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来攘往,接踵磨肩。
阔大宽直的大道上,青砖铺砌,街道两旁市侩与商贩吆喝盈天,一副昌盛民泰之景。
沿着两旁鳞次栉比的楼宇屋阁,低头看着砖上白灰的马车轧痕,冥夜心事重重。
冥夜离去已有三天了,小童不由分说遣散他,让他时刻忧郁颓废,昨天经过对路人的盘问才探悉这座曾距自己落脚点最近的城池。
他当时惊讶,居然跨越很大一段距离,来到南域——这人生地不熟的他乡。
要知道东域纵横延伸数十万里,宏阔而无边,便是南域边线与其接轨,从最深处的韩江城来到此地也不下于这种里程。
这让他极度震撼,小童的手段无以伦比,但绝大部分藏着掖着,没有外泄。
而三天来,他用心揣摩与推敲小童的话,曾一度伤感与忧烦,不明所以。
“缘果因何,缘果因何……”冥夜一路反复品味,直至此刻才趋于洞达。
“实力,靠自己争取,大仙在元池内所留,就像一盏束之高阁的指明灯,只有我更加强大才能尽皆读取!”他攥紧双拳,用力之猛,骨节处亦发了白。
冥夜体会到只有自己高强才能破解小童遗留下的谜团,忽的心中烦愁惧消,为自己定下目标。
“咕噜噜……”饥饿的空腹在这时以剧烈的搐缩来诉求它的不满,冥夜捂住肚子,有些尴尬。
这声音委实掩饰不住,邻近的人全都清晰地听到,下意识往他那扫视而去。冥夜嫩脸通红,被环伺的行人看的满身不自在,干笑数声,埋头奔出‘包围圈’。
他穿梭在人群里,有些张乱,这太丢脸了,被一群人好奇地打量,令他不堪。
思绪神游,他还无法适应喧嚣与繁华并存的环境,换句话讲,他似乎怕生,很孤立与自怜。
“砰……”
冥夜拐过一角,依然低头奔走,却不料迎面同样有人走来,一时唐突,两者相撞,摔了个四脚朝天。
而对方更是可笑地脸先着地,居然啃飞了两颗门牙,呛下了一肚灰尘,顿时惊怒交接。
“你个瞎眼的蛋!拿屁股走路的吗?!”这人翻身与鲤鱼打挺,一个跟头站起来,口齿不清,鲜血于唇角流泻,活脱脱一花脸得到了显现。
冥夜揉揉头,坐直身子,而后撑地起身,拍拍衣襟,淡定而镇静。
“对不起啊!我……”
只是对方得理不饶人似的,刁恶至极,不听其一声辩辞与歉意,话语像开了数门大炮般绵亘迭出。嘴德无礼而狂妄。
“狗崽子,下次给爷看仔细了!秦府的人也是你能碰的?妈的,真晦气!呸!”
这人口出妄语,盛气凌人,在慌忙离开前更是朝冥夜鞋边吐了血痰。
冥夜自感无辜,被串烧般的菲薄之语听得张口结舌的,却又觉得喉咙内有某物无法下咽。
世道起伏兴灭的,什么范例的人都有,不禁又回溯起当初韩江城中,淳朴与坦率的百姓,那是一份良好的记忆,只是却被无情惨杀。
轻缓摇头,他重打起意兴阑珊的趣致,忘却烦恼,大踏步向前,想寻一份餐点满足胃的欲望先。
“少年人!”背后蓦地传来一声宽厚的吆喝,冥夜转身回头,一位满脸络腮胡须的矮胖男子扭搭着全身肥肉跑来,火急火燎的。
“有什么事吗?大叔?”礼仪廉耻兼具,是为每一个人的必修课,冥夜虽然曾是孤儿,经过教育后却也熟谙,当下谦恭地问道。
那胖子一身肉浪仍抖动不止,探手进怀里摸出一封信笺,递与冥夜,并应道,“少年人啊,虽说秦府的人霸道凶顽,常人一般都要绕道走。但这东西丢了可不好,唉……怎么说呢,给给给,下次千万不要弄丢了!?”
此人千叮咛万嘱咐,扯住冥夜的手将信笺摁塞进去,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大堆话才念叨着走开。
“呃……”冥夜无言,即刻石化了,怔怔不语。这太不常见了,且怪事多多,一件又一件,自己身无分文的,哪丢过东西?
他无力叹息,挪步前行。
晚鸦啼暮,夕阳化作一条黄灿灿的腰带横亘于天际,火烧云红彤彤。
东头华月隐浮,朦胧而纯净。
“咕噜噜……咕噜噜。”冥夜有些吃不消,未寻到一家肯施舍的酒楼,主要还是因为他身无分文,哪来没钱吃白饭的好处?
而且这肚子委实不争气,太不上进,一直抗议个不停,让他无比恼火。
鬼使神差似的,他的余光竟瞥见从未松过的右手,这才想起一封离奇而神秘的信笺还在掌心捏着,不住惊愕。
“这看起来好漂亮啊,不知道能不能吃啊?!”
冥夜饿不择食,嘴角居然挂下一条哈喇子,因为这信封实在太精致了。
其封面由柔顺的绸缎混杂着金丝编织而成,信眉更是横陈着一条恶寒的黑龙,它的威势凛然。
不过,上头却是无一墨迹,一个题名都没有。
“怪不得那矮胖大叔焦虑地寻来,这等货色的确很惊世骇俗。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家的。”冥夜嘀咕,若星辰般的眼睛转动,突然计上心头。
“既然没有物主的大名,那我就拆开看看,说不定会找到些眉目。”
这有点阴差阳错,他抽出一条金丝,被其缝拢的口子顿时敞开。
从中取出一封白纸黑字,细细读了起来。
然而,他宛若受了恫吓,如遭雷击,整个人一个哆嗦,目露愤愤!
字里行间无不透露了一个极大的阴谋!
“秦家?张家?屠家?”
冥夜重复低语,很是纳闷。
这是秦家秦少保的信。
信中提到他有意结纳张家虎春,与其联手,今晚子时共同联袂,劫持屠家小姐屠希儿。
至于目的,却没有详尽与解析。
冥夜怒现面容,这等丑事真是见不得人!
当务之急,是要通风报信,让屠家做好防范!
只是……
冥夜傻了眼,初来乍到的,这屠家在哪?
而后,他探询与问道于几个路人,方才进一步的知道青州的阔伟与庞大。
青州城,以城主府为首,下辖张家,屠家和秦家。
三家氏族鼎立,明争暗斗,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要一家独大,另一家就会联手另一家来与之分庭抗礼。
而高高在上的城主府却对这些打闹充耳不闻、视若无睹。
“难不成,这屠家要独大?”
冥夜谨小慎微地思考着,且想起那自称秦家人的小厮的丑恶嘴脸。还是敲定了主意。
救!
干嘛不救?!
冥夜摸摸下巴,此刻眼睛弯成月钩状,并且亮晶晶,白皙的脸庞上满是笑容。
“到时候应该有大餐可以饱腹了,哈哈!”他如是祈盼着。
月至中天。
冥夜遵循路人的指点终于来到屠家的府邸前。
这是一座轮廓健美的宅邸,线条犹如古树分叉,碧瓦金檐,兽环大门。彰显了其拥有者的富绰与显贵。
两只青铜狮子仪貌与姿势各不相同,伫立于门在两侧,双爪反耀月华,寒光烁烁。有一种莫名气机在弥漫。
冥夜深吸口气,往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