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神秘,打得迅疾,除了投降的以外,所有反抗的或者沉睡的全都被就地歼灭了。
于永福被押往起义军的深山驻地, 他遭到铁木耳的痛斥之后跪倒在地。
铁木耳准备举枪射杀他时, 突然有一个维吾尔小伙子跑来对铁木耳要求道:
“铁司令! 五年前我父亲参加反抗沙亲王的起义军时,就被这个家伙打死了,这是我父亲临死时亲口对我说的。我要替我父亲报仇! 我要亲手杀死他! ”
小伙子用手指着跪在地上的于永福愤怒地叫喊着。
铁木耳把自己的手枪交给小伙子,说:
“好! 你开枪打死他,替你父亲报仇! ”
小伙子接过手枪, 对准想躲的于永福扣动了扳机, 只听得“啪啪啪”三声连响,于永福倒在地上死去了。
这个曾两次镇压过哈密农民起义的刽子手就这样被铁木耳处决了。
铁木耳全歼于永福的官军达三千多人, 夺取了大量的枪支弹药,充实了自己的部队,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于永福全军覆灭的消息传到沙亲王的耳中, 他顿时脸色大变,惶惶不可终日,急忙发出求援的电文,请求新疆巡抚立即增援救助,声言哈密处于十万火急之中。
袁大化此时已经无力维持新疆的混乱局面了, 他自知自己已到穷途末路了,想经哈密东归回关内。
他接到沙亲王的求援电文后,同样着急。
他认为如果哈密被铁木耳所占领所控制, 他想从哈密回关内就成为泡影,他的这一条退路就被堵死了。
所以,他也同样忧虑不安。
他也想消灭铁木耳。
于是,他命令在哈密的团长钱广汉带兵剿灭山中的铁木耳。
钱广汉本是陕甘总督长庚手下的人,后来长庚离开了伊犁,把他仍留在伊犁当团长。伊犁革命党人起义时,他迫于形势,投机革命,参加了伊犁起义军,在决定胜败的关键时刻,他突然叛变投降了袁大化的清军,向起义军打起黑枪。
袁大化认为钱广汉是个反复无常的人,不可重用,有意除掉他,削去他的兵权,但由于时局动荡,又怕激起哗变,无法收拾,只好把他调往一直****不安的多事之地——哈密, 让他在那里充当杀人的刽子手,也好借机消耗他的兵力,让他成为进退两难的费力不讨好的团长。
钱广汉接到袁大化的命令后立即照办, 他认为这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心中嘀咕:杀鸡焉能用牛刀? 这群不会打仗的乌合之众难以逃出我的手掌心, 我定会把他们的脑袋割下来挂在哈密城头示众,让全哈密的人看看我钱广汉的厉害!
他命令部下与沙亲王联系,打制了不少寒光闪闪的铡刀,放在战车上,表示将用铡刀铡下铁木耳等人的头,以壮他的军威。
如此明目张胆的举动,怎能瞒过铁木耳的眼睛?
如此狂妄骄纵的出征怎能躲过铁木耳的耳目呢?
铁木耳暗骂钱广汉是头蠢驴!
铁木耳大笑钱广汉是个傻瓜!
铁木耳虽然看不起钱广汉,但他还是深思熟虑、毫不放松地作出极其周密的部署,达到歼灭他的目的。
铁木耳把支援起义军的妇女们组织起来, 让她们用树枝草叶制作了许多假人插在山顶上, 间或混入真人挥动临时制作的战旗,呐喊着迷惑钱广汉。
钱广汉面对满山的密密麻麻的人,不敢正面冲上去。
他看到山下有条幽深的峡谷,长满了野草和荆棘,心想从峡谷绕到山后,包围这座山,然后攻上山去消灭他们。
即使消灭不了,也可以围困他们,使他们断绝粮草,饿死他们。
他想完之后, 立即命令部队后退, 直至山上的人看不见为止。
他退到离山不远的密林里吃饭休息。等到夜色降临后,他命令部队悄悄进入峡谷向山后进军。
钱广汉还是多了一个心眼:他不敢走在前面,怕万一有埋伏就会送命。因此,他在大军之后压阵,催动军队火速前进!
