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我出生在上海市闸北区一户贫穷的工人家中。据说父亲是淮北人,逃难到上海来做工。先捡煤渣,后来在码头当搬运工,是旧上海苦难深重的码头工人。我两岁时,父亲便累死在码头上,我记不起他的模样了。母亲是上海本地人——浦东人吧,也是个苦孩子。她的父母是在小菜场里摆豆腐浆小摊的。我不到5岁就会在小菜场捡烂菜。我的肩上背着一只破旧的小筐,飞来跑去地捡垃圾,但凡见到我的人,都叫我垃圾瘪三。我穿着破旧的衣服,捉襟见肘,瘦骨嶙峋的,看上去很可怜。经常是饥一餐饱一餐的,有时能捡到别人丢掉的发臭的大饼油条什么的,掸一掸灰就送进口里吃起来。
“长到七、八岁时,不知为什么有一位老姑娘,一位老小姐就领养了我。那是位小学教员,帮我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还送我进小学去读书,做了她的女儿,给我取名为王晶琼。据说,养母年轻时因失恋而过独身生活,领养我的时候已经有40多岁了。她发现我很可怜,经常跟在男孩子后面捡垃圾。她说我脸蛋长得很俊,又懂事又灵巧不怕吃苦,她说我以后会有出息的。我生母于1948年因病去世,我养母于1967年也因病去世。
“养母对我恩重如山,她靠当小学教员的微薄工资把我养大,送我上学,送我进工厂做工提干,等我结婚后才离我而去。
“养母的故去,是我终生的痛,我可怜的母亲,一个垃圾瘪三女儿的母亲!一个伟大的母亲!”
……
原来,王晶琼有如此苦难的童年,如此离奇的经历!她是旧上海十里洋场上的苦孩子,她的成长伴有多少的血和泪呀。夏雨懂了,这个苦水中泡大的女孩,才有这么大的爱心,对党对人民如此的感恩戴德,如此的顽强拼命,如此的可爱与可敬。
王晶琼还讲到了她与夏雨分手后的生活情况。
王晶琼说,当年是夏雨的那支丘比特的神箭射穿了她的心,让她为爱滴血。年轻时的夏雨,英俊潇洒而且善良的形象驻进了她的心,而且怎么也出不来。20多年中,有不少优秀男士向她求过爱,有的条件很不错的。可是王晶琼从来没有动过心。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心中有爱,永难忘却的爱,所以没有什么人能够进驻她的心了。
可能王晶琼受到了养母的影响。如果今生今世不能与心爱的人聚首,她就愿意做个老姑娘,终生不嫁,与她的养母一样,做个孤独的老姑娘终老而死。
王晶琼说着说着,两眼的泪水夺眶而出。实际上,她也是个死心眼,认死理的女人。今生今世她想嫁的男人就是夏雨了。如果夏雨不接纳她,她就会走完一个单身女人的人生之路。
还有,王晶琼还告诉夏雨发生在1982年夏季的一件事。那年暑假期间,王晶琼说阿妹金凤曾带着两个孩子找过她,跟她提起夏雨的生活与思想,也提到过白如云与他组建的家庭。她同意阿妹的要求,多多关注帮助夏雨,多多关心夏雨的人生。
夏雨突然明白了。原来,人并不是生活在真空里,人与人之间存在着各种剪不断的关系,有人在背后关心自己的事是会有的,可能自己总也没有察觉。这样,他就越发感激老同学阿妹了,越发尊敬她了。
夏雨一把抱着晶琼,呆呆地望着她说:
“琼姐,我们能够在一起就好了,我们的缘分是老天爷给安排的。”
王晶琼紧紧地依偎在夏雨的怀中,这位老兄弟是她的梦中情人!她对自己说,今日总算找到这颗“星”了,要紧紧地抓住呀,决不能让他再流逝。
夏雨亲切地对晶琼说:
“等到白如云同意离婚了,咱俩立即申请结婚。好好操办一下咱们迟到的婚礼。”
王晶琼也激动地说:
“接下来就把一贵和一美,一番和一飞的婚事也办了。这样,我们老老少少不就三喜临门了吧。”
两位老情人喜极而泣。
现在的问题是:不知白如云同不同意离婚?
