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惠想，果然掉价掉到家了，刚刚还装什么高雅弹钢琴曲，我看是录下来在钢琴旁边播出来然后手指假装在那激情澎湃地弹着。这种俗人，就是适合什么爱情买卖。周小惠眼里忽然透露出一种不屑的表情。
等方世杰接了电话回来，周小惠故意笑着说：“原来你也喜欢爱情买卖这首歌啊，我二姨她也很喜欢呢，呵呵。”
方世杰也朝周小惠笑笑，然后摸着小宝的脑袋：“其实这首歌是小宝他喜欢啦，他非得要我用这首歌来做铃声。不过，看来你二姨和小宝的口味还真像呢。”
芒果小宝开心地嘟囔着：爱情不是你想买……
顿时周小惠有些愣在一边：“啊，原来是这样啊。小宝还真是可爱呢，喜欢这种歌，呵呵。”周小惠是气得牙痒痒的，她在心里不停骂着，就算是小宝喜欢那也不见得你就高雅到哪里去，哼，简直是逊毙了，拿个小孩来当挡箭牌这算什么呀。
七
小艾每天还在同方世杰拍拖约会。方世杰带着她逛遍了全市的西餐厅和酒吧。小艾没从方世杰口中套得半点消息，倒是方世杰从小艾那里了解到了不少关于周小惠的信息，包括喜欢什么颜色什么口味什么音乐啊。
这一招，是周小惠失算了。她怎么也没料到小艾这个女人是墙头草，重色轻友也就罢了，偏偏还搭上了那么个厚颜无耻胸中无半点墨水的花花公子纨绔少爷。她觉得自己是彻头彻尾地要兵败滑铁卢了，可她堂堂女中豪杰周小惠又怎么会服气，并且还是对这么个庸俗的男人俯首称臣？她想，既然没有办法用钱去收买那些个小弟小妹的来帮忙选票，倒不如自己亲自出马，打他个措手不及。
其实这对周小惠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难事，只是关乎面子问题，她是翻来覆想了很久去才做了决定。她没有告知小艾小米萝卜腿这三个人其中的一个，打算单独行动。
周小惠拿着考卷向芒果小宝请教问题，当然忘不了准备一只超大的橘色芒果。一口一口地喂给小宝吃。小宝吃得乐滋滋的，讲解起来愈发地有大师风范。周小惠一个劲地点头，但她的心思才不在这题目上面。
好不容易等所有人的走光了，天色渐暗，周小惠才忽然一阵哭腔，抱着芒果小宝失声痛哭起来。小宝继续舔着他手上的芒果，不紧不慢地问：“小惠姐姐，你是怎么了？芒果还没吃完呢，你不要着急嘛。”
周小惠闪了一下神，心里想着，不对呀，这不是我设计好的剧情。周小惠擦了一下眼泪，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芒果小宝，唉声叹气：“唉，你是不知道。我最好的朋友抢走了我暗恋很久的男人。”
芒果小宝又情不自禁舔了一口芒果，唇上沾满了黄色的汁液。看到小宝没搭理她，周小惠决定豁出去了：“你知道吗，我喜欢的人就是你哥哥，唉。”
“我那天看出来了呀。”
“看出来？”
“对呀，你那天不是去偷听我哥哥弹钢琴嘛。而且还老想跟他套近乎，连我喜欢的爱情买卖都可以说成你二姨和他口味相同呢。”
听到这话，周小惠是哭笑不得，她只得忍下去了：“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呵呵。”
“我哥哥人长得又帅，又什么都会，喜欢她的女孩子多了去呢。不过你放心哦，有我在，哥哥一定不会被其他人抢走的。”
周小惠捂住嘴笑笑：“那以后我会给你好多好多的芒果哦。”
小宝用沾满芒果汁的嘴唇朝周小惠的身上蹭了过去，周小惠衣服瞬间染上了她最熟悉不过的颜色和味道。
八
按照小宝透露出来的信息，方世杰每天下午五点会到健身房做健身。周小惠特地换了身运动装到小宝所说的地方去想揪住方世杰有什么把柄。在这种男人相互聚集的地方，说不定方世杰是因为喜欢男人，特地装出一副喜欢健身的样子来这里泡男人，倘若是这样的话，哈哈，方世杰准完蛋了。周小惠像守株待兔一般做了精心准备。针孔相机，录音笔，装备齐全地倚在门口外面。
