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抢救室门外。“明哲。”在走廊里焦急等待的严斌，在看到明哲的时候紧皱的眉头都略有舒展。“爷爷在里面？”“已经进去一个多小时了。”“好。”明哲并未多言，静静的陪着严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你……”明哲刚坐下没一会，文强也赶过来了，刚要开口说话，被明哲一眼浇灭了。兄弟三人坐在长椅上，吃着文强买来的盒饭。
明哲已经吃过了，只是吃了一点；严斌心里面还是担心
着爷爷，还剩下多半；倒是文强，将自己的悲愤化为了食欲，不仅吃掉了自己的，还解决了严斌和明哲剩下的那些。“医生，什么情况？”在看到医生出来后，早已等不及的文强第一个冲了上去。“请问你是病人的家属吗？病人的家属请过来下。”护士知道是文强送病人过来的，对他还算客气。“我，我爷爷情况怎么样。”严斌就站在文强身后。“病人的情况很复杂，但是性命无忧。”医生戴着口罩，看不出他的表情。“太好了！我爷爷没事？”严斌迎着医生的肩伸出去的双
手，在空气中又环抱在一起，略有尴尬的踱了几步。
医生进一步说，“抢救是抢救过来了，但是病人并没有清
醒过来。病人现在处于脑出血的昏迷状态，进一步确诊还要
等他清醒才能进行。”严斌似乎没什么反应，医生走了之后还环着胳膊木头一样地站在原地。
明哲对着医生的背影道了声“辛苦了”，然后拍了拍严
斌的肩膀：“黑子。医生不都说了爷爷没事吗？”
文强也站起身来，“没生命危险就好，我们等爷爷醒来再看吧，像我们都不懂医学，干着急也没用。”“幸亏了你啊，强子。”严斌的声音竟有些颤巍，“要不然，爷爷他……”“说什么呢，爷爷命硬着呢……”
明哲接过文强粗拙的话来，也安慰严斌“爷爷他福大命大，一定没事的……”
下午，爷爷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出来，他们三人也到了普通病房里，陪在爷爷床边。“先生，请问是你救的老人吗？”文强到走廊上透透气，
一位年轻的记者迎了上来，“我是新城日报的特约记者，想做
一些了解。”“啊，我？”
“我们不接受采访！”严斌闻声赶了过来，拉着文强要
往里走。
“晴雪？你怎么在这？”明哲也从病房里走出，吃了一惊。“刚才接到报社里面的通知，让我过来采访一个救助昏迷
老人的市民。”晴雪话说到一半，吃惊的看着明哲。“难道那是你爷爷？”“也算是吧，不过你怎么成了报社的记者？”明哲心里面正盘算着怎么委婉的赶走晴雪。
“等我完成采访再跟你说。”认真起来的晴雪，清丽中透
着一丝干练与成熟。明哲却犯了难，严斌有点激进，常常在
他们喝啤酒聚餐的时候大骂那些“伪善的记者和编辑”，于是看向了严斌。
没想到严斌没说什么，独自走进了病房。看来是默许了，明哲松了一口气。“我兄弟心情不太好。语气可能有些重，请见谅。”“你是老人的孙子吧！请等一下！”晴雪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严斌的抗拒心理。但是严斌并没有理睬晴雪。
晴雪试图跳到严斌的面前与他对峙，“先生您好，我能理
解您沉重的心情。但是请您考虑一下，若不是这位先生帮助您爷爷，老人恐怕有生命危险吧！请您……”“晴雪！”明哲制止了她，让严斌回到病房，关上了门。
“他不方便接受采访，你就采访见义勇为者吧！”“你为什么拦着我？”晴雪面对明哲，不顾记者身份的
约束，情绪激动起来，“今天这位老人还是被及时送到医院，
性命并无大碍。但是其他人呢？你们知不知道前些日子一个
老人在公园里面突发心脏病，药就在上衣口袋里，但是往来
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帮助他！我只是希望多采访一些这
样的案例，让大家多关注这些需要关怀的群体而已！结果呢？……冷漠……我算是见到了……”“晴雪，你爷爷？”明哲联想到一些事情。
“是的，那位死去的老人就是我爷爷。但是我并没有怨
恨那些冷漠的人。根据社会心理学的结论，人数越多，社会
责越分散，相助的可能性就越低。这是在这个社会人群中的
基本心理。但是这也并不是不可改变的，我们可以通过宣传
和树立榜样的行为，来建立一个正面的典型。激发人们心中
积极阳光的一面，让人们去主动帮助身边那些需要帮助的
人，而不是这个冰冷的社会。”晴雪逐步稳定了自己的情绪。
严斌听到了晴雪的话，隔着房门，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雪儿，你还是太莽撞了。”明哲其实心里面还是有些
感激晴雪的，但有一些兄弟之间的事说起来并不方便。“强子，你接受她的采访吧，看样子黑子已经默许了”
“美女你好，叫我文强就好了，其实吧，经过刚才你那么
一说，我才意识到，如果不是黑子的爷爷的话，我还真不一定救人。你还采访我吗？”“没事，没事，救了人就是英雄，您能配合采访就太好了。”晴雪稳定了情绪。“我们到走廊那边进行吧。”
“强子，好好配合人家。我先去病房看看情况了哦。”
晚上，采访结束了，晴雪又约了明哲一起吃饭，两人的话题不知不觉回到了今天的事情上来。
“今天要不是遇到你，我的采访算是瞎了……”明哲就
怕她提到这个，赶忙向别处引着话题，“是啊，熟人还是很重要的，在中国社会你不认识人什么事都办不成……”
晴雪一下子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起来，滔滔不绝，“是啊，
中国社会是典型的熟人社会，在我们这样的三线小城市尤为
明显。大家只信任熟人，只去找熟人办事，就像今天，要不是你和我相熟，你的朋友看来是不可能同意采访的。”
看到晴雪把原因归咎于黑子的“不信任”，明哲其实松
了一口气，甚至暗暗高兴。放心地与她讨论起费孝通先生提出的“熟人社会”观点。
“人们总是趋向于建立私人关系网来保证事情的成功。
所谓的礼仪之邦，热情好客，实际上只是对熟人而言。我们
对陌生人天然的具有排斥的心理，远远的避开，这种对熟人
的热情对陌生人的冷漠其实就是熟人社会的典型表现。”明
哲一面说着，一面向红烧鲤鱼的盘子里伸筷子，“黑子他不
像我，一直生活在这个城市里这么久了，多少有点思维固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