【二十七】贵、美探母诉衷情
一贵和一美本来是天生的一对儿,人人都说,走在一起真的是郎才女貌,无可挑剔的。可是母亲白如云却竭力反对这桩婚事。孙一美呢,有母命在先,秦燕子的临终遗言告诉她,这桩婚事一定要办成。加之自己实在太爱一贵哥了,这是她年轻的生命里碰到的第一件最棘手的事情了。
“五一”劳动节将至,一贵从广州提前回来了。一美就在家里做饭做菜,等着她的心上人。父亲孙兵自母亲故去后,一直将愁思寄托在书法和绘画上,不断的创作,家中挂满了字画。悲苦人生,却难抑雅兴。
一美是父亲的好女儿,由于哥哥刚刚已经工作了,很少来家,家中大小事务,就由一美来做,使父亲感到家中依然温暖。特别是当一贵回来时,三人亲密相处,父亲常常脸挂笑容。
这次一贵回来后,孙兵催促他们到体育学院来找我。还说:
“你母亲燕子生前最信任的人是阿妹姐。她是我的老同事,我也最信得过她。看看她有什么吩咐。”
稍带老态的孙兵,有点未老先衰。想不到过去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已经变成了老头子。头发过早飘霜,而且稀疏,脸颊清瘦,腰枝已弯,言语亦少。这,毕竟是死了两个老婆的缘故吧。好在身边还有一个孝敬的大儿子和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儿,小老头才不显孤独,还有融融乐乐的家境。
我对一贵和一美说:
“你们俩人的事,一定要征得母亲白如云的同意,因为没有母亲祝福的婚姻是不美满的。如果不解决,将成为你们终生的遗憾。不能轻视呀。”
一贵和一美听了我的话,买了几包白如云爱吃的水果,如枇杷呀,水蜜桃呀,还有不少营养滋补品等。两人径直到医院招待所白如云的住处去了。一贵心理上早有准备,不管母亲如何骂他,奚落他,他一定不生气;不管母亲如何放泼漫骂一美及孙家,他俩绝对不反驳。下决心逆来顺受,做两个孙子。
果然,白如云一个人呆在招待所房间里。房间不大,一桌,两椅,一张床,还有些必要的小家具。房间里的东西杂乱无章,小家具东倒西歪,桌子上满是书籍和药瓶。看来夏雨没有来看过她。一片混乱,满目凄凉。
一贵、一美进屋后,双双喊了一声妈。
白如云坐将起来了。看到他俩双双来访,心中的怒火勃然升起,斜着眼睛看着两个孩子,恶狠狠地说:
“你们来干什么?来看我的好看吗?”
一贵连忙说:
“妈,我们来看看您,怕医院里条件差,您受不了。您身体还好吗?我们担心您的生活和健康。”
一美也说:
“白阿姨,我们是想念您了,我怕您在医院里住得不舒服,特地来看看您的。”
“呸!什么想念我了?少来这一套,你们两个趁早给我滚出去!滚,滚呀!”
白如云边吼,边摔东西。把枇杷和水蜜桃都摔到门口走廊上满地滚,把营养品一包包地摔向门口。一脸怒气,毫无顾忌。还把桌子上的书籍和药瓶推落在地,边骂边摔,以发泄她心中的怒气。
一贵怎么也拉不住她,怎么也劝不了她。一贵知道,她要发脾气就让她发吧,发够了她的心里可能就好受些。一贵自小以来,就在这种吵闹的环境中长大的,真正的习以为常了。
见此情景,一美可有点受不了。一贵便对她眨眨眼睛,做做手势。一美只是涨红了脸,抑制着难受的心情。
于是夏一贵耐心地将桌子理好,把书籍放在书架上,药瓶子一顺排开放在桌上,将摔在门口的水果和营养品一一捡进房中,排列于地板之上。牵着一美的手走出了房间,并说了声:“妈妈再见,过几天我再来看您。”
一贵和一美走了,白如云只有把门关上,倒在床上,偷偷地听着两个年轻人远去的脚步声,一直听到寥无声息。
白如云越想越伤心。最使她伤心的人是夏一贵,他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呀。自古道虎毒不食子呀,自己为什么要与一贵过不去呢?谁教他去爱上秦燕子的女儿孙一美呢?这是断然不可以的事。在自己一手营造的家庭里,怎能容忍一个美女来当媳妇呢?夏雨是个爱好的人,把美女引进门,绝对不是好事,哪怕是媳妇,他都更会嫌弃我的丑,绝对不能实行的事呀。
一美滴着眼泪回到了夏家。夏雨见此情景,知道大事不妙。一贵倒是很有修养,不吵不闹,还带了宰杀洗净了的活鸡肉,回家炖汤,准备煮给爸爸和一美喝。
一贵的鼻子尖酸酸的,白如云毕竟是他的生身之母呀,现在把她撇在一边也是够难受的。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她就不能同意我的婚事呢?为什么我们一家四口就不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呢?妈妈为人为什么与我们3人不一样呢?这分裂的伤痛,真的难以愈合了吗?
