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眼科检查时，小秦陪进陪出，去市第一中心医院会诊时，小秦扶他上车下车。她专心记录专家们所提出的治疗意见，常常把资料整理好后交给白医生去设定新的治疗方案。全面检查体格时，她推着轮椅不让夏局长四处走动；为他订好一日三餐的营养饭菜，丝毫不马虎；甚至把他换下来的衣服和袜子都拿去清洗，消毒烤干后再拿到夏雨床前；星期天节假日还用自己的工资给夏雨买些水果和滋补品来……她认为夏局长比她大10余岁，是她的父辈，可以说是位叔父吧。身边没有人照顾怪可怜的，她愿意为这个和蔼可亲的前辈的医治和康复尽一份责任。
夏雨呢，口里不说，心里明白。这位小护士把他当做叔叔来看待了，他受之有愧。经过王希希、王晶琼、李小利的恋爱与婚姻变故之后，夏雨成熟多了，冷静多了。他再不敢也不愿去胡思乱想了。与秦护士的相处上他保持距离，讲分寸。因为他不愿意去伤害别人的感情，也不愿意伤害自己的感情。
夏雨住眼科病房已两月有余，白如云医生对其治疗是很认真的，目前病情趋向好转。白如云非常庆幸，一则病员是市卫生局副局长，二则她从内心非常欣赏这位“人物”，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帅哥，而且为人知书达礼，温顺可驾驭。这是老天爷对她白如云的天赐良机。还听说夏雨近期离了婚，正处在寂寞苦闷之中。她想，我白如云就当一次程咬金，杀将出来，逮住这个年轻有为的夏局长。
31岁的白如云医生是武汉本地人，从小在六渡桥、江汉路、花楼街一带长大的，是个地地道道的武汉人。23岁医科大学本科毕业后谈过几个男朋友。都被她一一否定了，分手了。最近三年来，她谈了一个省篮球队队员宋均，湖北籍的大小伙子。
据说白医生找对象的条件较为苛刻。1。80米以上的个头，国家干部，父母双亡，房子宽大，工资较高，还要有堂堂的相貌。那位篮球球员基本上符合条件，只是家庭条件欠佳，父母年迈。住在湖北省孝感县城郊，都是农民。
她一方面与宋均在谈情说爱，另一方面在物色比宋均更好的对象。篮球队员宋均是个实心的人，他是湖北省著名球员，他闯荡球场已经有12年了，从体校到省体工大队，10余年的运动生涯，培养了他的球技和人品。省体工队给了他一套两室一厅的住房，经济上较为宽裕。他已经为结婚买好了全套家具。所谓的48条腿，3转1响1咔嚓全都齐备了，还买好了上好的黄金结婚戒指1对。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等结婚了。
白如云对宋均还比较满意，如果没有什么更好的对象出现，两人准备在5月1日劳动节结婚。
凑巧夏雨3月份来眼科住院，一住就是三个月。眼看白如云医生的婚期将至，5月1日马上就要来临了。
在这三个月中，白如云想改变自己结婚的主意，只是没有告诉她的男友宋均。
白如云自见到夏雨的那一天起，就想不管夏雨有什么前情，不管夏雨有无婚姻，不管夏雨现在有什么中意的心上人。她可以全然不顾，把夏雨弄到手。她可以不顾一切，不顾夏雨爱不爱她，她有信心，她有充分的把握。
她，白如云。一个相貌平平略带几分丑气的精瘦的小女人。头发稀疏，小小的豆大的眼睛，还戴着一副圈圈很多的近视眼镜。看上去脸无四两肉，鼻尖还有点鹰钩。乍一看，不大可亲近，多看一下，相貌还马马虎虎，是丑人中带有几分秀气的女人。她自知自己的相貌远不及夏雨，但她似乎明白她的手段和伎俩远在夏局长之上。
白如云对夏雨的苛求提出后，未见夏雨有任何的批评。有时见夏雨有些愠怒，但还在忍受。这是她对夏雨的试探，看他是否是暴君，看他会否露凶相。试探的结果使她满意，夏雨属于比较温顺的一类。
后来在治病中，白如云说一，夏雨不会说二，渐渐的白如云说了就算数，夏雨没有发言权。一位局长正在被一个医生制服，医生成了治疗卫生局长眼病的主帅。
