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刚触及到她的目光,立刻弹开,躲闪着,脑袋“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裂开,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的耳朵失聪,这样不经意的询问,不是声嘶力竭的质问而是这样脱口而出的不经意的询问,他无言以对,心里藏着深深的苦涩的内疚甚至羞愧。
为什么我们没有一个人可以幸福?她问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可以幸福?是啊,究竟是为什么呢?
芮丽转过脸轻叹口气,自顾自地说,“她长这样一张脸,就已经注定了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平静的过。”
罗念推门走出来,程责站在她身后,“我们就先走了,明天一早我和灿火还有课。”
“灿火有什么课?”语气里透着尖锐的警觉,仿佛本能。
“她……要跟我一起去学外语。”
芮丽眯起眼,眼里凝聚的厉色吓得罗念一抖,她并不看她,站起身,“我送你们出去。”
程责背着罗念的包微笑着说,“嗯,如果逸澈醒过来你再给我们打电话,我们每天都会来看他的。”
“好。”
直到程责载罗念离开医院,芮丽眼里的厉色才逐渐消失,她回到原处,凌魄还坐在那里,若有所思,他总是这种游离在所有之外的样子,好像看透一切又好像一切都能把他看透,她轻声提醒,“进去吧,时间差不多了,你和凛冽也早点回去吧。”
他仍旧低着头像犯了什么错,芮丽想要进病房但见他没动停下来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她对眼前的这个人好像真的是没有一个确定的印象,外表儒雅潇洒却没有温文俊逸的气质,倒像是一枝花,整日花枝招展,狡猾如狐,诡异游离,眼睛里的光彩时时千变万化,他感觉到她的目光,犹豫了一下,“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一开始的时候曾对陆逸风说过,像灿火这种人是需要你去找的,不要企图用不理她的方式让她发现你的存在,那太愚蠢了,当她不理你的时候她的身边还有无数人在理她,甚至是巴结。陆逸风说,只有执着又富有冒险精神的人才能看到最美的风景,欣赏最美的花。”她直视凌魄,“我们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我一直都在。”
沉默搀扶着长长的叹息走的步履维艰。
良久的伫立,良久的静谧,她生硬地拉开门进了病房,不多时纪凛冽从病房里走出来,他的眼神在触及纪凛冽眼神的那一刻浓郁的压抑和辛酸消失殆尽,而这样细微的情绪自是没法逃过那人的双眸,“何必这么固执?”
他站起来伸伸懒腰,笑的毫无杂念,“送我回家,困了。”
……
第二天一早灿火从沙发上起来,一阵头晕目眩,点不了头也打心里赞同睡沙发真不是一个好主意。
她昏昏沉沉地抱着毯子出了房间,洗了澡收拾好,穿了一件暗红色单侧开叉的长裙,设计极其性感张扬,这裙子非有足够自信者不能驾驭。
然而她穿了这样的裙子却围了一个长到膝盖的粉色围裙,这围裙还是罗念死活非要挂在她家厨房的,现在还真派上了用场。
给陆逸风做了粥和几样精致的小点心,留了字条,罗念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拎了包就出了门。
罗念站在培训班的门口目瞪口呆外加流口水地看着她,这模样和架势像是立刻要上T台一样,“灿火,你今天是来学习,又不是来选美,干嘛穿这么正式?”
灿火一翻白眼,朝她挑挑眉毛,不屑,“我无时无刻不光鲜亮丽。”还没说完就开始瞪着眼对罗念浑身上下进行了全方位无死角的高速扫描,吓得罗念睫毛直颤一下没敢动。
她赞许地手托着精致的下巴点点头又指着罗念的上衣说,“花朵刺绣和前襟打褶荷叶边相融合的白色长袖衬衫。”手指从罗念的上衣移到裤子,“一条薄荷绿色的九分铅笔裤。”又拉拉她的腰带,“腰间的黑色细皮带抹去了这一身浓重的俏皮味儿,有点儿轻熟女的风范。”
罗念的眼神顺着灿火的手继续向下滑,“再来一双浅金色大亮片细高跟,女王气场如同滔滔江水滚滚而来,不错,适合约会,该表扬,下课之后请你罗小念吃饭。”
她说完径自向自己的教室走过去,罗念站在原地看着她纤细的的背影、尖细的高跟鞋敲在地上清灵悦耳,大脑一阵阵凌乱,这是演的哪出?
她们俩上完课,灿火带罗念去买了一大堆食材,看的罗念小心情开始澎湃,难道她要亲自给她做吃的?
