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的落了起来,山上的双方初次交锋时的波澜已经慢慢沉寂,无所谓正义与非正义的无声猎杀,开始了……
“你想让我跟你混吗?”小狗左边的脑袋开口道。
“你真的想让我跟你混吗?”中间的脑袋开口了。
“想让我跟你混你就说啊!”右边……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左边……
“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答应跟你混呢?”带着项圈的小白狗看着眼前的这个知脉初阶的武者,满眼无辜。
那手持长枪的武者一脸诧异看着眼前的小东西,明显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他那个充满暴力的大脑袋明显不够使了……这一个人和妖兽的血腥杀戮场,怎么跑过来这个一只三头小狗?况且这个小狗还说的是人话?
说人话?完整灵魂!帝国拍卖场!那男人顿时清醒了一些。
当他渐渐地从迷糊章台中清醒过来时,又一次沉沦到了狂喜的深渊,能说人话的妖兽啊!这在炎宇帝国里可是数百万金币才能买到一只的啊!此时他看向小白狗的眼神俨然像是发现了一座金山般灿烂……当他正准备好生安抚这小狗时,迎面而来的阴杀之气却让他猛地一个激灵!
“无月之夜,原罪之瞳,冥冥炼狱,炼魄焚神!”那小东西不知几时低下了头颅,毛茸茸的嘴巴开合,吐出了这么十六个宛若来自深渊的字眼,潜藏的杀机顿时涌动起来!
“炼狱杀瞳!”小狗身上那长达三寸的毛发无风自动,两边的头颅低低地沉着,中间的脑袋微微抬起,几乎被白毛遮住的眼睛微合,此时正剧烈德颤抖着,眼看就要睁开了!
“啊!”强大的杀机让这个炼气境的武者不堪重负了,全身的真气疯狂一般的涌入玄铁打造的长枪,顿时流光四溢,跨步,挺身,出枪,一连串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长枪直直地刺向小白狗的脑袋,宛若惊虹!
“开!”低喝声起。
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啊,幽蓝纯净的眼睛宛若深海,不时有浮光掠影一般的白色碎片飘舞而过,细看而下,竟是些残碎的画面,或惨绝,或肃杀,或苍茫。似乎来自那茫茫的九幽!
一缕半透明的乌光透发而出,所过之处,无可抵挡,那耀眼如虹的长枪触及这道光芒时。顿时化作寸寸瓦解,化作了漫天的铁屑,似在嘲笑自己的悲哀。这道乌光下一刻便映入了武者那双骇然欲绝的眼睛里。
没有声音,没有血光,就这样,那炼气境的武者魂断紫桐山,死无全尸。他的头颅已无声的湮灭在乌光里了,连飞灰也寻不到。
那无光无华却凶猛无匹的眸光又飞过了数丈才慢慢消散,这数丈的距离内,所有巨木已然倾倒,皆是被拦腰截断。它们算是这场人狗之战的殉葬品……
“真是的,爸爸也不告诉我,血狱杀瞳竟然需要准备这么久……”小白狗抬起一只前爪,摸了摸自己的黑色鼻子。“还好这个人比较傻……”
这场人与妖的厮杀,无所谓谁对谁错,人类为了价值连城的妖核,妖兽为了滋养修为的人魂和伴生灵石,各取所需。最后酿成了这场杀剧。
如果非要给这纷飞的鲜血寻一个罪魁祸首的话,那便是人们脚下的这片土地,这片大陆,抑或说,这方世界。是它给了人和妖这么充足的杀戮理由。所谓的人心险恶,不过是一个导火线罢了。
人欲本是天成,杀戮却非本性。这是莫老头常说的一句话。
山脚下那二里宽的松柏,已然成了鲜血与安详的隔离带,山上那茫茫紫海里,剑芒横闪,血雨挥洒。山下的雨仙镇却在杳杳的炊烟里,开始了吃平淡的午饭。
此时已有一些武者下山来了,他们或是收获颇丰,不愿再在山上亡命搏杀了,尽管山上有着无尽的利益,但也要有命花才成啊,万一冲下来一个定心境妖兽,铁定被人道毁灭。或是满面愁容,这些人多半是自己或同伴受伤,在那兽吃人,人吃人的紫桐山上站不住脚了,只好悻悻的下山来了。
路何背着把木剑走在了这条他走了十几年的大街上,不时地向做小生意的乡亲打着招呼。大人们也都满面笑容地回应着,在这小小的雨仙镇上,还真没有几个不认识这少年的。目光四顾的路何没看前路,与一个小巷路走出的身影顿时撞在了一起。
“小崽子。你他娘怎么走路的?!”有些狠厉的声音在路何身边响起,路何诧异的抬起头,只见一个身着锦衣的青年一脸轻蔑的盯着他,目光缓缓下移,从头到脚盯了一遍。“乡巴佬!”
