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39号,是一座气势雄伟的图书馆,外表看上去就像是金光闪闪的金字塔,一共有几十层之高,无论外在还是内部都是金碧辉煌、极尽奢侈。白天的时候,就有一辆运货车来过了。司机是一个侏儒,戴着白色的鸭舌帽,边边角角还有着油污。
八点的时候,她准时进去书店买了一张用黑色皮套精装起来的本地最新地图——其实她压根就没买,她只是注视着收银员让她替自己付钱,并在防盗警报响起、书店保安向她走来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破坏了那台叫得不合时宜的机器。
这段时间她总是这么做——地球需要钱,而她没有钱,不过,她有着让别人为她掏钱的本事。
在过路行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她偷偷地在报纸上做了一个小动作——她把手放到报纸上轻轻摩挲着,只见地图上的道路和建筑标志犹如被磁石吸引着般,全部移动着,变幻着,最终,成为一条最简单的曲线,曲线的两个尽头分明是一个蓝点和红点,蓝点标注着:新天地购物大厦,红点标注着:独行者酒吧。
这是宇宙所有战斗星球都知道的简单把戏。
简单来说吧,不管外星人还是地球人,身体中都有一个类似于指挥部的器官,就是大脑。普通地球人开发大脑的2%-5%研发新知识,提高生活质量,致力于做一颗和平的星球,而很多他们不知道的星球则开发大脑的10%—20%去挖掘异能。有人说,这是一个科学主宰的世界,也有人说,这是一个魔法主宰的世界,有的人认同科技而抛弃魔法,有的人沉迷魔法而忽视科技,其实,它们同根同源,只是大脑进化中的不同选择造成的结果而已。
挖掘异能的星球也有自己的“科学”,对于地球人来说,这些外星球的科学就是魔法!
普罗米修斯星,人们根据各自开发的能力类型和高低而评级,最基础、最普遍的能力就是瞳色,对于本族人它很无用,但对于毫无抵抗力的外族人,它就能十分简单省事地化解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在遥远的地球,它还有另一个作用——看到这个古老星球上的最原始的黑暗生物!
魔法必须是低调的。
EP07掩着地图,看了看自己右边金光闪闪的高层建筑——新天地购物大厦!
“喂——长腿怪——”
EP07一愣,装作没有听到,继续向前走,每走一步,蓝点就顺着曲线向前移动一步,标注的地址也会变换一个。
“喂,我叫你呢,听到没有!”
“没听到。”她嘀咕着,停下脚步,侧头看去,筱梦正坐在一辆粉色跑车内,向她挥手,而身后则跟着一屁股向她鸣笛的汽车,交警也向她走了过去。
“怎么到哪都有你!”EP07责备道,皱着眉头。
“这说明我们有缘分啊!哎,等等,等等,马上就走,别催……警察叔叔,我就说一句话,就一句……”
“哼,还有这种人?”EP07看着筱梦和交警以及身后一屁股车主的“讨价还价”。
“那个,那个,EP的演唱会……我在那里,明天是最后一天……等等,等等……我邀请你!要把自己的兴趣坚持到底哦……明天一定要来……”
麻烦的地球人终于离开了,EP07开始看自己的地图,“以为都是像你那样的闲人吗?”
地图有时指示的是普通的道路,而有时它竟然会标注某快餐店的卫生间,不过那也没关系,你总能找到出去的路,比如把洗手池向右挪挪,一条漆黑的地道就出现了,出口很可能是一个哄臭的下水井盖;有时可能是某个超市里的某个货架,虽然有些不可思议……没错,为了找到独行者酒吧,赶去和SY3会面,EP07真的窝进了货架,“噗通”一下子掉进了下面的地洞……总之,顺着这张地图走,你就会发现这个看似普通的城市其实远非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它被各种各样的暗道充斥着,可能还会让你去到银行的地下金库。
唯一让她感觉很不正常的地方就在于她总能感觉到似乎有人在跟踪着她,有时甚至能听到他们的窃笑。到底是谁呢?她也不知道。
许久后,EP07终于看到了独行者酒吧的招牌,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身后的路灯和普通的路灯没什么区别,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的话,那就是它的灯已经碎了不知道多少年,灯杆锈迹绊绊,有些弯曲。灯杆半腰挂着一块已经不成样的铁皮,上面写着“鸣虫路”。
不同于“和平路”、“建设路”、“富贵路”什么的,它是“鸣虫路”,在这个国家,这是一个十分“黑魔法”的名字。
风一吹,“鸣虫路”就吱呀呀地作响。
一只黑猫竖着尾巴瞪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蹭着EP07的裤腿跃上了一家店铺的窗台,接着又向房顶跃去,伸了个懒腰卧在青烟袅袅的烟囱旁,看着她。
烟囱下,就是这间看起来很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酒吧,没有什么特别惹眼的地方,常年的风尘味它蒙上了一层灰黑的颜色,上世纪流行的老式霓虹灯此刻也坏了好几颗灯泡,“独行者酒吧”此刻只亮着“独”和“酒”,以及“吧”的一段小尾巴。尽管如此,它还是这条路最为豪华的建筑——周围都是些脏兮兮的修车店和快餐厅,杂货店、小旅馆、夫妻保健什么的,晚上这个时候,狭窄细长的街道上只有偶尔飘过的一个两个幽魂似的人物,在湿漉漉的泊油路上几乎没有倒影,下水井盖下升腾而起的阵阵热气在街道上散了开来对比着各家各户门口亮着的巴掌大小的桔灯,半圆的惨白月亮,竟让人有了种有如到了阴曹地府般毛骨悚然的感觉!
