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孙老师有如此美意，我们要排除万难，结为亲家，让这对孩子成为美眷。”
今日的夏雨，犹如20多年前那位可亲可爱的老同学，与过去若干年中冷若冰霜的夏雨完全是两个人。他是如何变过来的呢？我在想。
夏雨还说：
“感谢孙老师肯把这么美的一朵鲜花插到我们夏家来。我们夏一贵三生有幸呀！我想，今天我们就可以把这件大事定下来了。”
这时候，突然房间里爆发出一阵掌声。
四个孩子都走出来，表示赞同大人们的意见。他们在五楼的小客厅里鼓起了掌，而且是经久不息。
一飞首先冲将出来，她激动地说：
“那今天就算是夏府向孙府提亲吧。本来应当去孙府求亲的，因为一贵和一番即将去南方工作，所以只得将程序简化一下。今日是个好日子，就由夏雨叔叔带领儿子一贵向孙府孙兵老先生求亲了。长辈们意下如何？”
“大家都说好！好！按一飞说的办！”
夏雨说：
“今日之事，看来是人心所向，众心所归了。我是夏一贵的父亲，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今日，我和我的儿子一贵正式向孙兵老先生，孙一美小姐求婚了。只是办事匆匆，来不及带来聘礼，日后到府上专程呈上如何？”
于是，夏雨父子向孙兵老先生鞠躬行礼，孙一美端来香茶进上夏雨老先生。
一番匆匆忙忙从房间里拿了一个白金首饰礼盒出来，跟我耳语了一下，我点了点头。一番就将礼盒塞给一贵，说：
“快跪下来向一美求婚呀，傻子！取出白金戒指两枚，给一美作为订婚礼呀。”
一贵取出两枚白金戒指，闪闪放光，光焰四射。小小的客厅里，顿时气氛祥和，喜气洋洋，其乐融融。
一贵与一番紧紧握手，谢谢番兄今日想得周到，大力相助，表示日后重谢。一番把一贵紧紧地拥抱了。
喝过酒，用过餐之后，孙兵父女俩喜气洋洋地回家去了。夏雨父子久久不能平静，住了下来。晚间与我家促膝长谈。
一番、一飞、一游、一贵四兄妹坐在沙发上，我、夏雨、雷英三人围桌而坐。边喝茶，边谈话。
一贵向我家表示感谢，特别向一番表示歉意。他知道一番和一飞已经订婚了，自己还未作什么表示，反而一番哥为他想得很周到。确实，一番为他迎娶一美立下了功劳，感人肺腑。
一番性情忠直，什么事都为别人想得很周到。他认为金凤姑妈一直是这样教导他的，姑妈的为人是他的好榜样。
一番常常提到往事：
“在我家生意倒闭，穷极潦倒的时候，是金凤姑妈的白金钻石手镯使我家渡过了难关，使我爸爸重振家业，恢复了生意，继续了他的事业。姑妈无私地将宝物赠给我，家里却是如此的清贫和困难。姑妈帮人没有一句怨言，反而为我家的重新振兴而高兴。姑妈是无私的人，她和雷英姑丈是我们周家的大恩人。”
对于这件事，周一番总是念念不忘，感恩戴德。今日，在情急之下，他拿出他与一飞的一对白金戒指解围，确乎用心良苦。我的心与一番想到一块儿去了。能当即呈上订婚戒指，表示了夏府向孙府求婚之诚意，这是件重要的事。
一番还在向夏叔叔表白呢。
“我知道一贵与一美要定亲，肯定少不了金戒指，由于夏府一时还来不及办理，我才这么做的。我知道夏府经济宽余，夏叔叔和一贵弟一定会办上更好的聘礼的，今天只是乘这个大好时机，救个急罢了。”
夏雨说：
“谢谢雷府合家上下，为促成一贵和一美的婚事费了心，出了力。特别是一番侄儿的聪明大气之举，使我非常感动。一番是个太优秀的青年人了。前途定然无量！谢谢你，一番！”
一飞，一游，一贵都用感激的目光望着周一番这个大好人，好兄长。
听了一番的几番真切动人的话，夏雨被深深地感动了。
原来如此。人间多少真情在呀！夏雨这回才悟到：毛金凤在几十年艰难困苦的生活中，还无私地倾情地帮助过周家。实在难得呀！
