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银杏花开的时日,一株株高大的银杏树枝繁叶茂,翠绿的扇形小叶上点缀着一串串的花朵,整片树林遍布着丝丝磬香。
树林的尽头有一座石砌的高台,上面是一间古旧的木屋。
一根石柱立在屋前,醒目的镌刻着一条龙形的雕像。
石柱顶上是一尊如太阳的石盘,阳光透过石盘的中心小孔,一道细长的阴影撒在地上一块平滑如镜的玉盘上。
玉盘上镶嵌着一格格的金线,随着太阳的移动,阴影也在玉盘的金线格上移动,大地上的子民以此来感知天神给予他们每一天的时辰,预测着春夏秋冬的来临。
这里是天女降临之地,也是超越自小生活的地方。天女静静倚在木屋门框边,看着这熟悉的一切。曾经那位和她嘻笑的童音仿佛还回响在高台的木屋内外。
太阳的阴影毫无觉察地一点点从玉盘的金线上流逝,猛然,天似乎阴了下来,穿过石柱顶上太阳石盘的阳光消失了。
天女回过神来,回头望向木屋,屋内阴暗模糊一片,但依然显得很洁净,小桌上放着那把剑,他的剑,超越之父的剑。
她环视着小屋,最后目光落在小桌上的剑上。
今日,是她显露神力的日子,也是她应该离开的日子,曾经的都已逝去,天女的心又该为谁而响?
她早已知道自己该走了,失去了他,她也失去了留在这里的理由。
已经走得累了,这样一直地行走,直到穷途末路,才明白那并不是属于自己的终点。
神曾说,生灵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
她想她是错了,可是却仍旧放不下。
不曾得到,如何放下?
情之一字,为何令世人痴狂,令人欢喜,又令人苦痛?
情是欲,情是执着,是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看透了,不过一己执着,可失去这执着,却也只是一无所有。她只能选择逃避,留下他的剑,来日当他——她的孩子,举起那把剑时,是不是也能够忆起曾经站在他背后的父母?
林中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天女回过头,看着一个神者急急奔来,那神者明显是认识她的。她愕然地皱起眉,不及细想便冲出门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善天女,神使说生灵已经发现了你,命你在他们找到前,速速回去”那位神者有些焦急地说道。
天女一惊,微一沉吟,目光中扫了一眼昏迷中的孩子,点了点头“好吧,你先去,我马上就来”说着,转身奔进小屋,抱起了桌上的剑。
因为神对生灵的惩罚,使得这些年生灵与神的关系一度变差,生灵们怨恨着神灵,而神灵也对生灵越发的不满,他们之间早已没有什么缓和的余地了,而就在这个时期,她来了,降临于世,嫁给了一位生灵,这其实已经是相当于背叛了,神使又为何召她回去?她心中有些疑惑的跟着神者离去。
净室
净室以紫苏草覆顶,香楠木为柱,洁白的玉石铺地,白芷草编席,鲸骨为案,居中是一尊燃烧着炭火的青铜小鼎。
每个进入净室的生灵,不论他是贵为生灵的王者,还是贫贱普通的凡物,都要淋浴更衣,以表达对天神的敬意。
此刻,面色有些忧郁的王脱去冠服,一身粗布衣,跪坐在净室神鼎边。肃穆地跪行到神鼎前,双手恭敬地将一片龟甲放在神鼎中,炭水烘烤着龟甲,发出一丝袅袅的青烟。他正在以龟甲问卜的方式来领悟上天的旨意。
女乐官神色忧伤地手抚古琴,轻轻弹起一首优雅的敬神之曲,以兹祷告。乐曲伴随着铜鼎中的青烟弥漫在净室,飘向空中,直至九天。
空气仿佛凝固下来,琴音渐渐地停了下来,青烟也消失,净室中一片宁静。
巫师嘴中轻念着咒语,小心谨慎地从神鼎中拿起烤出裂纹的龟片,双手托着,细细地察看着每一丝纹路。
陡然,巫师脸上露出骇色,转瞬间化作痛苦。
“怎么样,找出原因没有?”王急不可耐地盯着龟片问道。
“是天女来到了这里,果然是天女……是天女找上了您的子民”
王大惊,连连后退。
巫师将龟片放在鲸骨案上,解下腰上的小皮鼓,痛苦地说:“王,我的法力不能驱逐天女,我……”
女乐官站起身,急切地说道:“你是巫师,我们可以去求天神”
“是啊,我们举行祭天大典,快快鸣起金钟,准备好三牲五谷。所有的臣民百姓都去往神庙,祭祀天神,求天神来救我们自身”王醒悟过来。他跳起身,急不可待地推开净室的门,大步而出。却未察觉到巫师的脸色越发苍白。
他站起身,用力地摇晃了一下小皮鼓,小皮鼓上毫无反应。
求天神……可是,天女就是神派来的啊。
巫师看着皮鼓,目光里掺着绝望,女乐官被他的眼神惊了一下,心里徒然涌起一股恐惧:“巫师,你怎么了?”
他愣了一下,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摇了摇头。
远远地传来一阵钟鸣声,巫师一下清醒过来,他回过头来,猛地冲下寝宫的台阶,从门外的素女身边冲过,直向王宫大殿奔去。
祭神的大典就要开始,他要去请求天神驱逐天女,就算只有一限希望,赌上巫师的名誉,也要试上一试。
女乐官呆呆地与他擦肩而过,望着巫师的背影,干涸的眼睛更加萧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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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师摇了摇皮鼓,想着刚刚得到的启示,只要抓住那个孩子,杀了他,天女便可被驱逐。
孩子嘛?巫师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随后,便被坚毅的眼神所替代,如果牺牲那孩子一人便可让生灵得救,那么这个恶名就让他来承担吧,他心中是这样的想着,愿那个孩子原谅他吧,他只是,只是为了生灵能够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