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上半学期，也许是为了缓解刚刚从高三毕业新生的压力，也许是为了给他们一个适应的过程，无论哪个系，课程安排得都不算多，几乎晚饭后所有的时间都可以被他们用来自由支配。
子羽和小鱼儿漫步在校园里。
天光渐暗，一缕缕柔和的光线从道路两旁高高的路灯处投射而下，挂满露珠的草坪散发出阵阵清香，成群的蚊子在空中盘旋，振翅声清晰可闻。
“今天，你这么早就回宿舍了？平时不是要自习到很晚么？”子羽随口问道。
“不是你说要见见我么？我怕太晚回宿舍不合适。”小鱼儿走在道旁的路牙上，一边努力保持着平衡，一边回答。
“是啊，好久没看见你了，我得看看是胖了还是瘦了，要么说不定哪天碰见都认不出了。”子羽注视着小鱼儿，玩笑着说。
“不会的，我保持的很好。”小鱼儿往前快走了几步，骄傲地说，接着她回头看了看，在确定子羽没有追上去继续凝视之后，她才再次相当悠闲地保持起平衡来，“你呢？最近怎么样？上次给你发短信怎么不回？”
“上课呢，没开震动，等我看见时都晚上了，后来不是给你打电话了么？”子羽解释。
……
“喂，前边太黑了。”小鱼儿拉了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前边的子羽衣袖，看了一眼几乎没装路灯的小花园，低声道。
“哦，那我们换条路好了。”子羽傻乎乎地答道。
事后他无数次地反问自己，当时如果自己说“其实没有那么黑”，“黑的只有很短一段”，或者直接拉住她的手，告诉她自己在身边“不用害怕”，结果会是怎么样？可是他竟然偏偏选择了最最白痴的处理办法。
“算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原路回去吧。”小鱼儿转身，从路牙上跳了下来。
“哦，那好吧。”对于小鱼儿的任何建议和想法，子羽从来不会有异议。
……
“以后不许不回我短信了哈。”跑回宿舍楼时，小鱼儿说。
也许，刚才应该和她表白，可是她一直占据主导地位，并没给自己合适的时机啊，望着小鱼儿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子羽胡思乱想道。
算了，机会还有的是，总会有天时、地利、人和俱佳的一刻，不用着急。这样安慰自己，让子羽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
……
很长一段时间，子羽喜欢把天气预报和笑话转发给小鱼儿，“顺便”说一声“晚安”。他从未间断过，直到小鱼儿打电话找他。
“子羽，电话。”宿舍“老大”捂着听筒，一脸坏笑地看着子羽，弄得子羽心里发毛，“是个女的，声音还挺甜。”在把电话交到子羽手中的一刻，他没忘补充一句。
“你，刚才，看见了吧？”
“喂”字话音未落，“你好”尚未出口之际，子羽已经听到了那再熟悉不过的动听声音提出的莫名其妙的问题。
“啊，看见什么？你好像有点着急。”子羽小心翼翼地问。
“还装？”小鱼儿好像有些不高兴，“你，非逼我说，是吧？”
“说什么啊？什么时候？在哪？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完全摸不着头脑，子羽也有点着急。
“呼，好吧。”小鱼儿似乎终于相信了，她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有男朋友了。”
“哦……”子羽茫然应了一声，他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下，心好像又一次裂开了，但是他表现出来得却远比实际坚强得多，毕竟他已经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第二次应该更容易恢复，“你等会，我打给你…”
……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的？”拨通了电话，子羽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点什么，他微微发抖的左手紧紧捏着搭在肩上的毛巾，无神的双眼死死盯着放在角落里的脸盆和洗漱用具，咬着上唇问道。
“刚才，我在体育馆门口看星星，你路过的时候回了一下头，我以为你全看见了。”
“否则，你不会告诉我的，是么？”子羽再次问道。
“……”，“应该也会吧。”小鱼儿顿了顿说，“不过可能要再过一段时间。”
“我路过的时候看到那里有两个人影，所以回了下头，其实根本连是男是女都没注意，你知道，我从来不关心这些无关的事。”子羽好像自言自语一样说道。
“你，没事吧？”小鱼儿问。
“没事啊，能有什么事？”子羽似乎忽然变得很亢奋，连他自己都知道，有些太做作了，可是他无能为力做到更好。
“嘁，谁知道？万一你要死要活的怎么办？”似乎为了缓和气氛，小鱼儿也开起玩笑。
“那我要是真要死要活，你怎么办？分手？”子羽说。
“想得美，我可以给你叫救护车。”小鱼儿不理子羽的假设。
“放心吧，我不会的。”子羽喘了一口大气，他把左手按在心脏的位置，觉得这样会好受一点，接着他重新调整了呼吸和声音，他没有说话，小鱼儿也没有催促，良久，他说，“我想问，为什么你不肯给我一次机会？”
“……”
不亚于子羽沉默的时间，“…，没感觉吧…”小鱼儿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以后呢？”
“…，不知道…”
……
周末，再次和小鱼儿漫步在校园里，感觉却已经完全不同。
“他，怎么不送你回家？”子羽问道。
“怎么了？你不想送？”小鱼儿反问，“告诉你，想送我回家的人多着呢，排起队来，怎么也得一个加强连吧。”她骄傲地说。
“呵呵，”子羽苦笑一声，“那我，能排在什么位置，可不可以插队的？”
“嗯…”小鱼儿似乎很用力地思考，“你嘛，十名开外吧…”
“那，你是怎么决定要和，呃，和他在一起的？”子羽收起了玩笑的嘴脸，问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小鱼儿说，“有一次我从家里坐车回学校，路上忽然觉得会有人在车站等我，结果在我下车时他真的在那，然后，我就答应他了。”
“就是这样？”子羽似乎不甘心地要确认一次。
“嗯。”小鱼儿点了点头。
……
子羽清楚小鱼儿的家住在哪里，清楚小鱼儿需要乘坐的是哪一趟车，却不清楚小鱼儿会为了一个人在车站等她，而决定做他的女朋友。
子羽不缺少站在车站等哪怕一天的毅力，也不缺少被人指指点点坚持自己的定力，却没有在小鱼儿面前大声说一句“我爱你”的勇气。
小鱼儿欣赏的是一种子羽给不了的浪漫，是一种惊喜，子羽学不会的东西。
子羽会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上车，什么时候到学校，要不要去接，会问她在外边有没有带伞，要不要给她送一把，会问她晚自习后要不要吃点东西，他只想给她，她想要的。只要小鱼儿说
需要他去接她，即使等上一天一夜，他也绝无二话。
他不知道女孩有时是口是心非的，对于她们来讲，很多不需要的东西，仍然要去做。也许只要在车站傻傻伫立，在雨中举着伞守候，买好吃的在宿舍楼门口徘徊，就可以打动她的心。
没关系的，自己还有时间，或许有一天小鱼儿会发现她身边的人并不合适，或许有一天她会对自己有感觉，她会想要自己这种“不浪漫的浪漫”，自己可以等。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子，和车窗里越来越模糊的小鱼儿的身影，子羽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