一贵想，姑妈真了不起。她自己贫困如洗，却能全力帮人，帮起人来，她的情是浓烈烈的，她的心是坦荡荡的，清彻如水。不也为我买过半导体小收音机吗？上大学时，不也经常替我买这买那吗？她自己身上，连件像样的毛料衣服都没有。她总是这样倾情于别人。好姑妈呀！一贵不管母亲白如云如何反对这门亲事，今日一番捧出大礼，总算是一锤定音了。一贵跪倒在我的脚前说：
“金凤姑妈，我夏一贵今生今世不知怎么谢您才好？您培养了我，送我走向体育记者之路，又帮我解决婚姻大事。您是我的再生母亲，我给您磕头了。”
我连忙搀起一贵，说：
“不准这样，一贵。你本来就是我的儿子，从你踏进大学门的那一天起，从你拜我为师的那一天起，我就认你为儿子了。”
突然间，我感到事情办得欠妥当。我向那位年轻时的同窗好友，中年时的陌生人夏雨说：
“夏雨，那位白如云怎么办？”
全室的人都呆了，瞪着大眼，不知怎么办。
然而夏雨却笑眯眯地自然地说：
“不用担心，由我来解决，由我来承担。”
夏雨胸有成竹的样子，令我对他刮目相看，确确实实的，他语惊四座，气魄不小。大家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办法去说通妻子白如云。甚至连一贵都不知道，这回爸爸会出什么招术呢。我们都不去问他，我想他一定会告诉我的。
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在客厅里喝汽水，吃面包，权且当做夜宵吧。一番与一贵、一飞碰碰汽水杯说：
“如果我们有缘在香港会面，我一定会带你们去喝早茶和晚茶的。广东风味的菜肴和小点心非常精美好吃。我们还可以去逛夜市，香港的夜晚如同白昼一般，很好玩的。”
“我去，我们去，我们去！”一贵、一游和一飞都喊了起来。
一游今天虽说话不多，但心里高兴坏了。他拥抱了夏一贵。他说：
“祝贺你，姓夏的小子，祝你幸福。想不到你还跑到我游哥的前面去了，你真有福气！”
一贵也紧紧地拥抱了一向关心他爱护他的游哥。
这时，夏雨把我和雷英叫进了房间，偷偷地告诉了一个秘密：
“阿妹，雷英兄，几十年来，我对不起你们，照顾不够，请多多原谅，包涵。我现在告诉你们我的一个决定：我要与白如云离婚，一贵的事不由她管了。”
我们劝他多考虑一下，老夫老妻的了，还离什么婚，多劝劝白如云就够了。他摇摇头，表示不采纳我们的意见。他好像已经打定了主意。
50开外的夏市长为什么决心离婚呢？这是他的临时决定还是深思熟虑后的主意我们不得而知。
但凡夏雨决定一件事，都是认真思考过的，他绝不会冒冒失失地去做一件事的。由于婚姻的不幸遭遇，使他在婚恋方面走了不少弯路，接触了一些女人，让他花费了不少精力和时间，以造成工作上的得过且过，不求进取。一个县级市的市长几乎当了半辈子，在政界只是一个“体面苕”，或称“花瓶”而已。现在的夏雨怕是要大彻大悟了。
不合适的婚姻，对于夏雨的打击无疑是很大的。
我还在思考。如果夏雨真的与白如云离婚了，他还会有新的选择吗？他能不能改掉那些拈花惹草的坏习惯呢？我还是不敢问他，毕竟他的人生要由他自己来书写。
真的，走了几十年，夏雨可能会走出人生的岔道口，也许走不出这岔道口，谁也难以预料。
雷英是位极其忠厚的老实人，他虽然不对夏雨这个风流才子作什么评价，但他是看着他走过来的人。他只说了一句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顺其自然吧。”
【二十五】迟到的新娘晚来的伴
一番与一飞愿结永好的消息已经传至香港，禀告双亲了。周正泰、王希希欣喜万分。一番回到香港，父母俩已经是望断秋水了。周正泰认为儿子挺优秀，回大陆去相亲不会有问题的。王希希知道一飞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美丽得很高贵又体面，犹如维纳斯一般，且品学兼优有教养，不比当年的金凤差，是时下档次高的美女，唯恐自己的憨儿子配不上，心中忐忑不安。