他的部队进入山峡之后, 突然从山峡的荆棘与乱草丛中发出猛烈的子弹呼啸声,在乱枪之中,钱广汉的一团人马几乎全被打死, 走在最后的钱广汉带领他的副官和卫兵拨转马头冲出峡谷,向哈密城的方向仓惶逃窜。
铁木耳命一部分官兵乘胜追击,又射杀了几个逃命的卫兵,便守住进山的必经山口,防止哈密增派援军进山。
铁木耳领军到峡谷获得了不少的枪支弹药、战车和粮草,极大地充实了自己的武器装备,起义军充满了必胜的信念。
退居哈密的钱广汉并不死心, 他又和沙亲王密商反攻的谋略,同时又向袁大化发出要求增援的电文。
但要求落空了。因为此时袁大化已经把权力的宝座拱手让给了杨增新,自己却悄悄地溜回关内了。
钱广汉得知此事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下来, 整天以酒消愁,大骂袁大化不是人,让他白白损失了一个团,成为徒有其名而无势力的光杆团长。
然而,沙亲王世居哈密,他的切身利益决定他必须坚持不懈地反攻,保住他的一切世袭权力。
他又向杨增新发去要求增援的电文。
杨增新一改袁大化进剿的办法, 他对沙亲王要求派军队剿灭起义军的请求不感兴趣, 对哈密知事白文超请求派援兵的做法同样反感,认为他们的办法只能激化矛盾,扩大战争,对制止暴乱毫无作用。他认为进剿的办法在哈密来说无异于火上泼油,无法取得釜底抽薪的效果。
杨增新把所有从哈密发来的要求派兵镇压铁木耳的电文和信函一一看完后扔在文案上,来回不停地踱步,紧皱眉头,思考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消弭祸乱,稳定局面,以巩固他刚刚夺取的政权。
杨增新对哈密的****是了如指掌的, 并不像袁大化那样心中无数,胡乱指挥。
他从眼前的****想到五年前的激变, 想到哈密亲王府被围的情景。
那时候他初来迪化路过哈密, 意外地撞见了一幕混乱而又可怕的景象。
无数破衣烂衫的农民用土坯堵塞了王府的大门。
他们挥舞着拳头大喊大叫:
“我们不愿做奴隶! 废除无偿的劳役! 释放无辜的农民! 减免不合理的赋税……”
王府的卫兵们用枪托驱赶围拢的群众, 不时地威胁着并用枪托推打带头的农民。
农民们被打急了,他们拿起石头还击卫兵,找来棍棒与卫兵们对打起来。
沙亲王终于忍受不住了,他命令开枪,于是他的卫兵们奉命开枪射杀那些带头的农民,一场血腥的镇压就这样开始了。
王府门前死了不少闹事的农民。
其余活着的便逃往山里聚集力量准备起义,推翻沙亲王。
事态越来越严重,双方处于对峙的状态。
战火越来越浓烈,双方处于一触即发的险境中。
杨增新正好来到哈密目睹了这一切。
杨增新奉联魁之命代表政府对此事进行调解。
杨增新当时就住在县衙内,他不代表沙亲王,当地的农民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也就相信了他的调解。
杨增新单独与双方代表会晤谈话, 摸清了双方的底细和心事,做到胸有成竹,达到妥善处理的目的。
农民代表的要求是:摆脱王府的控制与奴役;减免每月的无偿劳役;不向王府缴粮纳税,可向政府直接完粮缴税;释放被关押的农民代表; 赔偿被王府打死打伤的农民的命价, 承担治疗费、医药费以及亲属们的生活费;被农民所打死的王府卫兵的事件不予追究; 山里的农民回家务农耕种不得骚扰和报复等一共十条。
而沙亲王则坚决不同意农民代表的十项合理要求, 并继续采取镇压的手段, 要求哈密县知事和新疆巡抚联魁派兵镇压等等。
急于要处理好事件的杨增新将农民的要求全部答应下来,稳定了农民的情绪。
对沙亲王杨增新则以同谋人的口吻说:
“亲王阁下,硬碰硬是不行的,两块大石相撞,必然各有损失,这又何苦呢? ”
沙亲王闪动着疑惑的两眼,说:
“钦差大人的意思是……”
杨增新笑了笑,说:
“我们有句成语叫:水滴石穿。你可别小看水是软的,但时间长了,那滴下的水珠照样可以把坚硬的石头滴穿了。”
沙亲王一知半解地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用软办法,对吧? ”
杨增新摇摇头,说:
“你只说对了一半。”
沙亲王不解地问:
“那另一半怎么说? ”
杨增新诡秘地一笑,说:
“用软办法实现硬办法的目的。先软后硬,一网打尽。亲王阁下听我的话,把他们的所有条件全都应承下来,形成文字,签上名字,等他们回家安分守己地种田了,不闹事了,时局稳定了,再一个个把那些领头闹事的人悄悄抓来处死,然后,你再加重征收农民的粮食、赋税、牲畜,就说这是补偿战争的巨大损失。如此一来,不仅补偿了你现在付出的钱财,而且远远有余,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你一点也不吃亏,而且占了大便宜。”