白如云每天查房中总是说：
“夏局长病情好转了，我开的药要坚持服用，不能间歇，希望你能配合！”
夏雨总是点点头，一点也没有讨价还价。哪怕心里不舒服，想提个意见啥的，还是欲言又止了。白如云看在眼里，懂在心里。
夏雨想：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要死要活只有让你治，病人能作什么反抗呢？反正，等我的病好了之后，我永远都不愿意见到你这张脸了。
还有半个月，夏雨就要出院了。眼科大夫们给他做了个全面复查。白医生这次很满意，认为自己亲手治好了市卫生局夏雨局长的中心性视网膜炎，这是一桩了不起的功劳呀。在夏雨出院之前，她突然一反常态，和气地向夏雨说话：
“夏局长，我给你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你用什么来感谢我呢？”
夏雨回眸一笑，说道：
“白医生，在你精心治疗下，我的眼睛开始好转，复明。这是件大事，真值得庆幸。我正在考虑如何感谢你呢。以后给你当个副主任医师怎么样？”
白如云点头，应声说道：
“副主任医师，我当然想当，但是我太年轻，科里恐怕不会同意，那是以后的事。那么，现在你该怎么谢我呢？”
夏雨觉得这个女人好难对付，会在领导面前提过分的要求，三言两语搪塞不过去，怎么办？
于是夏雨又说：
“白大夫，治病救人是医生的职责。你的医技精湛，病人自然感激于心。怎样谢你的事不用你来提，病人自己会有考虑的。何况我是你的上级领导，自会有安排的，请不要咄咄逼人。好吧？等着吧，我晓得的。”
夏雨好像在求她开恩了，夏雨心里有点烦。
白如云马上改变口气说：
“跟你开个玩笑的，夏局长你怎么就当真了？你是我的局长大人，我怎么能要挟上级领导呢？啊唷，看你急得满头大汗的。你真是个好局长！”
夏雨看她今天比任何时候都热情，而且语音还是娇滴滴的，感到很奇怪。
秦燕子护士还是一如既往地来照顾夏雨的饮食起居。治疗方面一点儿也不放松，工作认真细致。
她对夏雨说：
“夏局长，你千万要注意饮食冷暖，不要感冒发烧了。那样，病情容易反复，会增加治疗的难度和延长治疗的时间。”夏雨见小秦心疼他，爱戴他，他很喜欢这位小护士，夏雨像长辈一样的喜欢她。
夏雨满怀关爱地对秦燕子说：
“秦护士，你把我的病治好了，我应该怎样谢谢你呢？小秦，你说呢？”夏雨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热情地望着秦燕子。
她受宠若惊地回答道：
“夏局长，治病救人是我们医务工作者的职责。我是一个护士，我为你服务只是做了一个护士应做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什么要谢我呢？况且你是一个外乡人，没有家人照顾你，我为你尽点力是应该的，不足挂齿！更何况我们还是上海老乡呢，我们是白玉兰故乡的人呀！”
夏雨看她不但外貌端庄秀丽，内心也是十分善良美好。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是那么的令人爽心悦目，好似散发着清雅的白玉兰的芳香。秦燕子像照顾父亲那样地照顾了他，夏雨暗暗下了决心，她的恩情日后一定要报答。
夏雨和秦燕子建立了纯洁的友情。这是上司和下属之间的感情，也是革命同志之间的感情，平凡的医务工作人员和病员之间的感情。
夏雨傻傻地想过，秦燕子好像是阿妹的影子，又好像是王希希和王晶琼的影子。难道天底下女人真有如此这般的相像吗？她们的美丽、娴淑、正义、善良是何等的相像呀，而且能干利索，善解人意，真的很像。
夏雨马上就要出院了。白如云医生为他开了出院服用的各种中药、西药单。秦燕子如夏雨的家属一般，帮夏雨去拿了药，结了账，并且办理了出院手续。帮助夏雨清理好衣服用具等等，只待出院了。
