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阿姐，请你们随便吃点我们乡下的粗茶淡饭吧。很对不起，我父母还没有回来，没能好好接待各位哥姐。特别是金凤姐，我们是同乡人，你能把大家带到溪口，我太高兴了。请大家一定要多住几天，好吗？”
正泰望了她一眼说：
“不要客气了，这是我最要好的几位师兄妹了，都是自己人，就是你的阿哥阿姐。今后要多多请教才是。”
苗苗羞涩地点点头，微笑的时候十分秀气。
奉化之旅，年轻人之旅；奉化之旅，婚姻之旅；奉化之旅，显示了江南特别镇——溪口之风采，也显示了老家风土、人情、文化之异彩。
从此，周正泰与宋苗苗，夏雨与王希希，我与雷英3对人的自由恋爱阵势就摆开了。年轻人的心中虽有很多的想法，但在那特殊的情景之下，会放弃原本的思考，会被崭新的思绪所替代，会弹出更为和谐的美妙恋曲。年轻人相亲相爱，信誓旦旦，各自朝着自我的目标，驶进爱情的港湾。
我们的爱情就像花朵，必须用无尽的事业去灌溉，去培育，去修剪！
雷英将手搭在我的肩上说：
“我的阿妹是诗人，是哲学家！”
爱的火苗已经升起来了，然而我的思想就像一潭平静的池水。这是我的习惯，喜欢在平静中思考人生。
正当此时，雷英从衬衣口袋里摸出一只银光闪闪的白金钻石手镯送给我，并且给我戴上了。
他说：
“这项物件是母亲从菲律宾带回来的。1949年解放前夕留下来给我做纪念的，并嘱咐我今后要将它送给我的爱人。不到万不得已，此物件是不能变卖的。我想，这位姑娘已经出现了，你就是我的爱人，请阿妹收下吧。”
我接过放着白色光泽的精美的钻石手镯。戴在白嫩的手腕上，喜在心里。同时，我送给他一块雕着腾龙的翡翠玉佩，穿着一根大红色的丝带，用心地挂在他的脖子上。他那雪白结实的胸脯一起一伏地律动着，腾龙则闪烁着碧绿的光彩。
此刻，雷英再也忍不住了，顺势将我搂紧，再搂紧。我俩甜滋滋地接了一个吻。我红着脸说：
“英英，这是我奶奶给我的信物，奶奶是老龙，我是小龙，我是龙的孩子。中国人最崇拜最吉祥的天龙，我是天龙的孩子。”
雷英紧紧地握着这块玉，如获至宝。他不住气地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不放松。
激动的泪水在我们的脸颊上滑落下来，天上明晃晃的月亮作证，我和雷英的爱情之花渐渐开放了，“哗”、“哗”流淌的溪水作证，我和雷英的绵绵情话与小溪的流水和鸣，奏出了爱情的乐章。
【五】情爱的变异
爱情的种子是会发芽、开花、结果子的。我们的女儿一飞，就是美丽爱情的果实。
爱女一飞，取名的意思是：她出生以后就要在父母工作的两地飞来飞去，长年不断地飞翔。从东海之滨的黄浦江边飞到江汉平原的杨子江畔，如此来来回回地飞。她势必要在飞翔之中成长。
当一飞小宝贝长到50天时，我给她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薄棉袄，下穿一条黑色的背带薄棉裤。春暖乍寒的季节，这身打扮是最美丽的，像个洋娃娃。放在磅秤上一称，刚好10斤重。
我抱着她走出了那间12平方米的小房间，她就这样跟着我走了。我流着泪水亲了她的小脸一下说：
“一飞，宝贝！我们今天走出小房间，要去闹大革命了。”在那个年月，上班就叫做闹革命的。
以前，是我一个人出门，难受是难受点，伤心是伤心点，但远远比不上这一次的痛彻心肺。毕竟手上抱着的是个初生的婴儿，50天的孩子，她就要离开她出生的上海市，离开她的家，离开她亲爱的父亲，飞向陌生的远方。可是，一飞笑了，她正在学笑，笑得甜甜的。一点儿也不知道母亲要把她带向何方。
江面是白茫茫的一片，水声沉闷作响，旅客们东拉西扯，船舱里的气氛很压抑……我手抱着不到两个月的女婴在想：
