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禀乾之刚，女子配坤之顺。
贤后称女中尧舜①，
烈女称女中丈夫。
曰闺秀、曰淑媛，皆称贤女；
曰阃范、曰懿德，并美佳人。
妇主中馈，烹治饮食之名；
女子归宁，回家省亲之谓。
何谓三从，从父、从夫、从子；
何谓四德，妇德、妇言、妇工、妇容。
周家母仪，太王有周姜，
王季有太妊，文王有太姒②；
三代亡国，夏桀以妹喜，
商纣以妲己，周幽以褒姒。
兰蕙质，柳絮才，皆女人之美誉③；
冰雪心，柏舟操，悉孀妇之清声。
女貌娇娆，谓之尤物；
妇容妩媚，实可倾城。
潘妃步朵朵莲花，小蛮腰纤纤杨柳④。
张丽华发光可鉴，吴绛仙秀色可餐⑤。
丽娟气馥如兰，呵气结成香雾⑥；
太真泪红于血，滴时更结红冰⑦。
孟光力大，石臼可擎；
飞燕身轻，掌上可舞⑧。
至若缇萦上书而救父，卢氏冒刃而卫姑，此女之孝者。
侃母截发以延宾，村媪杀鸡而谢客，此女之贤者⑨；韩玖英恐贼秽而自投于秽，陈仲妻恐陨德而宁陨于崖，此女之烈者⑩。
王凝妻被牵，断臂投地，曹令女誓志，引刀割鼻，此女之节者。
曹大家续完汉帙，徐惠妃援笔成文，此女之才者11。
戴女之练裳竹笥，孟光之荆钗布裙，此女之贫者。
柳氏秃妃之发，郭氏绝夫之嗣，此女之妒者。
贾女偷韩寿之香12，齐女致祆庙之毁13，此女之淫者。
东施效颦而可厌14，无盐刻画以难堪15，此女之丑者。
自古贞淫各异，人生妍丑不齐。
是故生菩萨、九子母、鸠盘荼，
谓妇态之更变可畏16；
钱树子、一点红、无廉耻，
谓青楼之妓女殊名。
此固不列于人群，亦可附之以博笑。
【增】蔡女咏吟，曾传笳谱；
薛姬裁制，雅号针神17。
蛾眉队里状元，崇嘏文章洒洒；
红粉班中博士，兰英才思翩翩。
城号夫人，牢不可破18；
军称娘子，锐而莫摧19。
是谁佳冶唾如花，赵家飞燕；
孰个娉婷颜似玉，秦氏文鸾。
徐贤妃却天子召，露沁新诗20；
谢道韫解小郎围，风生雄辩21。
人说骊姬专国色，我云薛女是香珠。
慧姬振铎为严傅，颇称巾帼先生22；
老妇吹篪当健儿，须谓裙钗将士23。
看舞剑而工书字，必是心灵；
听弹琴而辨绝弦，无非性敏24。
爱欲海，未可沉埋男子躯；
温柔乡，岂应老葬君王骨。
还讶桃叶女，横波眼最好25；
更思孙寿娥，坠马髻偏妍26。
李子豪雄，红拂顿生敲户念27；
寇公费用，茜桃应有惜缣心28。
诗人老去莺莺在，情意绸缪29；
公子归来燕燕忙，私惊款洽30。
端端体态果然端31，皎皎姿容何等皎32。
语言偷鹉之舌，声律动人；
文章炫凤凰之毛，英华绝俗33。
可谓笑时花近眼，每看舞罢锦缠头34。
注解
①贤后：指宋高太后，宋哲宗幼，高太后垂帘听政，废新法，用司马光，罢吕惠卿等，人谓“女中尧舜”。
②母仪：国母之懿范。
③柳絮才：晋谢奕之女道韫，有才辩，与叔安宴于家。俄而下雪，安曰：“大雪纷纷何所似？”道韫之兄朗曰：“撒盐空中差可拟。”道韫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安曰：“柳絮才高不道盐。”
④潘妃：齐东昏侯之妃。小蛮：唐白居易家婢。
⑤张丽华：陈后主宠妃。吴绛仙：隋炀帝之妃。