当秦燕子走出病房时，白如云走近夏雨媚态外露地说：
“夏局长，病好了，祝贺你康复出院！过些时，我会亲自来局里看望你的，我保证为你出诊。”然后眯着眼睛一笑，并且伸出手拉住夏雨的手，捏得很紧很紧，久久不愿松开。
白如云的握手令夏雨很紧张，冒出了一身冷汗。
王希希和周正泰踏上了南下的列车，欢言笑语撒下一路。远在浙江奉化的屠大成愧疚之余，终于同意了离婚。一年后，他与小体育老师童琴结了婚，那是后话。夏雨与李小利离了婚，病愈后一个人从家中搬出，又住到了单位的一套两室一厅的宿舍里，过起了清静的单身生活。
夏雨住的是六层楼的房子，他住在三楼。院子内有四棵硕大的广玉兰树，开花时节乳白色的大花朵透出清香，宽大的绿叶掩映着白花，显得特别清雅，令人异常清静。夏雨坐在三尺案头前，窗外是令人头脑清醒的景致。夏雨举头望着这朵朵大白花，似乎尝到了人间苦涩的滋味……雷英一边教书，一边下乡办农场。
在云梦农场，油菜花儿一片金黄。田野里散发着芬芳。学生们的欢歌笑语，洋溢在广袤的江汉大平原上。香喷喷的菜油可以发给老师们，白花花的大米可以发给老师们，改善了老师们的生活；学生们在农业劳动中又得到了锻炼。这样一举两得，雷英自然十分高兴。
既劳动，又教学，又写作，雷英的日子过得很充实。雷英在学农期间，劳动之余还创作了小小说集《胡汤学语文》，写得风趣、幽默、恢谐、妙趣横生，富有教育意义。公开发表在武汉市《学语文》报上，一篇篇的连载，深得武汉广大中学生的喜爱。有人把它比为《三毛流浪记》式的作品。
他的学生戴长河说：
“雷老师首先是个大好人，还是个才子。他是个真正的大写的中国人，还是个真正的优秀的业余作家。
一天，雷英挑着一担粮食和鸡蛋回家了。我和一飞到校门口，把他接到家中。
他放下担子，抱起一飞说：
“飞飞，你数一数，爸爸带了多少个鸡蛋回来了？”
一飞草草一瞧，便说：
“50个吧。”
雷英摇摇头，摆摆手。
“60个？70个？80个？90个吧？”
雷英还是摇摇头，摆摆手。然后大声地说话：
“两个50个，你说是多少个呀？”
一飞哈哈大笑起来，这么简单，还问我。说道：
“那就是25个！”
“小傻瓜！那就是整整100个。”雷英笑着说。
一飞又哈哈地畅怀大笑起来。
父女俩，常常在嘻嘻哈哈中传递着感情，享受着生活的乐趣，人间的温情。
雷英带这么多糯米和鸡蛋，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子。一飞已经6岁了，很想要个小弟弟。富人有富人的过法，穷人有穷人的过法，我们的穷过法还很有趣味。我问雷英，鸡蛋多少钱1个？糯米多少钱1斤？雷英告诉，鸡蛋1角钱一个，糯米2角钱1斤，100个鸡蛋10元钱，30斤糯米6元钱，一共16元钱。好极了！16元钱买了这么多营养品，16元钱买了这么多欢乐和情趣！真好呀！
这一年，我是很辛苦的，一来工作很忙，学校恢复正常上课，学生到得很齐；二来我身怀六甲是个孕妇。除了备课、上课、辅导之外，还研究教学理论、撰写文章不停。学校里有位工友曾说过，晚上楼上楼下的灯光都熄了，唯有毛老师窗前的那盏灯还亮着，毛老师是个辛苦的人。常常，我一边看书，一边批改着作业，一边照看着一飞睡觉，一边在孕育着肚子里的孩子。
那一年，我35岁，雷英40岁。夫妻俩已进入了中年时期。我们的工作如日中天，我们的为人日臻成熟，我们的爱情即将结出第2个果子。雷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我被升为学校教导处副主任，管理全校的教学与科研。在湖北干了10余年，总算在中学里站住了脚跟。
在上海宋庆龄国际和平医院里，在雷、电、风、雨声中，我的第2个孩子一游降生人间了。他是一个男孩。
【十一】白如云紧追不舍
太阳西斜，天渐渐地黑了。眼科医生白如云提着大包小包来到了市政府宿舍夏雨的家。