方世杰直接在健身房里脱掉了上衣和裤子，只穿一件内裤。周小惠本来还想骂两句他是多么的不知廉耻，但不小心看到了方世杰的身材之后就有些愣住了。原来小西装白脸小生的身材那么好，六块腹肌，肩膀很宽，并且颜色很均匀，肌肉不大但看起来很有质感。周小惠突然脸红了，她有些看不下去了，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一路走她一路埋怨自己怎么那么没用，还被抓拍到关键镜头呢自己就放弃了。
周小惠只得继续下一个行动，方世杰晚上下自习后会在学校的游泳馆游泳。那个时候是闭馆时间，方世杰是偷偷溜进去的。周小惠这会觉得自己是胸有成竹了。她想大半夜的不回家居然跑去游泳，我看才不是游什么泳呢，不过是借着这个借口和女同学私会，诱拐良家少女，这是多么败坏学校风气的事情啊。要是被我逮着了，我看他还有什么脸当学生会主席。
这样想着，周小惠早早就潜伏在游泳池旁的角落。黑着灯，四下幽静。虽说她是个大大咧咧的女生，但想到学校传说的游泳池女鬼事件她还是有些恐惧的。她给自己壮了胆子说成败在此一举。
方世杰没有在预定的时间内出现，而是晚到了半个多小时。周小惠本来还像一棵蔫了的草一样打不起精神，但一看到方世杰出现她就来了兴致。方世杰站在台阶上做着准备运动。太暗了，周小惠看不清他的脸，但至少可以看出是一个人。
大概是有些失望，周小惠狠狠跺了一下地板。忽然什么东西抖落下来散在周小惠身上，像是植藤又像是一只手缠住周小惠的腰。周小惠吓得跳起来大叫着冲了出去一路奔着。
啪。
什么东西掉到游泳池里。“救，救命，救命……”
方世杰跳到水里把周小惠拉住。周小惠死死地抱住方世杰不肯松开。“你怎么会在这？”其实方世杰想说的是，这水还不到你腰高，有必要那么激动嘛，但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周围还是一片荡开的水声。周小惠刚刚用手激打的水溅到半空中现在落了下来。
一道手电筒的光从外面照了进来。
方世杰赶紧拉着周小惠上了岸去，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蹲下来，让她不要出声屏住呼吸。保安大叔打开铁门用手电筒照着水面，看到有些动静，又往岸上照去，见没人，觉得莫名其妙。
方世杰学着青蛙的叫声呱呱喊了两声。保安大叔才满意地离开。周小惠全身都湿透了，瑟瑟发抖地抱着方世杰。方世杰温柔地摸着周小惠的头发。嘴里不停地嘀咕着，傻瓜，怎么那么不小心掉到水里。
“你说什么？”周小惠狠狠瞪了他一眼。
方世杰说：“我说，我给你毛巾，你赶紧擦干，万一生病了过两天的竞选你不是要败下阵来了吗？呵呵。”
“要你管。”周小惠接过毛巾没好气的边瞪着方世杰边擦头发。
“哎，被你搅得都没心情游泳了。走吧，我送你回家咯。”
“我自己又不是没脚。”周小惠说着站了起来，“唉哟。”她才发现自己刚刚掉下水的时候崴到了脚，现在疼得站不稳。
方世杰转过身：“上来啦，我背你。”“我才不要。”“快点啦，你再不快点待会保安大叔又来了我们两个被抓起来都被处分。”周小惠才很不情愿地让方世杰背着她。
一路上周小惠都嫌恶地看着方世杰的头，什么板寸头啊，月光下照的那么亮干吗，简直是找打。她从方世杰的腰间抽出一只手正要朝他背上狠狠打去，却有些不稳差点要摔下来，又赶紧把手死死抱住方世杰的腰。
周小惠感觉到方世杰在偷笑。
风吹过周小惠的头发和脸颊，她有些困了，不知不觉贴着方世杰的背睡过去。
九
夏夜蝉鸣闹耳。窗外又是呼呼的大风声。街上夜市很繁华，七彩霓虹灯，各色行人穿梭往来络绎不绝。小艾突然又拉着三个姐妹疯狂地购物吃东西。
“她是又失恋了吗？”小米有些好奇。
“约莫或许大概应该肯定是吧。”萝卜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小艾狠狠瞪了一眼萝卜腿，嚎啕大哭起来。冲进一家店里，点了十三杯奶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吸着奶茶和里面黑色大颗粒的珍珠。其他三个人在一边习以为常地看着，小米从包里拿出镜子补妆，萝卜腿在使劲地按摩着小腿的肌肉，是她新学的瘦腿操。周小惠若有所思地看着落地窗外的夜色。