现在一贵的心很痛,他比家里任何一个人都心痛呀。一边是母亲,一边是一美;一边是母亲,一边是父亲。一贵真的是进退两难呀。一贵的心痛裂得掰成两半了,怎么办?
一美依偎在一贵的身边,恳求地说:
“贵哥,我们做事是不是太绝情了。你妈妈不同意,是不能强求的。看来,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好吗?是不是我们忍让不够?贵哥,我年纪还小,一切都应听伯父和你的。”
一贵紧紧地抱住如花的一美。心想,为了你,我会再去说服母亲,就算她不同意,我也会跟你结婚的。今生今世我绝不会对不起你。
王晶琼那里,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洪梅的秘书工作,一直按部就班,根据老模式走,不符合科学的办公室管理方式。她不会使用电脑,又不会做工作的预测和总结,令王晶琼很不顺手。王晶琼感到,洪梅不适合当她的秘书,必须调动工作,或者应该去上大学,去学习办公室管理专业,不充电是很难任用了,或者调到基层去当一般的事务员,如到区妇联当个调研员什么的。
王晶琼语重心长地对洪梅说:
“洪梅,你是想进大学去充电还是想调往区妇联去搞调研工作?两条路任凭你选择一条,我帮你申请调动,办好手续。要适应国家公务员工作,必须加紧学习呀,如此拖着,对国家对自己都是不负责任的。”
洪梅懂了,新上级不是一个一般的角色。以前自己没有学过秘书专业,在工作方面,确实很多做法都不合规范。现在年近40岁了,再去学为时过晚了。她心里明白,以前是靠两个男人——夏雨和莫少聪过来的,他们都没有完全把她当秘书用,而是当情妇用。实实在在地说不出口,羞愧难言呀。所以当王副局长问她的时候,她不敢顶撞,又不敢辩驳。只有唯命是从了。
王晶琼那双闪光的眼睛一直盯着洪梅看,似乎要逼她立即作出决定。
洪梅再也受不住了。洪梅说:
“我老牛拖破车慢慢地走过来,如今已经40来岁了,我不想去上大学进修了,我愿意下调到区妇联当个一般的工作人员。”
洪梅在机关里呆了十几年,别的本事没学到,机关作风是看够了的。一旦上级领导作出决定的事,下边是无法更改的。否则,就是自讨没趣。
3天后,洪梅清理了办公室里的文件和资料,到财务处结算了账目和自己的工资,提着一只不大不小的黑色旅行包,告别了王副局长和其他领导,走出了省府的大门。
香港那边,周一番将湖北发生的事,告知了父母。正泰夫妇为能即将迎娶一飞而高兴,也为一美和一贵的婚事而担忧。
王希希说:
“我们全家要尽力帮助一贵和一美,让他们能顺利成婚。正泰,我希望这两对同时完婚。”
周正泰点点头说:
“好在现在夏雨想清楚了,王晶琼倒是个好人选,好角色。她的出现,有利于贵、美大事的促成,否则夏雨很难作出决断的。”
王希希表示自己要全力协助阿妹做好这些事,免得在下一辈的身上重演悲剧。不管怎么说,自己过去在浙江奉化的悲惨遭遇跟夏雨是有间接关系的。人呀,最关键的事,是人受命运的摆布,还是人来摆布命运?