为自家，为别家，王希希很操心。好在周正泰这个好丈夫，是她上辈子修来的。正泰对希希的爱情坚如磐石，丝毫不动摇。在香港这个五颜六色的浮华世界中，这对夫妻如清水出芙蓉一样，纯洁坚贞。
周正泰常对王希希说：
“只要我们把一飞娶进来了，一切就好办了。”
王希希不很理解他的意思，她问道：
“什么一切就好办了？办什么？”
周正泰手托着脸上的金丝边眼镜，笑微微地责怪老婆。他说：
“希希呀，阿妹一家生活清苦，又苦熬苦挨地做学问，虽然学术上有建树，精神财富较为丰富，但生活上太苦了。我想还给她补偿，她总是不肯收。我们有愧于毛金凤呀，有愧于雷英呀。希，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懂你的意思了。如果一飞嫁到周家，一切就好说了，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报答阿妹姐一家了。”
王希希真正地懂得了丈夫正泰的心了。说完后，她对正泰笑了半天，还撒娇地捶了正泰两拳头。
王希希又说：
“这回番儿去湖北，可能有喜讯带回家的。我们的番儿正直老实有才干，一定会有个美满的婚姻的，一定会支撑起我们家族的门庭的。”
说毕，夫妻俩相对一笑，心里的快乐就不必提了，他们在香港望着一番快点回家。
现时，问题最严重的家庭是夏雨家。
夏一贵吵死吵活要与孙一美定亲，白如云死活不肯。夏雨沉默不语，心中是支持儿子的。怪白如云不通情理，怪白如云视儿子的幸福于不顾。在夏雨的眼里，白如云活像一个怪物，是个蓄意葬送别人幸福的妖魔。20多年没有感情的夫妻生活，使夏雨每日里十分烦恼。
一贵私下对父亲说：
“爸，为了一美，我可以跟妈妈拼。我不像您，我绝不会向邪恶屈服的，我不能像您那样过一辈子忍辱的生活。”
夏雨不说话。心里想，我之所以屈服于白如云与自己患得患失的思想是分不开的。我平生重名誉地位，想在从政上一帆风顺，不愿意受到任何的牵连，才容忍白如云，就是怕她瞎闹产生不良影响。20年来，我从来没有爱过她，这是我最大的悲剧。这个痼疾，令我走上了另一条道路：对家庭不负责，维持不切实际的婚姻，在外面有外遇，活像一个好色之徒。实际上我的内心是非常痛苦的。
这种思想，他怎么告诉自己的亲生儿子呢？他启不了口，他无法拉下这层父亲的尊严的面纱，所以，对儿子一贵，他欲言又止，无可奉告。
儿子的话触动了他的心境，我能一辈子忍辱求荣吗？儿子的话像一颗炸弹，在夏雨的心里炸开了。
另一方面，白如云心里是七上八下。像即将倾塌的大厦一样，处于崩溃的前夜。她看到儿子如此坚决地为婚姻而抗争，看到丈夫不声不响地站在儿子一边，她感到压力很大。她想，在这场婚姻的斗争中，自己可能会失败。如果儿子离开了他，这个家庭还能维持下去吗？自己拴住夏雨的一番苦心还有什么意思呢？想着，想着，白如云泪流满面。
白如云想，如果跟一贵反了目，自己岂不是成了一个孤独者了？她明知夏雨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如果再把一贵她的心肝宝贝气走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但是，孙一美是坚决不能接纳的。她从心底里恨透了美人秦燕子，孙一美跟她娘长得一模一样，可以说是她娘的翻版。让这个姑娘进了夏家，是违背了她的人生意愿的，她会终日不安的。还有她的日子过吗？
“决不让孙一美进夏家的门！”这是她的一句内心独白，她勉励自己要坚持。
一家三口，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有一天，老相识洪梅到市里来了，碰见了夏雨。洪梅告诉他她已和莫少聪分手了，因为莫少聪身上负有经济案子，已经隔离受检了。夏雨只得和她支吾一番。夏雨见到洪梅已经不是从前那种感情了。他觉得与她逢场作戏，实在太疲劳了。