夫妻两地分居要等到哪一天才是个尽头？怪谁呢？只有怪那一次毕业分配不讲情义。难道非要把夫妻拆散于两地，才能把工作搞好吗？为什么那些管分配的干部却要把他们的三亲六眷留在上海呢？64届上海的名额还不少呢。在这种人为的困境中，我常常有些愤愤不平。
大轮船走了四天三夜，才到了湖北江口市。我那群女弟子已经出现在码头上了，她们高喊着，雀跃着。这些远方的亲人们抢着要抱一飞。立即，我浸入在另一种幸福之中。我的愁烟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回校后，我到传达室取了几封信。信中，我看到了两位朋友可怕的情爱变异。
不愉快的故事发生在江苏省丰南市。
王希希这个老实人，想尽一切办法总算离开了河北省的一所县城中学，来到江苏省扬州市远郊的一所县城中学——扬平二中。与夏雨所在的丰南市只有30余里路。她与夏雨7年同窗，青梅竹马，感情很好。由于夏雨多次向她示爱，朴实秀丽的王希希真的动了情。她用自己不多的工资积聚起来再加上父母寄来的钱买礼物，求人开恩，总算回到南方——接近夏雨的地方。她想，夏雨算是知根知底，夏雨绝对可信任，夏雨可以成为她的依靠。
起初，夏雨热情地拥抱了她。
夏雨深情地说：
“希希，今生今世你是我的最爱！你不但有美丽的脸，还有一颗善良的心。我爱你！”
希希也动情地说：
“雨，不要说得如此肉麻。我俩之间，不要表态，不要许愿。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认识有10年之久了，还需要海誓山盟吗？调来江苏，将改变我俩的命运，江苏省丰南市将是我俩爱的归宿了。”
扬子江畔碧波荡漾，两人相邀明月紧紧地相拥。何况这两扇心灵的窗户早在少年时期就朦胧开启了呢！
好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半年过去了。夏雨已经升为丰南市外贸局局长，正科级。王希希依然在扬平二中教书——一个秀丽的乡村女教师。两人照例是半个月见一次面，每次王希希搭长途汽车来丰南见她的“夫君”。两人是恋爱关系，尚未办理结婚手续，所以两人都是以客相待。
王希希次次进城不空手，总是捉鸡提蛋的，有时还会带来扬州小吃，县城里的瓜果什么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夏雨呢，自然是个重感情的人。他经常给希希买些教学参考书，偶然也给她置几件漂亮的衣服，上丰南市吃地方小吃等等。
人们都说，夏雨、王希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然而，随着夏雨的升官，不正常的现象还是发生了。
当时，整个国家的经济尚未复苏。地方官员们的生活却出现了一些新情况。
夏雨每每外出开会，总会带一些礼品和纪念品之类回来；夏雨每每外出办公事，总会碰到几个风骚的女人围着他转。夏科长长夏科长短的，嘻嘻哈哈的闹腾得欢；夏雨每每公干完毕回家时，他的吉普车座驾上总会堆放着不少礼物，尤其是那些热情女友们的礼物，什么几斤酒几包糕家乡土特产什么的，以及好友亲手制作的精美工艺品之类等等。
……
夏雨不知不觉地飘飘然起来了，坐在吉普车上如腾云驾雾一般。每当吉普车启动，马达声响起，车屁股冒起了阵阵烟雾，一溜烟地冲出去的时候，女人们的嬉笑声不绝于耳，男人们的恭维声也不绝于耳！好一派耀武扬威的气势！好一番腾云驾雾的气派！夏雨陶醉在受众人青睐的氛围之中。后来，只要夏雨一出场，便会出现前呼后拥的场面。令人惊羡！令人怵目！
夏雨升职了，王希希自然兴奋不已。但是夏雨升职之后，对待王希希却大不如前了。对王希希他渐渐地提不起兴趣，感情淡淡的激不起他的情欲。
是希希的容貌不漂亮吗？不是；是希希的性格不温存吗？也不是；是希希的工作不好吗？更不是。是男人夏雨对情爱发生了变异。
