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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五)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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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站在巢穴前,看着四下残爪,在这灰蒙蒙带许阴森的境况下,倒像荒野上的墓碑群。在场所有人无不是心生诡异,在这时候倒没什么害怕,比此更血腥的场景他们见过不少。姜老大曾是刑部要员,见惯了此类死亡残骸,以前在刑场上观刑时,看那掉落的头颅和血液飞溅的场景眉头也不曾皱下。

“怎么只剩下猛虫的爪子?其他肉骨呢?”

“不用想了,在这地方,残体碎肉肯定是被其他兽类啃食个干净。”关克拍了拍这些死物感受那冰冷的温度,他仔细看着上面残留的血丝,又伸鼻子闻了闻气味,想来死了有几天了。

“这实在是有违常理,尸骨我见过,但尸得只剩爪子的还真是第一次看到,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顾昇打着哈哈说话。

凤尤抽身拿出纸笔,在画卷上多画了几条路线和新的标点,她作画的速度极快,几息时间一个大致的轮廓便跃然纸上,为了确保地域的准确性,必须不停的作图,再将大量的试图归合出一副完整的地图,之前她已经作了不下百封,如今倒也轻车熟路。这里这么大的一块积巢穴,不想引人注目都难。

“死了有多久的?”

“刚从温度和血液的味道来看,估计有个二三天了。你们再仔细看看这地土,很多地方都抓痕、血迹,连猛虫都死绝了,这些人的功夫真够了得。”

大概在几日前,来自海外抱有意图的入侵者们来到圣山脉深处,平日里的山中鸟兽受不住他们元气散发出的威压,纷纷离窜,而猛虫是一种十分凶悍嗜血的生物,尽管动物的天性令它们知道对手的威胁,但还是对入侵领地的人伸出了爪牙,这些掠食性野兽没想过也有成为猎物的一天,夜深了,在这黑麟巢前残骸积血吸引了躲藏在深处的野兽虫蚁,它们循着血腥味来到这里,把猛虫的血肉啃食了个干净。

能将森中一霸的猛虫群的大本营戮尽,思来想去也只有那帮海祸了。姜老大想着,心下觉得不安,在这里一个不注意人人都没命了,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他们休息得也都差不多了,今日一遇又是他们日后茶后饭点的一次奇谈。

他们双腿一蹬,便纵身轻跃上木身,那黑麟木一层层叠起有似有十丈余高,在他们身下宛若平地,但他们跃至顶端才发现这实际高度比表面看上去还要更高,眼前忽然一亮,刺眼的光线对于这群深入荒野的哨队而言委实迷人,姜老大有些不习惯的眯眯眼,他这才想起现在是正午时刻了,所有人都贪婪的呼吸着空气,把在灰雾连绵中的不快全吐出来,一直那样行程实在不舒服。

定睛一看,才发现此方真是别有洞天,面前的,是一片大湖,前方能看到的是水光莹莹的湖泊,微风吹得水波涟漪,银光璀璨,顾昇手指底下说了声,其他人跟着看下去。

他们下方正是黑麟木所搭建的阶梯,一开始以为这黑麟叠的够高的了,现在一看知道刚才所见的只是冰山一角,层叠交叉的树枝竟有百丈,底部深深扎入水中,没有想到过猛虫竟会在湖边搭巢,难不成它们还会是两栖动物?身后雾气依旧,之前他们刚进来的时候那浓雾仿佛天屏,不知不觉众人已经来到了天屏的最高处,有如身处云端,后方的远处还有几座尖峰如雨后春笋般破开云海。姜老大印象中似乎曾见过这样的场景。

黑麟木在一侧延伸的尽头是褐灰色的山壁,另一侧则是翡翠色的森林,绿葱一片,许多弯曲苍劲的枝条垂挂于水上,丰富的水资源和阳光令绿林长的苍劲有力。跟黑麟巢一样,它们后方也是积雾一片,姜老大平生见识算是渊博的了,但也从未见过此景,这个湖规模之大他还真是前所未见,方圆至少有个百里,两侧的地势随岸沿远去渐渐与湖水连成一线,似乎与天相连,恍若天池。身处此景,心中那股抑郁与不快也随着湖光淡化了。

看到周围的地势,他也大致明白,外面那如同天壁般的雾气应该是以池湖为中心,成环形状笼盖在群山上。

“老天!在深山老林的竟然会有这么大的一座湖!”顾昇瞪大了眼。他和关克是惊异,而凤尤是感性女人,心里倒多丝耽溺,前方的姜老人仰天长吐了口气。

“都别惊讶了,我们都已经到了。”

什么?到了?

