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连天,张弓引箭却不在这里。龙行狂草,笑书神侠已逝去多年。
飘飘摇摇的小雪旋舞着自以为是的韵律,轻俏落于木屋檐角风铃,或覆盖一切的姿势将雪中人掩埋。忽忽荡荡的蕊瓣扮饰着精灵的角色,争让推躲地投向廊中人怀中,或散摇一地莹润洁白若梅雨。
廊中人宁伫,几上酒已冷,菜已残,箸未动。脚边火已灭,炭已尽,身未暖。轻衣胜雪,弱不胜衣。黛眉轻蹙,俏颜含霜。雪中人无相,面若冠玉,飞眉入鬓。紧身劲装,猩红如血。罗衣浅雪落,立剑鞘未出。
少年追风,浮生飘梦。眸波星辉,翩若惊鸿。十步杀人,万里追凶。跃马江湖,快意恩仇。自他们隐居在此,此生都付与画眉戏。
楼菁枫以她为像,丹青妙笔。画成,却独对凝神,此后,便是如此了。
画像挂在书房,楚烟寒甚至不想看一眼。有时她也在想,为什么俏生生的烟寒立在他面前,却不若个画像。但她是不屑于看那幅画的。于她所关心的,只是眼前这个人。
“烟寒,我的画像呢!”“什么?”楚烟寒心内一颤,他用了我的,而不是我们的。“画你的像。”哦,他说画你的像而不是你的画像——我还不如一幅画像!“不知道。”“你总是这样,问你什么不是听不见,就是不知道。”翻找东西的声音很重。他开始埋怨我了?楚烟寒蹙蹙眉,那是比漠视还要偏离爱的行为,这不是无动于衷,这是丢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丢弃。
“枫……”楚烟寒轻轻呼唤了一声。“什么?”楼菁枫还在不停的翻找,他没有回头,楚烟寒傻傻的看着那个背影。她渴望他能够在她渴望内心渴望被看一眼的这一瞬间里回头。而他没有。他折磨她,用没有动作没有声音没有回应的丢弃。她听到自己的叹息。
一度,她以为她是个不在意生活的人,后来,她才发现,她把生活凝聚在一个点上,一个人身上,一个简单生活。
我们两个单独在一起。所有感情,最重要的是什么?承诺?他也曾经向她承诺过。于是她发现,什么时候她和他之间,有了距离,再也不能畅所欲言的距离。
她害怕看见衰老的爱变成婚姻,婚姻般的纪念,婚姻般的维系,画像一样的生活,责任两个字的日子。或许,她多心了,但这起码是一个富有生命力的渴望爱的花瓶女人心底的愿望。
爱情,就是将一对陌生人变成情侣,又将一对情侣变成陌生人的游戏吗。
门扉轻启,一个人转出来,他的手中赫然拿着一个卷轴,“姐夫,别来无恙?”
“天雄!”楚烟寒轻呼出声。随在他后面的还有四个又四个人,一主四从四仆人,不过一脸凶悍恶枭,来者不善。
“有什么事情,说吧。”也难怪楼菁枫不愿意理会这个小舅子,当初他和烟寒在一起的时候,楚天雄是最强硬的反对者,而且自命白道人士之乎者也书袋乱掉。
“这么说吧,我楚天雄蒙大家不弃,举为武林盟主。为了武林苍生,正道绵长,举旗声讨魔教,特来邀请姐夫共谋!”话题一转,“姐姐,近来还好吗?你从小体弱怯寒,我从关东央人带来支千年老参给你补补身子,这地方真冷!”四个家人捧上四色礼物,山参、貂裘、雪莲露,连同一些饰品。
楼菁枫大手一挥:“拿回去!”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姐姐。”楚天雄向楚烟寒一扫目光,楚烟寒沉默了片刻:“天雄。”
“你以为你是谁啊!天王老子吗!一个魔教的少教主有个屁用!现在还不是龟缩在这里等我们去灭了你的老窝!”四仆中一面貌漆黑者狂呼乱叫道。
楼菁枫目中一寒!楚天雄回头斥道:“黄河四鬼,谁教你们这么说的。”
“出去。”楼菁枫低喝。
“姐夫。”
“出去。看看魔教的少教主有个屁用。”
一苇渡江,身形随剑直向前冲,如在地上滑行般——驭剑术!一指中原拉开架势,黄河四鬼一声呼哨,星光点点,各式兵刃一齐罩来。一飞冲天,一点灵犀当头点下,正中一人百会穴,扭身,一落千丈斜斜刺入另一人小腹,双手握柄自左后方抽离,一泻千里已追刺过去。剩下一人,蹲身骑龙步,倒射金龙,把手中兵刃掷来。正使一触及发,凝神不动,刹那间一决雌雄,连人带剑。
“好,兔起鹘落,电闪雷鸣。”楚天雄抚掌大笑。“司马长风重剑生,海南赤玉剑神锋。黑龙青冥魔天下,快剑十四楼菁枫。四大高手,风云色变,好一手一字快剑。”楚天雄身边那人吟道。
楼菁枫似乎并没有听到他说话,右手剑尖微垂,双目似闭。
楚天雄一挥手,两旁又列出三个人影。这三个人风中残烛模样,不想一站出来,一刃在手,神情大变,俨然一代宗师。三人对视了一眼,点头。嗤,一枪破空而来,人在千里,枪在眼前,红缨颤动,好枪!九点菊花深得霸王枪精髓!丈二枪杆,拿捏在手,碗大枪花,缠摇虚实。霸王枪可远攻不可近守,一寸长一寸强,楼菁枫叮叮咚咚连出八十一剑将这九点菊花,八十虚一实不论真假一气破去。拳风,单掌一起,左拳收于腰,大家风范尽显!一夫当关,守得妙到毫巅——这有什么好夸耀的,能使出守中带攻的,不是大名鼎鼎的南拳王关天南又是谁?进步,退步,上打雪花盖顶,下打老树盘根,身形向前一合,猝然一招玉带围腰。关天南天王托塔,宝塔镇妖,正想使出先入为主的春云乍展来破,却发现这剑并非围腰而是朝他脖颈来了,仿佛一个小孩面对一个大人,那么自然围腰成围脖。
一时间羞、忿、急、惊、恐,他年纪成名都是楼菁枫之前,这次却要和人联手做掉,而且动用偷袭车轮战术。若非这魔头非除不可……银牙恨咬,几十年经验都救不了他,双拳直出,天地同寿,竟抱了和楼菁枫拼命的架势!只不过一顷间,楼菁枫的身子也来了个乍展,头下脚上,剑尖千头万绪,错乱缤纷点来。呼,眼前猛然一暗,金轮渡劫,团身以剑护身弹出。凝眸细看,那个双手持弧形剑的老家伙,就是偷袭他的人了!轻功之高妙,武当梯云纵。
霸王枪唐春秋居中一立,左有南拳王关天南,右有武当第一高手宋泰坤。
楚天雄一挥手,他身边的那个吟说的人立即踏步上前,手在腰间一抹,铮的一声,是一柄软剑。青色剑身在天光中竟似活物般隐隐游动,去仔细看时,双眼便如针扎锥刺一般剧然疼痛,脑中云翻浪涌,混沌渺波。
青冥剑!唰唰唰,瞬息之间,鼎足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