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又对上那张惑人容颜,吓得百里初雪连退了两步。曾几何时,她一直心心念念着能与他如此亲密接触。可是,如今却已经事过境迁了。
"你没事老靠人这么近干嘛?"百里初雪一双美目瞪着他。
银巽促狭一笑,"什么时候这么怕我了?"
"谁怕你了!?只是现在我可不是你的女人了。别有事没事跟我套近乎。"百里初雪脸颊一红,说话不禁有点底气不足了。
银巽一脸轻松,促狭地道,"那医仙大人念在以往的情面上,给我治治伤吧!??"
"呃?"百里初雪抬眼看他,方才没注意,此时细看他脸色的确是不佳,"你受伤了?"
"还不过来。"银巽语气有些吃力,身形晃了晃。
百里初雪忙上前扶住他,却见他眼中笑意甚浓。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百里初雪见他伤势如此之重,也不理会别的了。声音也不由得变得清冷。
银巽眸光一转,道,"来南泽的路上被偷袭了,那贼人诡计多端,竟然让他得逞了。不过,本来也伤得不重。只是为了连夜赶到南泽,便马不停啼,让伤势加重了。"
"受了伤还逞强?"百里初雪扶他往自己内室走去,随口道。
"你以为我真放心将南泽交到你一个小女子手上吗?"银巽抬眼,桃花眼中满是笑意。"不过,事实证明,你还真是有点本事。"
百里初雪闻言心里暗乐,相处那么久,也没见过他称赞过自己。难得今日也不小气,她也不必与他谦虚。"那是自然!你以为自己有多了解我?"
银巽听了,身子一怔,心里也暗想。他的确没有了解她多少!?这么多年来,每次见到她,他都避之不及的样子。从来都没有好好正眼看过她。
想不到她也有如此聪慧过人的一面,也不知道她竟然是自己苦寻多年的素手医仙,更不知道她是当年从幽冥宫杀手手中救下自己的恩人。
如果他早些知道,自己会不会对她好一点!?或许,会不会去试着与她好好相处一翻!?
可是,如今还会有那么多如果吗?
"你就放心让我治?"百里初雪斜看向他道,不明白他如何会找上自己。
"你医术的高明,相信我手下的人没有能比得上你的了。"银巽浅浅笑道。
百里初雪没好气地斜睨他一眼。"你不是也会医术吗?用得着来我这受气!?"
"的确,我的医术也不比你差,只是医者难自医罢了!?"
"……"
百里初雪强忍着内心的触动,装作认真专注的样子帮他疗伤敷药。他背上那一条长长的刀疤是她不曾见过的。可是看样子也不像是多久的伤,到底是谁那么恨他,如此心狠手辣,一心一意的要了他的命!?
看来,他的日子过得并不像平日里见到的那么轻松!?
如此道来,自己不是也被他漫不轻心的表面隐瞒过去了吗?
当她花了大半夜地时间帮他整理好伤口,人已经累得不行了,趴着身子在那床榻上昏睡了过去。
银巽本来在假寐的双眸却突然间睁开来,那双如琉璃般的眼睛闪烁着热烈的光芒。似乎想把她的容颜轻轻地刻入心里。
不知不觉,曾经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如今已然出落得如此娉婷多姿了。
竖日早上,当百里初雪一觉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整整齐齐地睡在自己的床上。身上还盖着一张温暖的被子。
隐约间,透出一股好闻的药草香。
银巽走了,悄然无声的走了,正如他来时一般无声无息。
百里初雪无暇顾及,那个人她从来也看不透,他总是比别人先下三步棋。南泽如今守住了城,他也放心了不少。但是前线还有很多事情要他去处理。他又如何能安安心心留下养伤!?
她自认看尽世间百态,然而从相识之初到如今,她发现自己看他一直都是雾里看花。既然看不清,那么也不必费神,在她心中,他与她也终究是流云皎月。
收拾好一切,百里初雪带着小绯前往前方的军营。
"你这是做什么?"百里初雪甫一出府衙大门,就看到一抹清瘦的身影笔直的站在门口。
今日厚厚的云层后,难得的冒出一轮金日,冬日的阳光透过云层,稀稀薄薄的照射下来,为寒冬披上一袭暖衣。洒下的阳光照射到那清瘦孤单的小小身影,倔强而又固执。
"我想跟着你!"扬起一张小脸,琥珀色的眼睛盯盯的看着百里初雪,坚定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我要去的是刀光剑影的修罗场。”百里初雪水眸微眯,淡淡的看着他。
“我便是从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罗场爬起来的,再入又何妨?”小身板一挺,他毫无畏惧的回答。
“告诉我你是谁?”百里初雪唇角轻扬。
“格衄恩切,我是女真人。”好似早已经知道百里初雪会问起,格衄恩切没有犹豫的回答。
“你的汉文化很好。”百里初雪用女真族语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格衄恩切听后身子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百里初雪,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同样用着自己的母语:“我的母亲是汉家的女子。”
“为何要跟着我?”百里初雪满意的笑了笑又问道。
“我要复仇!”格衄恩切没有丝毫隐瞒,因为聪明的他深深地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比他大上几岁的少女早已将一切了然于胸,他若有半句不实之言,定然会失去这唯一的机会。
“我是女真部落首领的儿子,四个月前,我的阿玛惨死在舒禄齐格的手上,他甚至想要强占我的阿娘,我要从他手上夺回属于我的一切,我要为阿玛报仇雪恨!”