夏雨想，王希希为人处事那么传统古板，没有外面的那些女人们会挑逗。王希希简直是没有风骚的语言和动作，王希希的贤惠和温柔使人感到乏味，她不能让男人兴奋起来，这种母亲式的阿姨式的温存已经过时了，只会引起男人心烦，缺乏那种使男人发狂的本事。
王希希像老钟般地安排两人甜美的小日子，已经使他难以忍受了。有时，王希希想与他亲昵一下，一手抱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他只是看一眼王希希，冷冰冰的很可怕，他顺手将她推开，还一字一句地说：
“我们不能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呀。”
弄得王希希莫名其妙的。
爱情难道会冷却吗？会降温吗？会变异吗？王希希愕然了。
后来王希希每月来看他一次，再后来两个月来看他一次，再后来3个月来看他一次，再后来王希希到丰南市来得更稀疏了，也不断地稀疏下去。
……
是夏雨爱上了别的姑娘了吗？不是；是夏雨去采路边的野花了吗？不是；是夏雨嫌王希希土气了吗？也不是；是两人的钱不够用生活变得拮据了吗？也不是。
这不是，那不是，70年代初期的夏雨究竟在想些什么呢？是什么在他们火热的爱情中筑起了一道冰冷的墙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挡不住，谁也无法控制这变异的局面。
夏雨当然是个有思想的人。人生一世几十年，“三十而立”嘛，三十岁是个关键性的时期。他是一心想从政的人，一定要三十为官。否则，从政的意义就不大了。当了副科长之后，已经尝到了些甜头。可惜科长还算不上九品芝麻官，况且宦海风云多，何日才能真正的飞黄腾达呢？
恋爱中的夏雨，想的是上下而求索。
夏雨照了照放在写字桌上的台式方镜，镜子里马上出现一个五官端正，帅气十足的后生形象。高高的额头，宽浓的眉毛，笔直的鼻梁，厚厚的嘴唇，方方的下巴，一副惹人喜欢的相貌。不说别人看了会怎样，连自己看了都不想推开镜子。学问、才干和长相，都应该是加官进爵的条件。夏雨想，我怎么这么笨，直到现在30岁了才明白过来呢？
30岁的单身汉夏雨，上海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在别人眼里，好似电影里一颗闪亮的明星。此时，夏雨时时警告自己，男女之事，不能滥用感情，不能随便施舍感情。要慢慢地用，就像撕支票一样，要一页页地撕。只要对我“三十为官”派得上用场，我就轻轻地慢慢地撕。我不慌张，我不浪费，我不“早恋”。
天哪，正直善良的王希希怎么也没有猜到他的心思，怎么也没有洞察到他心中的污泥浊水。可怜的王希希，难道是爱上“上海小白脸”了？她想，夏雨是与她一起长大的，他分明不是“小白脸”呀。面对夏雨暗淡失色的大眼睛，她离他而去了，离开了她的初恋，离开了这一场可怕的噩梦。
临行时，夏雨没有说一句推脱王希希的话，也没有写一纸推脱的字。只是用那双灰色的生厌的眼睛望着王希希。王希希看了他可怕的眼神，看了看他那无情的背影，好像有一大桶冷水浇下来，浇在她的肩背上，一直淋到脚后跟。“嘎吱”一声，门关上了，王希希再也没有回头。
分手后的夏雨感到十分的轻松。他琢磨着，今后他对身边有职有权的姐妹们，要多用感情去取悦她们；对他身边有职有权的男人们也是一样，用感情去感化他们。只要对他“三十而立”有利的人和事，一概不予排斥。
说来也真不简单，6年来，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职员，一路飚升为副科长、正科长，可谓官运亨通，前程无量呀。他会把升职任命书拿在手中拈玩，久久地不放下，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他着实地放不下手来。他要在这张盖着红色图章的任命书上下功夫。奇怪，这就是夏雨的一种酷爱！如果有人问他：
