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凉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心里格外的酸楚，说到后来，就连声线也有些颤抖起来。
沈南辰连忙走过去，轻轻地从她背后抱住她，这是一种保护而温暖的姿势。
他在她的耳边柔声道：“傻瓜，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就别想太多了，有一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张晓会想明白很多事情。”
“但愿她不要钻牛角尖。”
“你就放心吧！她的性格不像那种会把自己逼进死胡同的女孩子，给她一点时间，她会想明白的。”
“嗯，我知道，睡吧！”
张晓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残忍的噩梦，她梦见自己的躺在血泊里，而那些充满了刺鼻味道的血液都是从她的双腿间流淌出来的，她梦到自己的孩子没有了，梦到那个孩子哭得很惨烈……
下一刻的时候，她猛地尖叫一声，双手飞快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很焦急地询问：“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腹部很平坦，就跟她怀孕之前一模一样。
靠在病床边椅子上休息的佟烨华是被张晓的尖叫声吵醒的，看着她一脸焦虑而痛苦的样子，小声地说了一句：“晓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现在需要养好体……”
佟烨华以为，张晓会因为失去孩子而大哭大闹，他都已经想好了安慰她的话，比如说，不要太伤心了，你还年轻，以后肯定有自己的孩子，又比如说，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偏偏，跟他预料之中的相差那么大，她不哭也不闹，就那样安静地躺在病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一般，整个人就像是一株没有了生命力的植物。
张晓比谁都清楚，她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她记得那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也记得那一股浓烈的血腥的味道，她也记得她在昏迷前看到的那个人是佟烨华。
“晓晓，你，你没事吧？”
看着这样安静的张晓，佟烨华的心里莫名地担心，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张晓努力地扯了扯嘴角，然后挤出一丝自以为不算难看的微笑，淡淡地说：“我没事儿，就觉得有些困，还想睡一觉，你公司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吧！要不，你就先回去忙，我真的没事儿，我也不会伤害自己的。”
佟烨华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而是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昨晚上刚把你到医院，我就给苏小姐打电话了，她守了你很久才离开，她说早上会来看你，我等她来了之后再离开也不迟。”
“苏苏是我最好的朋友。”
张晓只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佟烨华便知道，他昨晚上没有打错电话。
佟烨华凑过去，轻轻地为她掖了掖被子，“要不，你再睡一觉吧？”
“我不困。”
“可是，你需要休息。对了，公司最近有一个海外的项目，你要是有兴趣的话，等你身体养好之后，我让你负责这个项目，正好也可以散散心。”
佟烨华只是觉得，张晓应该离开杭城，离开关于曾司城的一切，那样的话，她才能找回最初的那个自己，那个他在年会上一眼就看着喜欢的女孩子。
只是，他并不知道，曾司城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播种，发芽，成长……最后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占据了她心里所有的位置。
张晓一点都不傻，她也不是反应迟钝，只是因为回应不了，所以干脆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谢谢你的好意，我会慎重考虑的。”
“其实，我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很不适合说这种话，可是，我希望你能为自己活一次。”佟烨华神色凝重地说道。
张晓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目光望向了窗外。
阳光很温暖，一格一格的光影透过玻璃窗落在光洁的地面，有些晃得睁不开眼睛。
苏凉赶过来的时候，张晓已经睡着了，她看到佟烨华有些疲惫的背影，看到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张晓，一直到她走近了，佟烨华才发现她的存在。
他似乎有些尴尬，看着苏凉笑着耸耸肩，“她刚睡着，不哭也不闹的。”
“佟总，你喜欢吃榴莲吗？”苏凉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佟烨华微微一愣，一脸的莫名其妙，却还是认真地回道：“我前妻很喜欢吃那种东西，不过，我不太喜欢那种味道。”
对于他的回答，苏凉并没有在意，而是看着沉睡中的张晓自顾自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她其实很像榴莲，外表看起来坚硬无比，剥开外皮之后，里面就只剩下柔软脆弱的榴莲肉了？”
听她这么一说，佟烨华有些愣住了，他认识的那个张晓，在业务上几乎是八面玲珑，还没有她搞不定的事情，她看起来不只外表坚强，就连内心应该也很强大……