小艾突然递给周小惠一张巴掌大的素面画像。周小惠一眼就看出了这张画画的是自己，虽然笔法很笨拙，线条粗糙。
“我从方世杰的课本里面翻出这个。烦死了。”
周小惠的脸上突然泛起一道红晕，听到方世杰三个字的时候心里竟颤抖了一下。但她迅速装作一副很惊讶而愤恨的表情：“这个方世杰，居然画了我的画像每天扎我小人要咒我，怪不得我这阵子浑身上下哪都疼呢。”说完一把抢过那张图片塞进口袋里。
小艾抱着周小惠大哭起来：“我好委屈啊，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周小惠很自然地也伸出手抱过小艾的背，不停地安慰她。转过脸松了一口气。
十
没有想到竞选会来得那么突然。即使是已经知道了会在那一天的那个时刻。周小惠没有拿到方世杰的任何把柄，她知道自己是输定了。但一想到不能毁了自己那么多年苦心经营起来的形象，周小惠整个过程还是表现出从容与镇定。座下一篇倏然，都在专心致志地听着周小惠慷慨陈词，随时准备在结束的时候鼓起雷鸣般的掌声。
“今天，不管我有没有竞选到学生会主席这个职位，我都会好好努力继续为大家服务下去。感谢大家那么久以来对我的支持。”这是周小惠在主席台上说的最后一段话，她走下台的时候有些恋恋不舍，但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
接下去是方世杰上台发表竞选演讲。
“很高兴今天可以站在这里。我来，只是为了宣布一个消息。”
四下忽然闹腾起来，大家都在交头接耳，揣测究竟是什么消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周小惠也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她想，这个方世杰，都已经胜券在握了，究竟还想玩什么花样。
“因为学业的缘故，我下个月打算移居英国了，所以，我决定退出这个学生会主席的选举。实在是很对不起大家。”
场面大概有些失控。有人大喊：“你是在玩我们吗？”“搞什么呀。”“妈的我的钱全压在你身上了，你他妈怎么不早说啊。”
周小惠忽然有些木讷地愣在一边。她同方世杰对视了一下。方世杰竟然羞赧地瞥了一眼周小惠就把头撇过去了，脸上是会心的微笑。
“这个方世杰搞什么啊，该不会是看上周小惠故意退出的吧。”“不可能吧，这个男人婆也会有人喜欢吗！”“真是扫兴啊！”
天空隐约间暗了下来，是乌云遮住了太阳，一阵雷声轰鸣。周小惠大哭着跑回家里，一路上谁叫她她也不理。
十一
一直过了一整个星期，方世杰都没有出现过。他说下个月要去英国了，这个消息究竟是他用来糊弄人的还是确有其事，谁也不知道。周小惠因为那天淋雨回家，连续发了一个星期的高烧也没有来学校。整个学校流言四起，但大家都只是在猜测，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周小惠回来的时候，方世杰是真的没有再出现了。但周小惠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留着那天在游泳池方世杰给她擦头的毛巾。还有那幅有些笨拙的画像。她常常自己一个人看着扑哧笑出来。
周小惠意外地赢得了选举，担任起了学生会的主席，全校上下对她的敬畏之心越发加剧。她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校际联谊，学生会议，工作报告把她压得喘不过去。小艾小米萝卜腿仍旧是跟在她身边的好姐妹。没有人再向她提起方世杰这个人。
但是有一天。周小惠向芒果小宝请教数学问题。末了，她突然呆呆看着芒果小宝的脸，一动不动，对他说：“我觉得你长得有些像你哥哥。眉毛，眼睛，鼻子。你什么时候长大呢？到时候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选自《萌芽》2012年4月）