“夏雨，你爱江山还是爱美人呢？”
夏雨会说：
“我爱江山。”
夏雨是随便说说的，他心里的最强音是升官，是“三十而立”。
从此以后，夏雨与丰南市分管外贸局的一位女副市长接触渐渐地多了起来。女市长比他大七岁，是前任外贸局局长。她为人精明能干，相貌尚有三分靓丽，颇为赏识夏雨这个大小伙子。
王希希给我写了信。信中最后写道：
“阿妹，我真的不知道夏雨为什么要与我分手。我看他并没有意中人，否则只能说他的爱情是有始无终的，说难听一点就是始乱终弃，是一种人性的扭曲。”
王希希感情沉重，言辞悲苦，对夏雨看得很透彻。看完这封信，我怔住了，发呆了。
我在想，夏雨不也热烈地追求过我吗？可能比追求王希希还要热烈，还要动情，使我几度陷落于迷惘，好在我没有接受他的爱。否则，也将落到王希希这等地步。人间事真是难以预料，一念之差，就会全盘皆输呀。做人好险，我的天哪！我的心久久地怦怦直跳。
我在想，夏雨如果跟我在一起，也许会恩恩爱爱，白头到老；也许会落得比王希希更惨，因为我的个性强于希希许多。一只鸟笼里能关得住两只好斗的鸟儿吗？那结果可能就更凄惨了。
我还是庆幸自己没有成为夏雨的女朋友。
江口市第一中学里，绿树成荫，花香鸟语。一所老校的风貌，像所令人神往的植物园，清雅宁静！在这个美好的所在，排排瓦房，书声朗朗，是一座现代式书院，神圣不俗！
上班时，我的书教得津津有味，讲课是文理贯通，旁征博引。学生爱听我的课，自己渐渐地陶醉于教书这行当之中。
下班时，快步向寝室，飞跑着蹬上楼梯，在二楼的长廊尽头，就能望见老姨妈抱着我亲爱的一飞，她们听到铃声，就在等我。爱的潮水顿时翻涌，乳房胀得疼疼的，乳汁外滴浸湿了我的白衬衫。
一飞三个多月了，百日将至。眼眸亮晶晶的像她的爸爸，白里透红的胖胖的苹果脸像我。她乐呵呵地望着我，举起一双小胖手扑到我怀里。她天天这样迎候着我的下班。
看着爱女一天天地长大，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我解开白衬衫，抱着她给她喂奶。
我们的房间在2楼，楼上有条马蹄形的长廊，据说解放前是个军营，至今房子的格局未改。门口宽阔的长廊晾台，权且当做休息的客厅。在门口，我摆放了一张长方形的竹床，底下摆着几个小板凳。边上还有一辆竹子做的小车椅，那是一飞的车椅。
平时，我们就竹床上乘凉、吃饭、看书、做家事，还批改作业和写文章。竹床成了多功能性的家具。竹床好呀！从青篦坐到红篦，通亮通亮的，凉凉滑溜，特别好使。这是我们临时家中最起作用的好家具！我经常随意地坐在竹床上吃饭或做事，一飞用一条花布带子拴系在小竹车椅上玩，老姨妈忙进忙出地呵护着我娘俩，也坐在竹床上吃饭或做事。这样的一个三口之家，自得其乐。
房间里的摆设和布置很简单：一大一小两张床，都是从学校里借来的。墙壁上刷一些石灰，倒也白白的，上面钉两颗大钉子，牵上一根绳子，挂着衣服和毛巾。仅此而已，十分的舒适。
在这人才云集的县一中语文组里，大学本科毕业的语文教师就有20人之多，历届当语文组组长的都是市里的教学名流，琴棋书画全能的文人雅士，在语文组里相当地有权威。可以这么说，当江口市一中的语文组长比当校长还难，文人云集之地往往会出现文人相轻的现象。
后来，学校命我当语文教研组组长，我心不安。着实地为难呀，我觉得自己与那些老组长相比，实在差得太远，我不敢应允。由于校长先生的一再鼓励，我才提心吊胆地登堂入室，坐上了组长这把交椅。
我暂时接下了这一任命。如果硬着不接受她的命令，我就对不起这位培养我教导我的校长先生了；如果接受了她的命令，我可能一辈子就要呆在这所学校里，一辈子就会是个外地的中学教师了。等我走出了校长室，我就掩面长哭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