三人齐齐看着他,姜老大抬起那干枯的手,手皮上的褶子颗颗,凤尤才记起这个老人早已花甲,他手指向远方,“看吧,那些人都在那。”

刚才的湖光直射人目,所有人的还没有适应光线,只知道那美轮美奂的天池有着吞吐天下的辽阔和遮下半边天的刺眼,现在看去总算是一目了然。一般的湖泊做人的没见过也能听说过,清水泛光,柳条长长,散心作诗的绝妙佳地。眼前的有了些神秘,而在这图皇三大凶域的仑海里倒也不奇怪,顾昇心里就想着这圣山长树特别劲,一开始片片森海不说,脚下的黑麟木也是少有的木种,就连水上也普及着树林就难以接受了。

阵阵流光上扎养树干,叶子很茂盛,与其他不同的是它的颜色是吸引人眼的红,好像浅海水下的大红珊瑚,这树种长得高,距离小组近的那颗可以看出有二百米,树腰显得细长,包括分支的树干,远看去倒像剥了叶片的枝条。它们的数量不多,能入眼眶的仅仅只有十数颗,四下分布,由于湖泊过大,如离群的孤鹅孤零零的呆在一角,好似湖面上开了几朵艳红小花。

那湖中央有一座岛。

确实是岛,了解诸多常识的众人一眼便瞧出了它的地域不小,不过距离过远,但还是能依稀望见岛上的山峦绿乔。姜老大手指的就是那地方,那座岛不会是有人居住吧,顾昇这样想,如此美丽的风景好像人类遐想的世外桃源。

砰砰几起物体落地声,凤尤从储物袋里取出近二十幅试图,拿起一枝墨笔在崭新的壬纸上龙腾虎跃,姜首已经确认,那么此地估计就是终点,他们随时都可能撤退,在此之前必须把所有的原画归整合一,以防途中生变。

“姜首,我们是不是要过去?”关克忍不住发问,现在他们的一切都在这位前辈手上,都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是啊,要不要更进一步呢,姜老大的感知能力在小队中是最出众的,他确实是感应到海祸气息存在于岛屿上,虽有些微弱,但能传达到如此之远的距离足以说明他们的强大。如果是在四十年前,他绝对毫不犹豫的前行,作为一个勇敢的冒险者,若能够窥视图皇最奥妙的奇迹,危险又有何惧,可他已经老了,七十岁了,当年热血激昂的年轻人已不复存在,长期的修炼维持了他坚强的体魄,却阻止不了衰老的灵魂,而且他带的不止他一个人。

上天似乎不想给他思考的时间,突然看到远方形成一股风墙。

众人没来得及反应,风压便狂猛地掠过身体,几人下意识的呼声,伸手挡着眼脸,姜老大惊讶的睁目远眺,原本平静的湖泊变成了洪江,浩汤的冲上沿岸,残碎的木屑吹得满天散,凤尤死死的抱住怀里的地图,其他的试图一瞬间没了影。

“够了,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任务也完成,现在不要再留了,全部撤回去。”姜首大声呼喊,要压下耳边滚雷般的风声,他这一刻立即下了主意。

凤尤将腰间的储物袋系开,玄光一闪,紧紧抱着的图纸化为光线流入袋口,在这个地段赤足鸟也不敢进来,只能人为的带走了。

顾昇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刚才吹起一阵黄沙让他睁不开眼,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老大——那,那里的来了,他们全都出来了,出来了。”

底下温顺的湖水如龙卷风般卷席上岸,姜首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漫天水花吞没,他好像依稀看见几条鱼儿和几缕水草从面前飞过,水浪下去,几人仍立在原地身为法灵体魄自然比常人强的多,力能倾墙的风浪也压不倒他们,不过也免不了一身湿哒。

姜首扭头死死看着大湖中心的岛屿,一大堆火星如火山在岛处喷发出来,爆出惊天的吼叫,不知何时,那岛上已如高照的烈日,散发着强光。不对,那如漫天流星的东西竟然是人,当他们迅速的飞近时,姜首清楚的看着,好似烈焰的火光只是散逸的元气。他们向四面八方扩散,类似被打碎了窝的蜜蜂,几个人全都惊呆了,这一次连姜首也不例外,腾空飞行,这是无数图皇人民最向往的境界,姜首也想过,在他年轻的时候做梦时时常能看见,它表示你拥有了世上至高的权利——上王,只有上王境界的天师才能有的天赋,而现大陆被称为上王的却一个都没有,只有千年前的开国皇帝武靖才达到过这个境界。可现在,姜首眼中再也没有老成,只有年轻人的迷茫和惊叹,他看见了成千上万。

那些飞行的天师速度惊人,小队们目测从岛处到沿岸至少有百里,如此长的距离他们也看不见人影,只不过那些天师数量太多,远远的,能望见一团团红光袭来,仅仅十息便气势汹汹的冲近沿岸,姜首暗呼不妙。

空中的风声霎时停止,下一瞬间体内的血管突然间便僵硬了,凤尤捂住胸腔大口呼吸,她在小队里是最弱,也是最扛不住威压的,那些人以极快的速度从上空掠过,毫不停留,姜首甚至还看不清他们的披风,原本笼罩在众人心口的枷锁一下解开了,他们都不住喘着气。