有秘密的男孩
沈嘉柯
鱼的故事
看过了漂亮的大海，我肚子抗议了一千零一遍，在靠海的地方有两家小餐馆，两家生意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一家游客那么多，做的东西应该都不会难吃，另外一家也有那么一些客人，但远远不如旁边的。我猜左边的那家之所以顾客少，是因为老板娘气呼呼的。右边的店子里呢，那个戴帽子的男孩，一边送餐一边露出特别古怪的表情，看起来很滑稽。
我拿着叉子吃得很饱很饱了，盘子里还剩不少鱿鱼跟虾子，那男孩经过我旁边说，“早跟你说了吧，女孩子胃口小吃不了那么多，少点菜啊！”
“那我打包。”
“打包加一块。”男孩还是用他古里古怪的表情回答我。我好奇了，于是我问他：“我能够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说：“可以啊，划拳，赢了我就回答你，不管你是什么问题。”
等男孩出了石头后，我举起手掌，得意洋洋，为了我的布。我把我的好奇心抖出来：“为什么你们家隔壁的店子的老板娘，一副苦瓜脸啊！”
男孩哈哈大笑，露出一口凌乱不齐但相当可爱的虎牙。他那尖尖的虎牙再次让我脸红了，我居然想到了一个比海更遥远，比天更高悬的事。男孩告诉我，都是因为海。
半个月前的大连，来了海啸。他家的店子提前关门了，于是幸免于难，至于隔壁店子，一心想着多赚点钱，完全不注意天气预报，于是海水扑腾起十几米高的时候，把那家的锅碗瓢盆跟菜，统统卷走了，老板娘损失惨重，一连两个多星期都没笑脸。
“一场海啸过后，两家店子的屋子后方凹地，都装了满满的鱼。”
听着男孩讲海啸的故事，我发表议论说，“看来，就连海啸这种事情都是有好有坏的啊。”结果男孩摇头晃脑，“才不是，没过两天，又来了一场小的海啸，鱼们又被卷走了。”
我忍不住哈哈大学，那男孩也跟着发笑了，然后我乘机专心致志看着他的牙齿。当他觉察到我在做什么时，表情变了，变得很生气，把嘴巴闭得紧紧的，拉低帽子，将打包好的海鲜丢在桌子上，不理我了。
香菇头的故事
黄昏时候，我站在海边拍照，又遇到了那个男孩。他远远地走过来，脸上带着笑容。夕阳的光辉照在他的脸上，挺好看。他跟我说：“不好意思啊，先前我不该冲你发脾气的。你可是上帝啊。”
我纠正他，“我是顾客，不是上帝。再说我是女的啊。”
“顾客就是上帝，我姑姑今天已经跟我嗦了一百遍，在你走掉后。”
“好吧。”
“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盯着我的牙齿了。而且你今天看着我的眼神怪怪的，更加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慢慢地跟我解释。
“为什么，其实看起来很可爱啊！”
“我是男生啊，多大了啊，才不想一直被人说可爱。”
“难道很多人都说过么。”
“没错。其实平时我也习惯了，不过今天，实在是被香菇头烦死了。那个可恶的家伙，亏我那么信任他。”
“到底怎么回事嘛？”
“我一直是找我同学剪头发的，他初中毕业就没念书了，去学了理发，昨天晚上他剪着，我不小心睡着了。醒了照镜子，妈呀！跟鬼一样。”一边说，他一边拉高帽子，露出刘海给我看一眼，飞快又压低。真的很难看，我理解他为什么表情古怪了。
不过呢，他还是误解我了。他不知道，这个暑假我跑到陌生的城市，来到海边，不是为了看海。
零的故事
在学校，流传着一个零的神话。文科班的男生本来就很少，某些方面也很欠缺，比如运动天赋，这几乎是班上的共识。那天的体育考试，测验项目是投篮。
雷唐手起球落，一连投出去三十个篮球，然后体育老师的下巴就快掉地上了，用一种惊骇的表情喃喃自语：“我教了三十年的课，第一次看见男生投篮，成绩为零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