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惊叫着从梦中醒来,王玄的双眼隐隐作痛。
真是一个糟糕的梦。
他模糊地记得自己被挖掉了双眼,但认真回忆,却又如坠云雾,想不起什么内容来。
“真见鬼……”王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走下床去。
破旧不堪的小隔间里散发着一股霉味,除开一张还算柔软的大床以外,剩下的空间也就能放下一张桌子一台电视而已。地面上散乱着方便面的包装袋和空酒瓶,床头的电风扇很明显已经有些年头了,每当摇头到一半就会发出嘎嘎嘎的声响,然后节奏稳定地摇向另一边。
对着镜子扒着眼睛照了半天,王玄确信自己的眼睛没什么异常,只是稍微有些红色的小血块,大概是睡眠不足吧,
“唔,该出门上班了。”中短发,面容有些秀气,但身材却是均称有力的青年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王玄自幼就没了爹妈,勉强读完高中就出身社会,摸爬滚打了几年,仍未混出个人样来。
半年前,他开始在金阳市最大的的8号夜店打工,干到现在,已经被提拔成了服务员领班。
此时正是入夜时分,天边的夕阳是即将燃尽的火炬,黑夜的大手开始笼罩世界。
华灯初上,流光溢彩,这座城市开始了忙碌一天后的休息时间,商场里熙熙攘攘,广场上歌舞升平,而那些在白天罕有人迹的地方也开始热闹起来,比如KTV,酒吧,夜店。
当王玄骑着他的电动车来到夜店门口时,已是七点半左右,此刻太阳已经完全下山,硕大的广告牌上用非常街头的字体印着“8号”两个大字,广告牌顶部的粉色霓虹灯勾勒出一个正奋力扭动腰肢的美人,充满了放纵和暧昧的气息。
他穿过门口的红男绿女们,来到8号的地下停车场。
“陈伯,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车子!”王玄笑着向一个穿着背心拿着蒲扇的佝偻老人打招呼,老人也笑着回应“好,下班要是下得早记得来陪我杀两局。”
陈伯是一个退伍老兵,年轻时候参过军,功勋卓著,后来也不知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孤身一人多年,成为了停车场的看守。
起初,王玄刚来上班时想把电动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可是地下停车场一般只停汽车,于是他找到陈伯说情,这个倔强的老人当然不同意,但王玄坚持不懈,一来二去之下,两人竟熟识了。
得知陈伯好下棋,王玄便经常找他下棋,在棋盘上狠狠击败了陈伯几次以后。陈伯终于是答应他把小龟停在地下停车场,分文不收,只要求他当个棋友。
“都动作麻利点,收拾收拾,准备上班了,小李,你去把门厅那边打扫了,小张去检查一下安全通道,黄虎江超,你们去大门口迎宾,剩下的给我招呼客人去,都放聪明点,别给我惹麻烦!”
王玄此刻正对着一群身穿服务员制服的男女训话,俨然一副领导的模样,他身上穿着周正的小西服,梳着背头,胸口的镀金牌子上印着他的职位和名字:领班王玄
这些服务员都很年轻,几乎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稚嫩的脸庞上写满无知的快乐和青春的活力,但他们明显对王玄还是有些畏惧的,所以都规规矩矩地听着他训话。
“等等,小兰怎么没来?”王玄喊住欲要散去的众人问到。“小慧,你不是和小兰住一起吗,她怎么还没来?”
王玄语气有些严厉,但是心里却想:傻啊,不知道干什么都要先请假么,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做事不考虑后果,要不要帮她隐瞒一下呢,迟到可是要扣半个月工资的。
毕竟他对小兰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这个女孩子不单长的很漂亮,而且工作认真负责,感觉比同龄人成熟很多。据她说是为了给弟弟攒学费才从乡下来金阳市打工,来了已有半年多,从没出过状况。
“啊?小兰啊,她好像昨晚下班以后就跟孟经理一起出去玩了。剩下的我也不清楚……”被问到的名叫小慧的女孩似乎有些紧张,眼神躲躲闪闪。
“孟经理,孟元?”王玄的眉头皱了起来,却并未注意到小慧神色间的异样。
这孟元乃是一名客户经理,同样的,客户经理说的好听,也不过是招揽一些客人,以内部价格的名义将一些劣质酒水给销售出去罢了,有时也接待一些大客户,并满足他们所有的需求,当然,也包括某些需求。
金阳市只是一个三线城市,所谓天高皇帝远,在黄赌毒违法的今天,虽然没有以前明目张胆了,但钱色交易在这里不会止息。
一句话,夜店当然要有小姐啦,没有?那还开个毛啊!
而客户经理的最主要收入就是把这些小姐们留在店里,并且掌握一些所谓“精品”货色,以供有钱人士消费。说难听点,其实就是gui公。而且这孟元本身名声就不怎么好,据说他原来是工程学院的一名大专生,但在上学期间经常出入8号,夜夜笙歌荒废了学业,最后三年下来除了花光了家里积蓄之外一无所成,8号的gui公头子白龙哥看他败家败的很有才华,便索性也招了他当小弟。
孟元天生一副好皮囊,有些玉面书生的气质,倒是很招女人喜欢,所以被她连哄带骗坠入风尘的女子也不在少数,其中便是不乏8号的女服务员。
这孟元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小兰虽然心智成熟些,但哪里玩的过孟元这等情场老手,怕是羊入虎口,在劫难逃,王玄心里暗暗想到。
“唉。”
轻叹一声,便也不作他想,毕竟自己只是个小小的领班,这些事情也早见怪不怪了,不会吃饱了撑着去插手,至少小兰有孟元这个靠山,缺勤什么的都是小事一桩了,也不用他来烦心。
“散了,散了,都去忙吧”王玄挥了挥手,点了一根玉溪,慢慢向主厅走去。
“诶尾巴地!!三口三!!!欢迎来到8~~号!!!~~我是你们今晚的DJMC屎头!!2014,带给你们最好听的MUSIC!BOY三个叼!来次狗!!!”