沙亲王点点头,说:
“你说得很有道理,可那文件上写着,又有我的签名啊! ”
杨增新不屑地笑道:
“哈哈! 那一张纸还是由你我说了算,下至哈密知事,上至新疆巡抚,谁会承认那一纸空文呢? 文件由我们写,作废也由我们决定,你怕什么? ”
沙亲王有点不放心地问:“那到时他们又起来造反该怎么办? ”
杨增新肯定地说:
“不会的,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你已经把领头的人都处决了,还有谁再敢起来领头造反呢? ”
沙亲王满腹的狐疑顿时被杨增新的三寸不烂之舌全部化解了,他断然说道:
“好!我明白了,就按你说的办!我佩服你的高见,事成后,我一定重重地酬谢你。”
事件就按杨增新调解的办法得到了解决, 农民们得到了十项利益,沙亲王承认照办了,山里的农民也安然回家去种田了。
杨增新不费一兵一卒解决了十分激烈的生死搏斗, 平息了一场农民起义,拿到沙亲王的重赏,去迪化邀功去了。
过了不久,沙亲王就采取杨增新所授的机宜,秘密处决了所有领头的人,把取消的劳役、赋税、粮租等原来的项目加倍地摊派给广大农民,实现了羊毛出在羊身上的计划,又大大地发了一笔横财。
杨增新停住踱步, 把回忆的目光复又盯在哈密来的要求增援的那些电文上,心中暗忖:对现在的铁木耳能否采用五年以前我对沙亲王所讲过的那些办法呢? 铁木耳很年轻,对五年前的事件不一定很了解, 也不一定会知道那些事件的处理办法是我教给沙亲王的。因为知情的农民领袖人物后来都被沙亲王秘密杀害了,恐怕没人会知道我杨增新是那次事件的诳骗者,铁木耳自然更不会清楚我的底细。我想我完全可以大胆地试试,采用收抚的妙策来对付铁木耳,让五年前的故伎重演一遍又有何妨?
杨增新暗骂沙亲王是个残暴如狼、愚蠢似驴的家伙,是哈密暴乱的导火线, 本想收回他的特权和封地, 划归地方政府来管理。但他登上都督的宝座时间不长,不敢轻举妄动。再说沙亲王是世袭的王公贵族,至今中央政府也承认他的爵位和权力,他又何必惹他呢?
作为都督的杨增新知道各地的王公贵族都很有势力, 也有军队,可以控制地方局面,也能镇压地方暴乱分子,哈密的沙亲王也不例外。利用王公贵族统治当地的人民对杨增新而言是很有利的,可以省去他许多的兵力和钱财,所以,杨增新也不愿得罪沙亲王,表面上表示关心他,背地里却又骂他贪婪无度。
杨增新考虑再三, 拿起他的狼毫笔, 给沙亲王写了一份电文。
电文的内容是说眼前新疆的大局还不稳定, 特别是哈密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不要采取过激的办法来对待暴乱的农民,应当顺应民心,减免各种繁重的劳役和租税,减轻给农民附加的各种费用,缓和敌对情绪,以便消除祸患。
这份电文在措词上采取温和的态度而又不失必须照办的口气。
接着杨增新又给哈密知事白文超写了一份同样意思的电文。不过这份电文在措词和口气上与前一份大不相同,带有严厉批评的意味和不许采用武力解决的指令, 强调依靠镇压的办法是无济于事的,必须以安抚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杨增新写完后反复推敲了一会儿,又改了几处,然后浏览了一遍,才又重新抄写好,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自己的四字名章,交给机要秘书,嘱他以公文的形式发往哈密。
写完了电文之后,杨增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臂,又走动了一会儿,便命令他的副官去把他的卫队营长张福寿请来,商量事情。
张福寿是个回民营长,也是杨增新的心腹知己,对******教的教规和教义是很熟悉的。
张福寿长得很壮实,一脸的温和气,讲起话来有板有眼,给人以诚实笃信的感觉。
张福寿对杨增新很信赖, 不论干什么事都以杨增新的马首是瞻,对杨增新惟命是从,绝不打折扣。所以,很受杨增新的信任。
杨增新把一封写给铁木耳的亲笔信交给张福寿, 命令他率领一营官兵前往哈密收抚铁木耳。
杨增新对张福寿明确指出了对待铁木耳的态度和应该采取的策略。
杨增新强调无论如何也要把铁木耳收抚过来, 不论对方提出任何条件都一律答应。
张福寿把杨增新的教诲牢牢记在心中,率领部队开赴哈密,邀请了当地一些有声望的阿訇和绅士带上贵重的礼物和《古兰经》向铁木耳的驻地走去。
张福寿等人面见铁木耳表现得十分恭敬。
他们就像仆人见到了主人。
铁木耳心里直发笑。
张福寿双手把杨增新的亲笔信交给铁木耳, 铁木耳看过后表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