张地望着自己，微微笑了一下，说道：“虽然技术部无法深入那些论坛内部查看是谁发的帖，但已经通过关键字搜索，筛查了今天上午所有同事的电脑记录，尤其是张然然的。”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根据筛查的结果，今天上午的电脑记录里，并没有从我们公司流出任何与早上那件事有关的信息，张然然的确是从外部网知道这个帖子的事，然后上网查看的。也就是说，在这件事上，我们公司并没有出现泄漏情报的内鬼。”
“真的？”蓝瑟依然抱着怀疑的态度，瞥了张然然一眼，“技术部的筛查，会不会出错呢？”
岳华生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技术性的结果，不管怎样，也比随口说的猜疑可靠。Queen，我想你还是尽快安排人去跟进下新人漏单的事，虽然帖子的事并没有内鬼参与，但这十二个人一起跳槽，肯定有人做了手脚……”
苏晗听着他们的谈话，脑中忽然有个印象闪过，忍不住问道：“岳总，那个……新人里，有个叫胡伟成的，是培训班的班长，他……有没有跳槽？”
“胡伟成？”
岳华生愣了一下，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翻看了一下，点了点头：“是B组推荐上来的，原来是汽车推销员，带单过来的，今天早上跟其他人一起离开了。怎么？你认识他？”
苏晗本是随口一问，可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脑海中一个可怕的推测呼之欲出，可想到这两天刚刚得到的温柔，想到自己原本准备辞职的念头，又有些迟疑起来。
她正犹豫之间，便听到蓝瑟冷笑着说道：“帖子的事跟张然然无关，也不能证明这件事与她无关，你无凭无据怀疑一个走了的人，是不是想顺便撇清自己？”苏晗心中一凛，抬头望着岳华生，看到他眼中的期望和鼓励，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不是无凭无据，我是听然然跟我说起过胡伟成在培训班的表现，这个人八面玲珑，言辞犀利，可讲的一个故事却是我以前听过的。”
“一个故事？”蓝瑟扑哧一声，“营销员的励志故事大同小异，你听过有什么稀奇？单凭这点，能证明什么？”
苏晗深吸了口气，不去理会她的挑衅，继续说道：“励志故事是很多相似的，但胡伟成讲的这个执著的兔子故事，比原来教程和网上流传的要多了一个部分，连讲故事的手法都这么相似的……也未免太过巧合。”她学着那人的口气，又讲了一遍《执著的兔子》，其间比手画脚，眉眼灵动。刚一讲完，张然然就忍不住叫了起来：“苏苏姐你学得太像了，班长当时就是这么讲的，我……我都没你学得像呢！”
岳华生蹙起眉来，深深望着苏晗：“这个故事你是听谁讲的？”
苏晗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垂下手来，低着头，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曹珂。”
“原来是他！”蓝瑟霍然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曹珂！我还没跟你算上笔账，你就又玩这种手段，踩到我头上来！我倒要看看，你捡了那些垃圾去，能给你带来多少业绩！”她气冲冲地一跺脚，连跟岳华生都没打个招呼告辞，就踩着高跟鞋一路飙了出去，办公室的门都被她摔得一震，连小客厅那边的酒柜都被震得直晃。
苏晗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如此失态地离去，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多嘴，她事先也没想到那么多，只是为了保住张然然，跟着他们的思路说下去，却落在了曹珂身上。若是这一切推断属实，她不由脊背有些发冷起来，周六的团队活动，曹珂出现得那么巧，她以为是天意，是缘分，现在看来，却是人为精心的安排。
难怪曹珂让她今天早上来上班就顺便辞职，原来他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只是没想到，她不但没来得及辞职，反而将他扯了出来。
“苏晗？”岳华生见她脸色煞白，神情古怪，以为她被蓝瑟吓到，便叫了她一声，“这件事你们先暂时保密，回去跟谁都不要说。等落实了那些人最后入职的公司，才能确认是谁捣的鬼。至于Queen那边，苏晗你留意着她一点，如果她有什么异常举动，随时通知我。”
“哦，我知道了。”
苏晗勉强答应了一声，领着张然然告辞出去，心中却无比混乱。她不明白岳华生让她留意什么，也不清楚蓝瑟跟曹珂有什么过节，更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恍恍惚惚地进了电梯，张然然抱着她一个劲儿地道谢，她都只能勉强扯动下嘴角应付，只觉得这一切扑朔迷离，而自己做出的选择，不但没理清思路，反倒让这一切变得更加复杂了。
看到她俩回来，秦越赶紧过来打了个招呼，凑在苏晗跟前低声说道：“苏苏姐，Queen刚才回来发了很大的脾气，说是公司有什么内鬼，让大家互相监督，查下谁最近有跟HT公司的人来往。”