混合着巨大的农金风格的电音,头戴鸭舌帽的DJ拿着麦在舞台上奋力地炒热气氛,舞池里的人也很受用地跟着节奏跟着拼命扭动身体,尽情狂欢。
“这新DJ好叼!哪里找到的?”王玄对着吧台酒保的耳边大声询问,即使这样他们的对话声也完全被音乐的轰鸣给盖过了。
“58同城!一个神奇的网站!”酒保也对着他的耳边大吼,这吧台并不算大,呈一个倒C字形,里面仅仅坐着一个男酒保,看样子生意有些惨淡,跟不远处热闹的舞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男酒保留着齐眉斜刘海,剑眉星目,倒是颇为英俊,就像是韩剧里的男演员一般。
酒保名叫肖君凯,是王玄最好的死党,他的父亲是一名警察,在他几岁的时候就殉职了,从小被母亲独自抚养长大,两人从高中开始就混在一起,一晃就是好多年。
“你看那个妞,正不正点!!!”肖君凯一边擦拭着空酒杯,一边用眼神示意王玄鉴赏鉴赏。
顺着肖君凯指引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有一个身穿热裤和迷彩短上衣的妹子正在和一个穿背心的瘦高男子热舞,那小腰扭啊扭,扭的确实有一番风味啊!
但王玄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被另一个地方吸引了,那是。孟元跟小兰?孟元身穿一身白色西服,一看就是价格不菲,加上他文质彬彬的派头,像极了电视里那种贵公子,而小兰则更让人惊艳,一袭红色连衣裙,将她平日里隐藏在制服下的好身材暴露无遗,虽然还有些少女的稚嫩,但该有的都已是初具规模,脸上更是画了现在很流行的烟熏妆,显得神秘妖娆,格外出众。
“喂!老子喊你看妹子,你盯着个男人看干啥!”肖君凯扯着王玄的耳朵大喊:“放弃吧!两个受是不会有结果的!”
“呵!呵!!”王玄用尽全力甩下这个侮辱性的词汇之后起身走入了主厅。
服务员要做的事情其实不多,除了基本的卫生外,主要是负责安排客人就坐,酒水,小食水果等一应消费,然后送上来就行了。
真正麻烦的是需要应付各种突发状况,比如发酒疯的客人啊,客人间的纠纷啊,故意来找茬的啊,虽说上头有主管,要动武也有打手。但是毕竟最靠近事发一线的还是他们服务员,第一反应如何,往往决定了事情后来的走向,并且,最容易被拿来当炮灰的也还是他们。
此时王玄在人群中穿梭,想找到小兰跟孟元问一问,无论如何,这本该是她的上班时间,就算小兰跟了孟元,那也得要到一个说头,不然手下的服务员明目张胆的翘班他一个领班问都不敢过问,也太怂了点。
平平淡淡地问一下就行了,主要是跟主管有个交代。
王玄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虽然对方只是个gui公,但也不是他随便开罪的起的。
来到舞池的东南角,便看见孟元独自坐在一旁的休息区,手里端着一杯洋酒,正慢慢品着。
“孟经理。”王玄笑着打起招呼来。
“啊,是你啊。”孟元爱理不理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王玄在心里怒对方低水平装逼,然后继续保持他招牌式的笑容问道:“小兰呢?”
“小兰?哪个小兰?”孟元眼皮一挑反问。
“就是我手下的那个女服务员,唐小兰啊。”王玄也暗自感到有些奇怪,他孟元玩过的女人那么多,按理说没有必要在这一个上跟他装傻,莫非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我不认识什么唐小兰,也不知道你们服务团队的事情,再说你的人不见了,那是你的职责吧,王领班。”孟元的语气冷峻,明显是想结束这次谈话了。
“但是,我手下有个女生说唐小兰昨晚下班以后跟您一起。”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胡搅蛮缠?要是真有这件事我瞒你干嘛?你去喊那个女生来,我当面跟他对质。”孟元直接打断了王玄的质疑,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
可、可刚才他明明看见孟元跟小兰在一起啊!难道是他看错了?不知为什么王玄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满腹疑问的他决定喊来小慧跟孟元对质一下,毕竟如果刚才的红裙女子不是小兰,那么小兰现在在哪里呢?
王玄穿过舞池走出大厅,来到后厅,谁知刚刚进门就听见一声恐怖的尖叫,尖利的声响居然盖过了前厅的音乐,王玄心里一沉,出事了,他急忙跟两个男服务员循声跑去。女厕所前,另一名女服务员小桃瘫坐在地上,满脸都是惊恐的神色,女厕的门半开着,王玄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只看见一具身材娇小的身体悬吊在洗手台上,红的白的顺着悬空的手脚流了一地,尸体从鼻子以上的部分全部没入了洗手台的镜子里,镜面上满是千疮百孔的裂痕,就像是用头不停地撞击镜面千百下以后,终于把头撞进了镜子的墙里。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全是被碎玻璃切割的伤痕,横竖交叉着几乎数不清有多少条。被血水和脑浆模糊的制服上,依稀可以辨认刻着姓名的胸牌,服务员
林安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