咚咚地小敲了一阵房门，她先试探一下里面有没有人。只听夏雨在屋里说：
“谁呀？这么晚还来敲门。好，我来开了。”
门一打开，是白如云医生，夏雨大吃一惊，不知道怎么好。
然后客套地问道：
“白医生，有事吗？还提着这么些东西，你来干啥呀？”
夏雨把白如云让进了家。只见她新烫的头发，刘海飞得高高的，脸上搽了不少粉，白白的。穿一件枣红色的时新羊毛衫外套，腰带扎得紧紧的，一条黑色的西裤，白皮鞋。这明明是盛装打扮，像是要去找对象的样子。只是那细细的金丝边眼镜架在鼻梁上显得大了点，松松地掉到了鼻子的下端，有点像账房先生。她走得满头大汗，把东西一一地放在方桌上。
然后微笑着说：
“还不帮我接东西呢，我亲爱的夏局长。”
夏雨说：
“应该我来谢你的，怎么让你来谢我呢？白医生，无功不受禄。你这样客气是为什么？”
白如云摸出手绢擦了擦汗，把金丝边眼镜往上托了托，比刚才强一些，刚才真恶心。
“没给你送什么东西，都是些不值钱的土特产。你是上海人，尝尝湖北风味吧。”白如云客气地说。
只见方桌上放着：两只烤鸡，两包孝感麻糖，两斤芝麻绿豆糕，两只肉粽，两包奶粉，两斤大白兔糖，还有两斤肉元子。我的天哪，这是一份大礼，很丰厚。弄得夏雨很不好意思。夏雨说：
“湖北人送礼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湖北人送礼为什么每样礼品都是成双的？”
白如云笑嘻嘻地拉着夏雨的手说：
“湖北人送礼讲堆头，不值几个钱。我送你夏局长礼物讲成双，好事一定要成双嘛。”
完了，夏雨的心里突然明白过来了，难道这个丑女想找我做对象不成吗？难道这个凶恶的女人盯上了我不成？
她治好了我的眼睛，我应该感谢她，但是我决不能为此而以身相许呀。我不能为眼睛而去讨好她呀。
完了，白如云见夏雨呆呆的，满脸愁云。心下很是狐疑：夏雨除了感谢我的治疗之恩之外，对我这位大姑娘医生，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女私情吗？不行，今天我一定要摸个底，看她对我究竟有没有一点意思。
于是白如云“扑通”一下坐在了夏雨的床上，故意往后一倒，然后大叫道：
“夏局长，你快过来拉我起来呀！你的床怎么这么软呀？”
因为她的声音叫得很大，夏雨怕左右邻居听到，影响不好。连忙弯下腰去拉她，谁知她两只手顺势挂在夏雨的脖子上，对准夏雨亲了一口。夏雨在没有防备之下，被这女人强迫亲了嘴，内心愠怒而且恶心，却无法叫喊，也无法申辩，连忙把她推开了，哪知这位大小姐，死皮赖脸地干脆躺在床上不起来了，以歪就歪。
夏雨走向桌边，擦亮了一支火柴，抽了一支烟，吐了一口长长的烟圈之后，夏雨想，不能让她久留在屋里，时间一长，孤男寡女的关在屋里会说不清楚的。一则怕白如云还会做出别的举动，二则那女人会向他身上泼脏水，会造成不良影响。怎么办？他只有把她赶出去！
夏雨毫不含糊地说：
“白医生，请你自重一点。快起来！我不能收你的礼物，请你出去！”
夏雨边拉边推，把白如云推到了门边，看着她马上就被推出门外，说时迟那时快，白如云手快脚快，把半开的房门推上，然后人靠在门上，怎么也推不出去了。她气愤地说：
“夏局长，你推我出去是什么意思？你不怕别人说你夏局长没风度吗？恩将仇报吗？我白如云尽心尽力地为你治病，现在你病好了，人家来看你，为什么你要把我扫地出门呢？夏雨同志，你摸摸你的胸口，你究竟有没有良心？”
夏雨是又气又恼，又悔又恨。不知道怎样对付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夏雨捉住她的两只手，把她的身体推向门板。夏雨说：
“白如云，你究竟要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