这是佟烨华对张晓的认知。
“看来，我对她的了解很好。”
对于佟烨华的苦笑，张晓没有说什么。她微微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说道：“佟总，昨晚上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张晓这里有我看着就行。”
“那好，我晚一点再过来。”
把佟烨华送走，一直送到医院门口，苏凉又在附近的早餐店买了一碗鸡肉粥带回去，等张晓醒过来的时候，总是要吃东西的。
回到病房里，张晓已经醒了过来，苏凉有些诧异，不知道她是在她跟佟烨华说话的时候就醒了，还是刚刚才醒过来的。不过，苏凉什么也没有问，也没有提起昨晚上的事情，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把早餐递到张晓的面前。
“趁热吃了，别跟我说你没有胃口。”
见苏凉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张晓苦涩地笑了笑，从她的手里接过稀粥，然后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慢慢送进嘴里。
张晓知道，苏凉这是为了她好。
“味道还不错吧！不过，不是我做的，是我在外面买的，等下午的时候，我再让南辰把煲好的鸡汤给你送过来。”
苏凉扯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微微笑了笑，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吃完早餐之后，你有什么话就可以跟我说了，一丁点都不要隐瞒。”
张晓吃得很慢，把一碗稀粥喝完，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苏凉也不着急，就那样安静地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慢悠悠地削着皮，不时地抬头瞅一眼细嚼慢咽的张晓，很耐心地等着张晓开口。
张晓将空碗递给她，又朝着她露出一抹极浅的笑意。
看着她吃得一滴不剩，苏凉笑着接过她手里的空碗，又把已经削好的苹果塞进她的手里，然后把空碗丢在了垃圾桶里，笑吟吟地瞅着她盯着苹果发呆。
“怎么？一碗鸡肉粥就吃饱了？”苏凉半开玩笑地问道。
张晓轻轻地抚着自己已经完全平坦的小腹，微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神色说不出的落寞，“是啊！差不多已经饱了，毕竟，我现在又是一个人了。”
苏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掌心。
“其实，也没什么的，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伤心，这个孩子原本就不受欢迎，也不被祝福，如今就这样没了，也说明我跟他的缘分不够深。”
张晓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她一直淡淡地笑着，只是，曾经那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如今变得格外的空洞和荒凉。
苏凉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昨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听佟总说，他是在路边无意中发现你的。对了，那个负责照顾你起居的李阿姨呢？她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那么晚了，你为什么一个人在外面？”
她直接扔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她必须弄清楚这些事情。
张晓敛眸，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的运气是不是很差？不过是去外面的超市买点水果，竟然就遇到抢劫的了，然后就是佟烨华看到的那一幕……”
“苏苏，你别把我的事情告诉老曾，他要是知道的话，心里肯定会很自责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张晓，你应该多为你自己考虑一下，而不是一直站在他的角度想问题。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就实话告诉你，昨晚上得知你出事之后，沈南辰就给他打电话了，可是一直都没有接通。”
苏凉很替张晓打抱不平，可是，看到她不争不抢的样子，又是一阵心疼。
张晓似是毫不在意，抿抿唇，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苏苏，我累了，想睡一觉。”
“嗯，那你睡吧！我就在一旁守着你，有什么事情你叫我就行。”
“其实，你不用一直守着我，我没事的，真的。”
“是我自愿的，你就放心睡吧！”
没多一会儿，张晓就陷入了沉睡中。
苏凉起身帮她掖了掖被子，看着那一张苍白如纸般的小脸，一时之间，她也就只剩下叹气的份儿了。响起刚才张晓跟她说过的话，总觉得她还隐瞒了什么，可是，张晓摆明了不想说出口，她又不知道该怎么才能问到。
想了想，苏凉给南黎川打了一个电话。
原本，她是想找沈南辰帮忙的，可是，她又想起以沈南辰跟曾司城的关系，只要有个风吹草动，沈南辰肯定会马上通知曾司城的，所以她才会退而求其次。
“苏凉，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手机那端，南黎川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得意。
苏凉强忍住翻白眼的冲，一脸认真地说道：“我有事想要拜托你帮忙。”
南黎川微微一愣，听出了她语气的严肃，可是，他依旧我行我素的样子，笑眯眯地问道：“找我帮忙倒不是不可以，不过，你总得先想好怎么谢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