“呵呵……抱歉。”路何点头诚恳的道,毕竟是他不小心撞的人家,不过心底对乡巴佬这个词语有些抵触,但没有表现出来。
路何从来不是找麻烦的人,这点乡亲们都知道。
“滚吧,小崽子。”男人一把推开路何,不在看路何。眼光投到了街上,轻蔑的扫视了一圈。低声道:“一群乡巴佬。”
这男子名为陈济,乃是暮光行省过来的家族分子,今日看见同伴们均上去赚大钱了,它却负责留守雨仙,自然心生不满,结果就有了这场闹剧。
“你别过分!”低着头的路何轻声道。他在这十几年里,没有少手到邻里们的关照。此时听见他人的辱骂自然不忿。
“哈哈,小子你说我?”男人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大声的笑道。而后脸色猛地一沉:“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路何听了这句话,一直低着头的他猛地站直了。
这是底线,哪怕他再生性凉薄。此时不需要任何言语。
路何从来不是找麻烦的人,但麻烦找上他时,那种骨子里的倔强与凉薄便会爆发出来,这点,或许只有莫老头明白。
正在心想怎么惩罚路何的贾宇陡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待得他看清楚时,一个苍白中略带血色的拳头已然轰在了自己的侧脸上,咔嚓一声轻响,陈济顿时一声惨呼,满脸鲜血的横飞了出去,不过路何并未就此打住。
体内真气流转,脚尖下的力道猛地迸发,一步跨出便追向了还未落地的贾宇,掌刀,肘击,宛若势不可挡的落在了陈济的身体中线上,次次中要害,但又不致命。一声声杀猪似的惨呼让人觉得心头微跳。那昂贵的锦衣此时烂的堪比乞丐服了。
街上的行人渐渐地围了上来,不想却看见这样一个平民打扮的小子暴揍一个富家子弟。听得刚才的目击者叙述了经过,均议论纷纷起来,不过没有人插手这事,反而有些人竟然喊起了口号!
“打死这些仗势欺人的狗东西!打……打……”这世上永远都是权贵欺压平民,今日路何这狂暴的拳脚,何尝不让这些多是平民出身的武者爽快?
“砰!”路何一脚从上而下将其踹趴在地上,站在地上重重的呼了口气。此时的他已踏入知脉境后期了,对付这样一个连知脉境都未大成的武者根本不值一提。那长长地一口气多是在散发心中残留的抑郁。
“都他娘给我让开,小子你爽完了?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啊,这么快老六就被撂倒了。”人群里突然挤过来几个和陈济打扮类似的人,一脸冷笑的望着路何。手里却都提着寒光四射的武器,真气已然流转其间。
人们都明白,那个表情叫怒极反笑。
路何身体微微前倾,心境沉寂,真气四溢,俨然准备好了一场恶斗。左脚微微迈出,街面上的尘土顿时四散。他这十五年里从来就是吃软不吃硬,当初在紫桐山上,对手有十几个武者,路何照样死磕到底,最后对方丢下了两条人命狼狈逃走。
“暮光的人嚣张个什么啊,就敢欺负小孩子!”人群里顿时响起了抱不平的声音,这一句话仿佛开了一个头,议论声顿时四起。
“哼!我六弟无缘无故在街上被打,你们这些不明所以的人别给我瞎喊!”领头的男子大声道,冷峻的面庞上宛若覆霜,刚才的笑意早不知道跑哪去了。“谁不服的站出来,我们暮光陈家的人接着!”
人群的声音顿时低了下去,那男子暗暗嗤笑了一声,目光投向蓄势待发的路何。“哟!小子你还想打?别以为你把一个修身境的撂倒就无敌了。今天……你得给我留下两条胳膊!”
“上!”男子一挥手道。顿时后面几个知脉境的武者一个闪身便突到了前面,呈半圆形向着路何包围而去。他们不说是傻子,看到贾宇那凄惨的模样,便对路何的底细略知一二了。
“谁敢动我家少爷!”浑厚但充满森然杀意的声音顿时笼罩了冲向路何的几人,使得几人身形一滞,待得他们抬起头时,路何身边已然多了个身高马大的肌肉男,此时正一脸冷厉的看着几人。
脚下一步跨出,重重的踏在地上,明明只是一踏,却给了众人一种山川将倾的错觉。
“你们要我家少爷的胳膊?”大奎低声道。
“哼!给我上!”贾家领头的男子硬着头皮喊道,以他的眼光怎么看不出来大奎是高手?可是如今却是骑虎难下了。
一拳!大奎只是普通的跨步出拳,竟然有隐隐的气爆声,那铁锤一般的拳头顿时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光芒!
当面重来的贾家打手猛地错歩右闪,堪堪的闪过了这致命的一拳,不过没等得他庆幸,那看似打空的拳头猛地转向,像铁钳一般箍住了打手的脖子,咔嚓一声脆响,真气流转之间,已然震碎了那人的颈骨,徒留那刚才还杀气凌人的武者发出了咕噜噜的怪吼声,瞪着大眼倒在了地上。杀人不眨眼!看得众人几乎忘了呼吸。
那粗壮的胳膊猛然甩起,了无声息的尸体顿时宛如战场投石机投出的巨石一般,势不可挡的砸向了剩下的几人,那些人顿时狼狈一片。一帮人浑身泥水的狼狈站起,向着贾管事靠拢而去。
那管事也不是个愣头青,都到了这地步,他自然明白这个亏是吃定了。只好吩咐下人抬起了陈济。在众人低声的嘲笑中和指点里悻悻的远去了,连句场面话都没敢说。这世道,谁拳头大谁才有道理。
看着那个贾家管事如同丧家之犬般灰溜溜的远去,看着那个灰蒙蒙的天空下铁塔般的身影。路何突然觉得有一身强大的武力是件很重要的事。
……
“阿茗,这场宴席该散了……”莫老头站在路何的屋子里,眼神恍惚的看着那幅古画。良久,老头轻叹道:“十六年了,应该不会觉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