于是,王希希又是写信,又是寄钱,又是购物置产,忙得不可开交。
王希希给孙兵寄去人民币1万元,嘱他为一美置些嫁妆;王希希给一贵、一美去信,鼓励他们为取得美满婚姻而抗争;王希希给夏雨去信,鼓励他离开白如云,接纳王晶琼,不要再犹豫。她说工作上要向前看,生活上要向好看,并感谢他过去曾准备选择她,想帮她脱离苦海,并且给了她活下去的决心和信心。王希希对夏雨是一并表示谢意了。
王希希给我来信,感谢我总是能以平常心态看待世间万事万物,感谢我救了她的命,为她指出了爱情之路。并且鼓励我要为夏雨和夏一贵继续指出爱情之路。希望我与夏雨再次合作成功,为一贵和一美做主。
王希希还去香港浅水湾置了一栋豪宅,200多平方米的,是为一番与一飞置备的新房。王希希还去香港各大商场为一飞和一美置购了不少结婚用品和时尚服饰。以备装扮两个美丽的小新娘等等。
王希希以她的一片真心和热忱,盼望创造新的美好婚姻和幸福生活。王希希记情于友人们曾经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和婚姻。
这样一算,王希希用去的钱很多,难道她现在成了个富婆吗?不错,周正泰在儿子一番的协作之下事业发达,公司经济收入突飞猛进,以崭新的人体科学医学科技的研究称雄于香港。王希希本人除了当中学教员之外,由于能体察人生百态,揭示人类之爱的真谛,加上出色的写作,公开发表了不少散文和小说,已经成为香港著名的女作家,经济收入自然不菲了。上海姑娘王希希似一朵盛开的白玉兰,色艳香浓,艳冠群芳,把浓郁的清香撒向港九之地,令人瞩目!
一贵单独一人去找母亲白如云了。
天色阴沉,雨水泡滑了路面。一贵提着一罐鸡汤,一步步地慢行,走向医院招待所。白如云见到儿子一人进门,感到亲切。一贵把热呼呼的鸡汤端给母亲,白如云坐在桌边吃了起来,泪点一直流到汤碗里,白如云拉着儿子的手,招呼他坐下。边吃边喝边向儿子诉说起来:
“贵儿,妈妈难为你了。妈妈不是很狭隘的人,我不答应你和一美的婚姻,不仅仅是为了婚姻,妈妈是为了做人的尊严。贵儿,你懂不?”
一贵不解地问:
“妈妈,我不懂你的意思,婚事怎么与尊严有关呢?妈,一美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如果答应了这桩婚事,日后一美一定会孝敬你的,一美特别善良。”
一贵也很同情母亲。大半辈子以来,她几乎没有得到父亲的爱。生他的时候,父母之间多少有点爱吧,但是那爱太短暂了。可怜的一贵根本不知道当时的情景,是她母亲设下陷阱强迫他父亲的。孩子是无罪的,他怎么会知道父母之间的事呢?可怜的一贵实际上也蒙受着某种耻辱,一辈子难以洗刷掉的耻辱。
夏一贵大声地说:
“妈——你就可怜可怜你的儿子吧,妈——请你不要再固执了。如果你执意不同意我与一美结合,可能你与爸爸的婚姻就……”
“就怎么啦?离——婚——吗?一定要离婚吗?儿子,你什么时候学会来威胁我?你真的也是妈妈的对头吗?天哪,我的小祖宗!”
白如云呼天抢地地吼了起来,像一只发疯的母狮。
一贵急忙抱住母亲说:
“妈,我从来不会威胁您,您是我的娘!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娘哪有儿呀?您是我的根本,我永远是娘的儿子。不管事情闹到什么地步,我永远要保护我的娘。”
一贵看母亲呆滞的样子,也不准备多说了,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提醒母亲的话:
“妈,您既然与爸爸相处不好,这么长时间了,够受罪的,您愿意放弃爸爸吗?您好好想想,自己做主吧。”
一贵轻轻地关上了房门,径自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