洪梅再也引不起他的兴趣了，夏雨一想起她，便有翻胃的感觉。想当初，如果不是跟她勾结，业绩就会丰厚得多。现在他憎恶过去浪荡的日子，这种男女之事使他很败胃。
夏雨思前想后，立志要做一个真正的人，真正的父亲。一定要支持儿子一贵与一美的婚姻。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与白如云离婚。如果这样做，白如云可能会放出种种恶言，给他平添一些罪名，在混淆是非之下，恐怕会影响自己的仕途——官位可能难保了。
夏雨想，如能突破这一点，就能突破自己不洁的灵魂，夏雨想作这个尝试。
一提起离婚，白如云面如死灰色，人也变得痴呆了。夏雨与她谈过几次，她不作任何答复。只见她魂不守舍，目光呆滞。
白如云大半生以来，做了不少坏事。在医院里，在其门下无辜受罚遭灾的不在少数。
唯有回到家里，在夏雨面前神气不起来，像个小媳妇似的。然而她很清楚，夏雨赶不了她，夏雨更爱他的名誉和地位，官职是夏雨的命。但是，这回白如云万万没有想到，夏雨竟然直言不讳地提出离婚。她明白这是夏雨深思熟虑的结论，夏雨可能不在乎当官了。
两个人的矛盾处于白热化。
就在此时此刻，夏雨接到了一封信，一位老朋友寄来的信。信封上娟秀而有点魄力的字迹，使夏雨感到是多么的熟悉而亲切。
那是一封重要的信，那是要改变夏雨命运的一封信。
谁寄来的呢？是多年前江苏丰南市副市长王晶琼女士的一封信。夏雨急切地拆开信封，一口气读完了信里的全部内容。
信中，王晶琼告诉夏雨，她将调到湖北省任某局副局长的职务，是来接莫少聪的工作的。她离开夏雨的20余年中，一心为党为人民而工作，一切都看得很开，现在还是个单身女人；问夏雨好，问夏雨的家人和朋友们好，并表明自己永远是夏雨的大姐和朋友。
看着这张短短的来信，夏雨的眼睛湿润了。
夏雨用发抖的手拿着信，一遍又一遍地看，好像永远看不完似的，一片薄薄的纸，拿在手上似有千斤之重。
夏雨想，多么不容易的一位老相识呀，她有多么宽大的胸怀呀。她不记前嫌，她的热情是那么的炽烈和温暖呀。夏雨心中暗暗自喜，为还有人深情地记得他而高兴。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风和日丽，艳阳高照。
白如云因为要参加医院干部学习班，一天都要呆在医院里。
一贵、一美和夏雨在家过星期天。
白如云出门后，家里的空气都变得新鲜起来，家里的气氛也轻松得多了。一贵和一美买来了鲜鱼、跳虾、白菜、豆腐和爸爸爱吃的四鲜烤面。两人准备烧火弄饭，突然“叮咚”一声门铃响了。正在看报的夏雨，主动站起来去开门。
“啊哟，是晶琼姐呀，真是贵客临门，稀客临门呀！”
晶琼见到了夏雨高兴极了，只是大吃了一惊，说：
“夏雨，多年不见，你怎么变老了？”笑微微地进了家门。两孩子连忙出来，看来客是哪位，经夏雨介绍后，要孩子叫王姨妈。两个孩子都欢天喜地地大声叫了。
中午，四个人边喝啤酒，边品尝自家炒的好菜。浓香扑鼻的烤鸭，更是下酒的佳肴。夏雨和王晶琼频频碰杯，孩子们和王姨妈也频频碰杯，孩子们自己也频频碰杯。一时间，喜悦的气氛洋溢在家的每个角落。特别是夏雨和王晶琼，真可谓久别重逢，欣喜之情难以言表。
饭后，王姨妈从皮包中摸出了两只红包，说是给两个孩子的见面礼。她说：
“初次来访，没带什么礼物来，仅表小小礼节。”
孩子们说：
“王姨妈，请不要客气。一贵已经工作了，有工资。”
王姨妈说：
“不管有没有工作，没有结婚就是小孩子。叫孩子们收下。”
夏雨说：
“一贵，一美你们就收下吧。王姨妈她是我的老上级，老同事，老朋友。我们关系很好的，是你们尊敬的长辈。现在又是个财主，没有关系的，收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