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谈笑着,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的异象。
碎花谷的另一端,一大股浓黑的雾气,铺天盖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笼罩着整个山谷。黑雾翻滚,如同看不见的巨大怪兽在吞吐着它墨一般的呼吸。
待四人发觉,怔愣的瞬间,被黑雾席卷,淹没在浓浓的黑暗之中。
楚小贝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移动,不停地旋转着,浓浓的黑暗除了她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悠儿。。。悠儿。。。”是重华急切担忧的声音,“桃花妾。。。布神医。。。骨儿。。。”但楚小贝发现,她的声音似乎也被这黑暗给屏蔽了,细如蚊吟,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
“咚。。。咚。。。咚。。。”三声落地,重华、布神医、骨儿相继从黑雾中被丢了出来,谷外,已是晨曦漫天,红霞斐然。
三人站在谷外望去,整个碎花谷哪里还有什么碎花,完全湮灭在浓黑的雾气中,黑雾翻涌,似沸腾的黑水,楚小贝更是踪影全无。
重华真气一提,准备再次冲入谷中,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弹了回来,重重地跌落在地,幸亏他武功不错,在落地的瞬间翻了个身,才避免摔伤。
“原来传说竟是真的。。。”布神医脚步踉跄,嘴里不停地嗫嚅着。
“布神医,难道说有关东方鹿与碎花谷的那个传闻?”重华若有所思。
骨儿一脸苍白,梳着的发髻散乱无章,衣裙皱成一团,整个人狼狈不已。
“但愿吧。。。”布神医神色晦暗,不愿再滞留,足尖轻点,跃身离开。
乌金微升,天幕微旦,晨曦中的红光映衬着巍峨耸立的魔域神殿,更显威严不可侵犯。
九十九级的大理石台阶自大殿前铺展而下,石阶两旁每隔十级皆矗立着石雕的神兽,两两对望,或为雌雄或为血亲,甚至宿敌。
冷蝎因着宫主的召见,换了一身魔蝎阁正装。束腰广袖的黑丝蟒袍,蟒袍的正反两面用金丝绣成的金蝎昂足扬尾,伺机而动,栩栩如生。银发高束,紫金蝎尾簪在晨光中熠熠。银眸深邃,闪动着令人无法洞悉的光泽,深若寒潭。左眸间,精心描绘的金蝎盘旋而至,闪烁着诡异的光泽。俊挺的身影缓步而行,一步一风华。
黝黑的殿门缓缓打开,一扇一扇,次第而循。大殿空荡荡,并无人影。
慕容羽心中微动,离开几年,大殿依旧,甚至廊檐上他有一次和着重华笑闹中失手,被暮光剑气震伤的痕迹都还清晰地印在雕着的蝠翅羽尖上。
回忆像是薄纱,轻易地在慕容羽的脑海中掀开。不明白为何,清晰入骨,刻骨难忘。
全身疼。那种疼,简直可以用绝无仅有来形容。被生生地敲断了全身的骨头,一寸一寸地敲。每一下,他都是清醒的,即使昏过去,也必然会被一盆冰水泼醒。清醒地疼,清醒地活着,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回想起来,慕容羽庆幸自己是清醒的,因为,再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疼。
他被孤零零地丢在铁笼中,已然是个残废,除了有口气外,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独孤念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残忍而轻易地揉捏着他的每一寸骨头,在每一个断裂处停留片刻,慕容羽疼得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疼了,他的全身颤抖,不停地颤抖,瘫在冰凉的地上,诡异而苍凉。
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居然是布神医,慕容羽到现在也忘不了布神医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某种新奇的动物,他在他的身上试验他的各种药物,无论他昏死无论他抽搐无论他下一刻是不是真的会死掉。。。歪打正着地,慕容羽百毒入侵的身子现在竟然百毒不侵。
独孤念每天来看他一回,每次都给他念一段的古怪心法,让他自己揣摩着练习,有好几次,慕容羽差点走火入魔。
后来,慕容羽才知道,魔域神功的第一阶,竟是“毁而重建”。他是第一练就魔域神功的人,因为,没有人有勇气一寸一寸地敲断自己的骨头去练一个虚妄的神功。大失而大得。大空而大满。致毁而致成。敲断的骨头竟一寸一寸地粘合,甚至比原来的好骨头还要坚硬,更有韧性,塑造出一副天绝无双的练武者的奇骨神骼。
大殿中燃起杜若的熏香,紫金狻猊的大鼎中烟雾氤氲。慕容羽脸色依旧惨白,银眸一片平和。
一个高大的身影自黑水晶串成的珠帘后平步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