苏晗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若无其事地说道：“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做你们的事，你们今天刚办好入职手续，要争取尽快做出业绩。其他的事，自然会有人去查，不用你们费心。”
张然然和秦越点点头，都各自回自己的座位去，苏晗看着秦越的背影，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秦越亲眼见过曹珂，甚至还知道他是自己的“男朋友”，虽然他当时不知道曹珂的身份，可蓝瑟这样查下去，秦越早晚会知道曹珂的身份，早晚会揭开这个秘密。而她刚刚把跟曹珂的关系推在了胡伟成的头上，不管是真是假，有意无意，她和曹珂的关系一旦被揭穿，那么这个“内鬼”的名头，便会毫无疑问地落在她的头上。
早知如此麻烦，她还不如一早就痛痛快快地办了辞职，这边就算有再多恩怨顾虑，也统统与她无关。可问题是，AK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曹珂有关，他精心谋划了这么多事，那这两天的事是不是也在他的算计之中？那些温柔与甜言蜜语又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苏晗越想心中越冷，呆坐在电脑前，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苏苏姐，你没事吧？”张然然端了杯热咖啡过来，看到她脸色如常难看，忍不住关切地说道，“早上来就看你没精神，今天又出这么多事，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Queen那边，我会帮你应付的。”
苏晗一看时间已经到下午四点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事，自己再呆坐在办公室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先回去再说。苏晗谢过张然然的咖啡，跟她交代了下需要去客服部交接的保单，然后匆匆离开了公司。
到了外面，她本想直接给曹珂打电话，可想了又想，还是发了个短信过去：“我不舒服，先回家等你。”没多一会儿，便收到了他的回复：“自己保重，我下班就过去。”苏晗看着手机上寥寥几字，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难得早回家一次，苏晗买了些菜回家自己做饭，炒了蒜蓉西兰花、辣椒小炒肉、麻婆豆腐，又凉拌了碟小黄瓜，煲了锅骨头汤。苏晗忙忙碌碌地准备好饭菜，顺便也将脑子空一空，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
菜刚炒好端上小茶几，门铃就响了，苏晗过去打开门，果然是曹珂来了。他一进门就看到满桌子的菜，忍不住笑道：“看来我还真有口福，一回来就有饭吃。苏苏，真是辛苦你了！”苏晗勉强地笑笑，替他接过公文包放好，看着他脱了衣服换鞋洗手，坐在沙发上等她一起吃饭，却不知道为何提不起一点精神来。
曹珂刚吃了两口菜，赞不绝口地夸她的手艺，却见她没什么反应，回头看看她神不守舍地光扒拉白饭，便放下碗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苏苏，你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这么没精神？以后不舒服就不要做饭了，我回来带给你，或者一起出去吃，别累坏了自己，我可是会心疼的。”
苏晗转过头，望着他，缓缓地说道：“今天我们公司出了点事……”
“是吗？”曹珂神色平静地看着她，若无其事地说道，“你不是去办辞职的吗？以后AK的事就跟你没关系了，别弄得自己那么累……”
“我没有辞职。”苏晗打断了他的话。她看到他并无意外的神色，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低下头说道，“早上我刚去，公司就有人出事，我没来得及辞职……后来……后来我有些事想不通，所以没有辞职。”
“什么事？”曹珂看着她，轻声说道，“你有什么想不通的可以跟我说，其实你辞不辞职都不要紧，我只是怕你在AK做得辛苦……”
“是么？”苏晗抬起头来，深深地望着他，“原来我在AK的辛苦，你都知道。那么……五峰山上，你并不是去烧香，而是知道我们会去，特地在那里等着的，对不对？那个胡伟成是你派去AK的卧底，从AK走出去的十二个新人，都去了你们公司——我们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人，全都被你接收了……曹珂，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些都只是我胡思乱想，并不是真的……”
“是真的。”