那些人并不是朝着某个方向奔走,而是四处飞窜,像是奔逃。湖泊中水浪翻滚,地表晃动,发出沉闷的隆隆声。

“走,走,我们赶紧走,”姜首大声叫,竟然眼前的高人们都在逃窜,显然事态不妙,这个时候还留在这里实在不安全。

异变还没有结束,远方的岛屿上燃起金色的火焰,仿佛蔓延全岛,趋势冲天,映得水光金黄,姜首扭头看一眼,那漫天火焰竟缓慢凝聚成一只滔天巨手,他不敢再看,带着三人急急往谷外跑。底下的黑麟木实在坚固,经过洪水一番冲刷丝毫不动。才走没两步,地震的幅度瞬间加大,几人不禁向后倾倒,躺着的关克最先明白过来:“地表被倾翻了。”

确实是如此,眼前的一切天与地像墙一样向他们翻来,姜首往周围一看,他们现在还伏在木身上,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所处的一大块土地正在缓慢地往前翻,沿边的碎土沙泥雨点般的往下掉,还可以看见低端两侧有湖水不断涌流。

“往回跑,跑到最高点,”姜首大吼,伸手捉住凤尤往后一拉,叫其他两人,他非常清楚,这个时候是不能直接往前奔跑的,若跑到低处,恰被翻过来的土墙压个正着,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被压住就是一堆烂肉,必须跑出重合的范围才行。

魁梧汉子顾昇和关克跑在最前面,刚开始俯着身子,后来干脆用两只手爬,随着倾斜幅度增大,用两只手爬反倒更快。

当他们来到顶端时,整块土墙已经完成九十度翻滚,直接向下倒。

他们终于看清事情始末,炽热的光比之前更甚,远方原来燃起的金火凝型成一巨人,并且在不断巨大化,耳边传达着各类凶兽的狂吼,一只庞大的巨兽正在他们底下嘶叫,从外形很像龟,有黝黑又大如山体的背壳,上面的积水如瀑布的往下流,嶙峋的巨脸两测长着巨长的骨刺,特别的是它的四肢,不跟温顺的龟类相同,而是长有鳞片的利爪,它抬起头颅,睁着发红的兽眼长啸。不止它一只,翻腾的湖面如暴风雨下的大海,好几只巨兽从湖下浮出身形,散得满天水花,有像古代神话中的獬豸、有像钩蛇、赤牛,但无一不是向岸奔袭,撕天吼叫,溅得水浪滔天。

小队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那些巨兽身后的金色巨人散发强光,照得它们身影晦暗,伴随着呼呼风声,这一副场景,仿佛神在制裁流窜的亡灵。原本的山温水软霎时间成末世降临。

原来这些妖兽一开始就躲在湖水深处,但事态的恶化爆发终于令它们发狂。

下头的巨龟一声巨吼,背部的铁壳抵着板块一起,姜首等人便感到土墙加速下倒,这土墙竟是被它暴起倾翻。

“记住,待会我喊跳时,你们就使劲往前蹦,小心不要被压倒……”姜首开着嗓门,声音有些沙哑。

其他人慢慢从忐忑回神,顾昇挥手示意明白他的意思,刚才往下跑绝对逃不出去,现在等落地时间前跳出去就不担心会被重物压身,以他们的体能这点高度不在话下。

“大妹妹,待会下去用不用我来抱着你,你看我,当块移动垫石最合适了,”他拍拍胸膛,露出结实的胸肌,凤尤满头汗渍,紧张的等待姜首的号令,听他这么一说只能摆手苦笑。

巨石挤压摩擦间咯咯作响,由于角度关系大地似乎朝自己碾压,所有人深吸口气,只听见万物作响中,姜首大喊一声跳。

那整块地板有数百米宽大,一下来压得空气狂流,地上一阵彻响的闷声,轰的一声巨响,地上一方被压塌卸,裂缝层层,还有很多沙尘迸发滚滚,曲折的缝隙爬上土墙,碎石块伴随条条烟尘以着抛物线下落。

顾昇只感到背部到处剧痛,他落在地上猛翻了几个滚,四下都是黄色,整个人淹没于尘埃中,刚刚暴跳而起时,荡起的碎石块直往背上招呼,打得他呲牙咧嘴。接着被人一推,踉跄地走了两步,轻唉了声,姜首从他旁边掠过,他后面还跟着二人。

“你们没事吧,刚才的石子打得我快吐血了。”

“吐什么,这里是湖岸,泥石松软,碰碰就成碎渣了,还不快走。”

顾昇看到几人脸色确实没什么异常,只是身上多处泥渍,暗叹一声倒霉,自己怎就没撞着泥呢。

就在他们疾步前行,后方若有重物坠地,震得他们一晃,回头,庞大的躯体遮住后方的金光掩盖众人视野,能看到的,只有那猩红的双目溢出的凶气。

不妙了,不妙了……姜首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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