“这是你的仇恨,与我无关。”百里初雪漠不关心的说道。
“只要你能助我复仇,我格衄恩切以女真族的先祖起誓,从此以后听从你的差谴,为你做牛做马,终身不悔。”格衄恩切举起三指,对着云厚的太阳一字一句的说。
百里初雪眼波一凝,看着这个心有丘壑,志比天高的小少年,突然想到了什么,冷声的问道:“你这般聪明有心计,不会不知道昨夜来了一个更能改变你命运的人。”
“我已经见过摄政王殿下,是殿下让我跟着你。”格衄恩切丝毫不隐瞒。
百里初雪闻言,眼中冷光一闪,不再多言,转身朝着已经备好的马匹,翻身而上,没有再看格衄恩切一眼,扬鞭而去。
她的身后小绯也没有给格衄恩切一个目光,跟着百里初雪就走。
格衄恩切见此,眼睛都没眨一下,面无表情的提歩追着百里初雪跑去。
百里初雪心中恼恨银巽再次算计她,所以对格衄恩切那一份怜惜与欣赏之意也抛在脑后,快马加鞭的朝着军营而去。
想跟着她,得先过了她这关。什么摄政王!?也不能左右她的决定。
军营距离南泽城只有两个时辰的马程,可是百里初雪与小绯却生生的提前了半个时辰到达。
站在距离大营三里的山头,看着一根根粗木围起的栅栏,里面一顶顶白色的营帐拔地而起,大门口留个守兵手握长矛,分作两排而战,肃穆而立,高台上放哨的守卫也精神百倍,百里初雪不禁有些欣慰。
但是目光落在早已经守候在门口的一个身着参将军服的男子时,缓缓的又开始凝冰,尤其是看到那参将领着四个士兵朝着她迎来时,眼中更是漫上寒气。
“小将穆钟,敢问可是医仙?”参将穆钟上前对着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轻纱遮面的百里初雪抱拳问道。
百里初雪没有说话,只是握着缰绳的玉手渐渐的收紧,骨节间已经泛白。
“半个时辰前,摄政王带来旨意,让全军医官任由医仙调配!”穆钟好似被人叮嘱过,相当清楚百里初雪的脾气,对于百里初雪的态度不以为意,甚至不用百里初雪承认,就可以肯定百里初雪的身份,十分尊重的说道,“医仙,请!”
“小姐……”小绯蹙了蹙好看的柳眉,她没有遮面,不过一身男装英姿飒爽,她忍不住想要出声提醒百里初雪,可是话到唇边,又觉得以自己小姐的聪慧,她的话已经是多余,所以便只是轻轻的唤了一声。
她们原本是打算悄然而来,混进军营,然而无声的离开,可是此刻已经事与愿违,很明显有人要她们如此的高调,其目的无非就是让她们无法风过无痕的脱身。
可以不着痕迹的做的这些,甚至动用圣旨,又对百里初雪有所企图的,目前只有一个人,毫无疑问便是银巽。
还说没有想利用她!?如今还真是物尽其用呢!
百里初雪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憋屈的情绪,压下扬鞭掉头离去的冲动,缓缓的下马,矗立在军营门口,仍由吹拂的轻风掀起他雪白的斗篷与飘扬的长发,站了好一会儿,才松了紧握的拳头,将缰绳与马鞭扔给等候很久的士兵,踏步进去。
军营内并不如外面看起来那般戒备森严,气势凛然。
百里初雪一踏入军营就看到三三两两相互搀扶的士兵,或是头部,或是手臂,或是双腿缠住已经渗出艳红鲜血的白布,一张张脸无一不是极力隐忍,但是眼中却都蒙上了一层灰暗,完全找不到属于军人的斗志与英勇。
这无疑便是昨日那一场大战留下的阴霾。
百里初雪纤细的身子站在军营内,突然抬头看着厚厚掩盖的天空,尽管近日浅淡的日光透过了浑厚的浓云柔软的挥洒而下,可是冬日的寒风依旧放肆的吹拂,那一点点的暖意也在肆虐的冷风中被湮没。
“医仙?”就在百里初雪感怀时,身后响起清朗熟悉的声音。
百里初雪闻声回头,对上的是一张俊逸非凡的脸,一袭白底紫缎滚边的锦袍,斜插的衣襟和宽大的袖袍上都绣着栩栩如生的翠竹,腰间系着镶玉锦带,外罩一袭透明的紫纱轻衣,金冠束发。明明一身华贵,可是偏偏举手投足的自然流露出一股两袖清风的潇洒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