曹珂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用力地握住，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不让她挣脱，让她用掌心紧紧地贴在心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迎着她的视线，沉着地说道：“这些都是真的。是我安排人去AK应聘，借机挖走了AK有单的新人。但是苏苏你要明白，商业竞争原本就是各凭手段，他们没有跟AK正式签约之前，都可以选择最后入职的公司，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们去五峰山，我的确提前就知道，但我也确确实实去上了香，许了愿，求神保佑我能够找回你……苏苏，我事先没有告诉你，只是不想你胡思乱想，不管我做事用过什么手段，但我对你……是真心的。”
苏晗心乱如麻，可手心感受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随着他的话语起伏，没有一丝一毫的紊乱，而凝望着自己的一双眼，更是幽黑深沉，如同深不见底的旋涡，带着莫大的吸引力，拉着她沉溺下去。
她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子，这几年来，也见识过不少竞争对手形形色色的手段，明的暗的，正的邪的，在这个一切看业绩的行业里，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拼尽全力地厮杀，这行比任何一个行业竞争都要惨烈。曹珂会用手段，蓝瑟也会用，还有尹若恩和其他的人，包括她自己，在谈判和跟单的过程中，没有人纯洁如白莲花。
只是这一次，她完全无法判断，他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曹珂见她半晌不语，微微有些担心，手上一用力，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抵在她的颈间轻声说道：“苏苏，你跟我三年多了，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我。我做这么多事，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不想再看到你那么辛苦，不想你窝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我想要买个大房子，有个宽敞明亮的厨房，有张真正的餐桌，可以摆满你做的菜。可以天天跟你在一起，每天下班回来，都可以吃到你做的饭菜……苏苏，我想要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就不得不付出很多很多……”
“我明白。”苏晗叹息一声，靠在他的怀中，有些郁闷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岳总。他在我最难过的时候留下我，给我机会，可现在如果我辞职，跟你在一起，他一定会认为我今天是在骗他，认为我才是内鬼……”
“岳总？”曹珂微微一挑眉，声音有些古怪起来，“那天晚上我看到有个男人送你回来，是他吗？”
“是……我们没什么的！”苏晗抬起头来看着他，急急地解释，“那天我加班晚了，正好碰上他，他才送我回来的。其实岳总人很好，所以我才觉得对不起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曹珂拧着眉，轻叹一声，“你如果不辞职，就算我说你不是内鬼，但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后，肯定也会认为是你捣得鬼……”
“我现在不想辞职……”苏晗低下头，小小声地说道，“我想……先不公开我们的关系，等这件事过去了，没有人提起的时候，我再辞职也不会引人注意的。”
“哦？”曹珂盯着她，慢慢说道，“你准备继续留在AK？”
苏晗点点头，抬眼望着他：“我不想被人误会，何况……我在AK刚刚起步，有很多事没做完。曹珂，我不想一直依赖着你，我想做出自己的成绩……”
“我明白。”曹珂长叹一声，再次用力抱住她，“我知道你对我还没有信心，不过不要紧，我会给你时间，让你看到我的真心，但是……”他忽然沉下头，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你要答应我，跟那个岳总保持距离。”
“呃……”苏晗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被他这么一句话，忽然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跟他有什么啊！”
“我不管。”曹珂含住她的耳垂，不依不饶地说道，“我看着他就不顺眼，苏苏，你答应我……”他说话间，轻咬着她的耳垂，顺着耳后一路吻下去，又吮又啃的，撩拨得苏晗满面绯红，只得告饶起来：“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先放开我……还没吃完饭呢！”
“不……”曹珂的手伸入她的衣襟下，轻笑着将她压倒在沙发上。
“先让我吃饱了，你再去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