⑥丽娟：汉光武帝宫人。
⑦太真：指唐杨贵妃。
⑧孟光：汉梁鸿之妻。飞燕：汉成帝宫人赵飞燕。
⑨截发：将头发剪下来，以换酒肴。
⑩自投于秽：跳入粪池中。
11曹大家：汉班固妹班昭，嫁曹世叔，早年守寡，被诏入宫续《汉书》，并为皇室太傅，号“曹大家”。家，音ɡū。
12贾女偷韩寿之香：晋韩寿美丰仪，为贾充属吏。充女悦而与之通。时外国进异香，袭人衣，经月不散。晋武帝以赐充，充女偷以与寿。充觉，恐露丑，以女妻寿。
13齐女致袄庙之毁：北齐公主与乳母之子自幼交好，日弄玉环而自娱。后以年长，不许入宫。公主约元旦袄庙相会。陈子先至，熟睡。公主后至，以昔日所弄玉环投之于怀而去。陈子醒觉，心火忽炽，遂焚其庙。袄，音xiān，拜火教所信之神在中国古代的名称。
14东施效颦：西子心病而颦，其里之妇东施见而美之，亦捧心而效颦。
15无盐刻画：指将丑女刻意绘成美女。
16生菩萨，九子母，鸠盘荼：唐裴炎尝言：“人妻有三可畏：少时如生菩萨，中年儿女满前如九子母，及老脂粉凋谢，或青或黑，如鸠盘荼。”鸠盘荼，极丑的魔女。
17蔡女：汉蔡文姬，有《胡笳十八拍》传世。薛姬：薛灵芸，魏文帝之美姬，妙于针工。
18城号夫人：晋朱序守襄阳，苻坚遣将围之。序母韩氏登城而行，谓：“西北角当先受敌。”遂领百余婢并城中妇女，筑城二十余丈。贼攻西北角，果溃，遂守新城，时号“夫人城”。
19军称娘子：唐高祖起兵时，平阳公主招兵相助，时号公主之军为“娘子军”。
20露沁新诗：唐太宗闻徐慧八岁能文，召为才人，号徐贤妃。一日召贤妃不至，上怒之，贤妃进诗曰：“朝来临镜台，妆罢独徘徊。千金买一笑，一召岂能来。”上乃释。
21风生雄辩：晋王凝之弟献之，尝与宾客谈论，词理将屈。嫂道韫遣婢告献之曰：“欲为小郎解围。”乃设青绫帐自蔽，申献之前议，客不能屈。
22晋时，韦逞母宋氏，传父业，乃就宋家立讲堂，书生百余，隔绛纱帐以授业。慧姬，此指韦逞母宋氏。
23据传，后魏河间王之婢曰朝云。当时，诸羌叛，王令朝云学老姬吹篪，敌涕泣服降。篪：音chí，古时竹管乐器。
24绝弦：断弦。
25桃叶女：王献之妾名桃叶，献之歌云：“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谓桃叶眼波之媚也。
26堕马髻：古时女子梳妆的一种发型。
27唐李靖谒见杨素，有一妓执红拂侍侧，目靖久之，暗生倾慕。靖归逆旅，夜有紫衣人扣门，径入。脱去衣帽，乃红拂女也。
28宋寇准宴，赠歌妓一束绫，妓意尚未足。寇之妾茜桃作诗云：“一曲清歌一束绫，美人何事意嫌轻。不知织女寒窗下，几度抛梭织得成。”
29张子野年老，欲买妾。苏轼作诗讽之，中有“诗人老去莺莺在，公子归来燕燕忙”之句。
30私悰：私情。
31唐崔涯有诗名，尝为妓李端端题诗，于是宾客云集。
32妓女阿软产一女，求名于白乐天，乐天曰：“此女甚白皙，可呼曰皎皎。”
33唐元稹有赠当时名妓薛涛诗，诗云：“锦江滑腻峨眉秀，幻出文君与薛涛。言语巧偷鹦鹉舌，文章分得凤凰毛。”
34唐杜牧有赠妓诗：“百宝妆腰带，真珠络臂鞲。笑时花近眼，舞罢锦缠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