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喜欢多事的。
但此刻,他倒了两杯酒,一杯酒满,一杯酒中,却只有一滴。
“在这里,时间过得很慢……”一句话,一道身影。
说话的,无疑是一名生灵。
而他,此刻的他,却是站在这里,一双锐利的眼睛直视着来访的身影。
窗外的天空已经不知不觉间被晚霞染成了红色,再过不久,烟夜即将降临。
但是这里却不论白天、烟夜,都是昏黄幽暗,仿佛置身于地狱一般,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在这里,时间像被拷上了沉重的枷锁,缓慢地前行。
如果不是孤独的侵蚀,或许这里的家伙早已忘了时光的流逝,自是无疑,那家伙便是他。
他觉得自己的直觉也开始变得有些迟钝了。
而此刻,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一个身影身上,一个穿着雪白长袍的男子,一个有着一双好似星辰一般深邃眼睛的男子。
他看到这个男子身影的第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他的手已经松开酒杯,此刻的他已经无心再去端酒,他的手按在了腰际,那儿是他那柄杀戮的利刃所在。
这个身着白袍的男子即便什么都没做,即便只是看了他一眼一眼,但是他却已经有了出剑的冲动。
面对着他逼视的眼神,那身影却表现得十分从容。
“或许是像你所说的那样。但是在这里,可以拥有更多的时间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确实,他的身上大大小小地布满了无数个伤口,这些都是他日以继夜的证明。
他的眼神一直盯着,仿佛在告诉来者,他不会错失任何一个机会。
被眼前的人犹如猎物一样盯着,换做其他人或许早已移开视线,可是那身影却仍旧一脸从容地直视着对方。
一阵沉默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先开口道:
“你曾经说过,要我在这里等,等到与你战斗的一日,对吧?”
“是的”那身影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如果再过数千年,你说我能达到你的什么程度?我能杀了你吗?”
他问。
那身影端了端那只有一滴的酒杯,摇了摇,说道:
“应该还不行”
“你说还不行吗?……”
尽管被否定,但他的内心却依旧平静,他松开了那只手,端起了酒杯。
酒倒在杯中,一杯又一杯,喝酒的却只有两个,他,还有那个男子。
那男子只喝水,此刻的男子便在喝水,一边喝水,那男子的目光却看着他。
“我们已经有很久不曾见面了吧,却不想却在此时见面”
男子突然开口,说话的时候男子的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他,那目光中似乎蕴含着什么,他端酒的手微微一颤,几滴酒花荡出杯缘。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淡淡回视男子,他的眼中已然露出一丝淡淡的杀气。
从醒来起便感觉压抑,这个世界仿佛天生便是压抑的世界,哪怕是他自己似乎都带着某种诅咒,灾难和麻烦无处不在。
他已经受够这样的世界了。若是有可能,他宁愿拔剑痛快一战,只可惜,他不是那个名为超越的男子,他是他,他是他自己。
那思想很古怪,却也很直接,他甚至在想或许这便是这个世界的物种从不爱惜生命的理由,只因为在这个世界很多眼中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己的都被束缚在牢笼当中,死亡也不过是一种解脱。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超越,八人众,现在也许又多了一件有趣的事,你”
男子的声音不大,但是他的眼神却是一凝。
这句话按道理来说却绝不应该出自那个男子的口中,哪怕一丁点都不会。
“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嘛?”他开口,试图终止这个话题。
“复仇嘛,难怪你的剑带着强烈的杀气”
男子突然插口,他的眼神飞速收缩,男子居然看了出来,看了出来他剑中蕴含的杀气。
剑,多年未曾动,当真未曾动吗,那身体本能出剑迎向男子的剑法,那刻印在骨子里的剑术又怎么解释。
他的心突然间微微一动,一股淡淡的情绪浮现,多年,妻子之殇,这理由当真只是虚构的吗,或许不是。
多年,多年未曾动武,多年未曾醒来,为何他依旧留着这柄剑,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他们,只有始终想着随时出手的才会保留自己的武器。
“赐教”
他突然看向男子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片刻之前他对男子还充满警惕,但是此刻他却只想和这个男子一战,用剑和这个被誉为世上之最强一战。
男子手上的酒杯突然掉落在桌子上,酒花洒满男子的衣衫。
男子的眼睛瞪得老大,好似看到自己养的那几条狗开口说话。
他依旧坐着,却似乎已经变成木头。
“你的酒果然厉害,还没喝多少就已经醉了,我送你回去”
男子已经站起身,他一只手伸过来就要架着他离开,他却缓缓伸手挡开男子。
“你可知道,你是这世上唯一懂我的”男子张口。
“你可又知道,我早已不知你在想什么了”他说。
“你知道我的来意”男子的眼神变回平静。
“一个男子,一个女子,只有一个能带走,你选一个”他平静的回答。
“若我两个都想带走呢?”男子问。
他笑了。
淡淡的笑了起来,他的眼神此刻竟无比的亮,便好似两个小太阳一般,他的身体本不好,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死去的那个样子,整个人也好似风烛残年的老者,但是这一刻他整个身体却充满勃勃生机,他似乎是将以往掩藏起来的生命力在这一刻全数释放一般。
“你可知,与我喝酒的只有两种,敌人,或是死者,你选哪个?”
是的,他没有朋友,从来没有,也不需要有,因为他,叫做伽若。
他的话语不高,每一句却都响亮无比,话说完他便已经走到门外,而男子早已经等候在门外的空地上。
他的剑挥出。
男子的剑同样挥出。
除剑之外,便再无其他力量,与他们而言,一剑便已足以。
一剑,只是一剑。
男子的声音淡然响起,随即身影微微飘荡退出战圈,收剑。
“可惜,故人已逝,徒留遗憾,这世上便再无可懂我之物”
男子的眼中,罕见的浮现出淡淡的孤独,独自离去。
他笑了,再一次的笑了。
“可惜,你败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