灿火的厨艺是纪凛冽教的,自从离开了他,它就自动废弃了这项技能,她平时即使是自己饿都懒得下厨,更何况是给别人做做菜?
你问她为什么这么瘦,是因为她懒得吃啊。
罗念看购物车里越来越多的食物,忍不住发问,“灿火,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多吗?我都觉得不够呢。”她走在前面也不回身还在不停的往罗念推着的购物车里放东西。
付完款从商场里出来,她风一样的把所有的东西放在车里,坐进驾驶室,还没等罗念坐进副驾驶,她直接把门给锁了,放下车窗,盈人浅笑在唇边肆意流连,“小念,你在这等着,五分钟之后我哥会开车来接你,你就和我哥过你们两个人的二人世界去吧。”
“哎……?不是你说你要请我吃饭的吗?”罗念一下扣紧车窗,想着这人从来言出必行,这是怎么了?
“我说请你吃饭,又没说我请你吃饭。”她暧昧地冲她抛了媚眼,被抛的某人一激灵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走了。”潇洒地一轰油门没了踪影。
灿火回到大宅,放下东西先进房间看了一眼陆逸风,他还安静的睡着,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一定是在做什么美梦。
她浅笑着替他盖好被子进厨房忙,就像她昨天说的有胡萝卜肉饼,杏仁虾排,红酒烩排骨,红烧鱼块和冬瓜干贝汤,还有粥和餐后甜点,做完这些已经傍晚时分,她换好衣服进了房间坐在陆逸风的床边,叫他,“逸风,陆逸风……”
“逸风,醒醒。”她轻柔地拍着他的脸,“逸风?”
陆逸风慢慢的迷茫的睁开眼,定了定神,眼前灿火的模样逐渐清晰,“灿火?”
灿火浅笑,松了一口气,“醒了?”她扶着陆逸风坐起来,“你还是有点发烧,感觉怎么样?”
“很……好。”陆逸风忽然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一愣随即抬眼带着一丝暖意的坏笑,分分钟耍无赖,“我记得我昨天穿的不是这件衣服。”
她速度翻了个白眼,轻拍他一巴掌,似是娇嗔地一瞪眼,“想什么呢?快起来去吃点东西。”
陆逸风洗好,去餐厅正好路过楼梯口,停下来向上望了一眼,想起了那个迷离繁乱花香撩人如若绝境的地方,听见灿火叫他回过神,一进餐厅陆大人立刻傻眼了,“这都你做的?这么丰盛。”
“对啊,都是我做的。”她把粥推到他面前,“你先喝点粥,睡了这么长时间肠胃还没醒。”
他犹豫着坐在餐桌前,一瞬间的沉默,微妙的气流混杂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一个眸光闪烁欲言又止,一个似是不察漫不经心,他想了一会儿微低着头说话的声音也低低的,“灿火,对不起。”
“嗯。”她不假思索地简略应答。
一个字倒让陆逸风一时语塞竟无话可说,他不知道怎么接话灿火也不说,他淡淡的喝着粥,半晌,“那天……是我太冲动了。”
灿火似是笑着垂眼,手里的勺子缓慢地搅动着面前的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逸风看着她也猜不透这对面人的一分心思,顿了一顿,“你被记者们围堵的时候我正在飞去日本的路上,我哥又出了事,我真的是分身乏术。”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怪你。”她看他自己没感觉自己在愁眉苦脸这么认真地道歉,有点想笑,这种情绪反映到脸上化作清风一缕淡笑一漾,“如果被那些人围堵的人是你,我有急事不能出来和你并肩,你会怪我吗?”
“当然不会。”他放下粥碗,理所当然地说。
灿火也理所当然地耸耸肩慢慢后靠在椅背上浅笑着直视陆逸风的眼睛,他的表情一点点的怔楞错愕,眼睛很亮,也很漂亮,这里面有一个男人对他心爱的人由心向外的袒护和爱,这才是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
陆逸风已经‘消失’两天一夜了,陆逸澈、芮丽都突然之间不出现公司里,但荣风只要还有宛清则,就依然运转正常,井然有序,没人敢问她要人。
她回荣风镇住了想要借机挑事的人,稳住了民心,就去了陆逸风的大宅,几乎是死守在那里,寸步不离。
陆逸风从灿火大宅出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他站在台阶下回望那大宅里透出来的圆润温和的光华,笼罩着他的整个人,而无尽的黑暗则笼罩着他的心,只能为之折服无法让自己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