酒吧有两个完全独立的入口,一个很普通,另一个则像个阴暗潮湿的通风口,没有一点光线。两个入口之间竖着一块用硬纸板做成的告示牌竟光明正大地写着:欢迎外星人,异能者,富裕且不搞麻烦的亡灵,以及带着生意的噬魂怪。
看到“噬魂怪”三个字时,EP07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你该在意的地方。”
背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那是属于一个极其古怪的老头——他戴着一顶帽檐到了鼻尖的大帽子,一件厚重的褐色毛呢大衣紧紧裹着瘦小的身体,竖起来的立领又遮挡住了他的下巴和嘴唇,只有说话时才可以偶然地看到薄而苍白的唇。他两手插在兜里,背很弯,腿向外曲着,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用到力学平衡才勉强不散架的样品。他从EP07身后走来,无声无息,不慌不忙,一步步地稳当当地踩着石阶上来,仔细看,他的宽头皮鞋却是差一点就触到了地面——这是一个亡灵!
“什么?”
“这不是你该在意的地方,现在的社会,没有人会在意这些恶俗的广告语,尤其是在鸣虫路,没有正常人会来这里。”话说着,他用一只有着长长的黑指甲、骨头般枯瘦的手掩着立领,“在地球,你只是个刚睁眼的婴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却是那个嚷地最让人心烦的。”
听到这样的话EP07尤其火大,老头蹒跚而行,走过她身边时把一张长长的卡片强行塞进她手里,然后推门走进了酒吧。
这是一张类似于扑克牌似的东西,上面画着一个戴着王冠的蛇,是占卜牌,EP07尾随其后走了进去。
她刚一出现,酒吧里顿时响起一片轰天动地的呼声——“她来了!”
酒吧柜台后一个走路都不稳的酒鬼从酒架上拿下一瓶酒,“哐嚓”一声在柜台上摔碎了:“两……两小时,谁,谁买了两个小时?”
“我!我买了!”有人兴致冲冲地站了起来,马上就有服务员端着一个破了角的托盘踩着轮滑鞋溜了过去,一杯1000ml的大容量酒杯冒着白花花的啤酒泡就被送到了那人面前,服务员高高吆喝着:“13桌,一注!”
“还有我,我也买了两个小时!”很多人都欢呼着,拍着桌子,都由几名灵活的服务员为其各自送上了一杯新鲜的啤酒。
“08桌,三注!”
“27桌,一注……”
“切,我买了一个小时,来了个很差劲的新手啊!”更多的人是抱怨。
“下次买地图记得要付钱,”一个头上只有几根油乎乎的头发的矮个男人凑到她面前,对比简直像巨人和侏儒,他把没赢得那一杯啤酒的怒气全发泄到这个女人身上,“那地图制作成本可不是一般的贵,书店工作人员买的时候会打折,你懂打折吗?我可是要亏本的!”EP07一把推开他,在疯狂的酒鬼们中寻找那个老头,但他好像在进门的一刻就消失了。
环视一周,酒吧里,大部分的位置都是给这些酒鬼的,另一边有几个特别布置的黑屋子,一个系着领带的男人厌恶地撇了她一眼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在里面和别人,或者说,和见不得光的噬魂怪窃窃私语着什么,靠窗的玻璃那里,坐着一些比较安静的人,比如浓情蜜语的中年情侣,比如一个年轻的、为了对面两个瞪大眼睛的人故作神秘的占卜人……但是,没有SY3,也就是警官于平凡,同时,没有那个古怪的亡灵。
“喂,你有没有听我讲话?”侏儒大声嚷着。
EP07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声音冰冷地可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由,由我来解释,一切解释权都归我!”柜台后的酒鬼晃晃悠悠地从桌子下抬起头,朦胧着眼睛:“这是一个游……游戏,买报纸意味着接受游戏,游戏开始,新来的人必须按照一条我们共同规划好的路来到我们独行者酒吧……”
“由我们精心布置了道路,”一群浮在天花板下的亡灵飘来荡去,得意洋洋地说,他们青色的脸上布着一层面具似的诡笑:“不然你以为修建这座城市的建筑工们为什么不知道那些暗道呢?”
“这是亡灵才具备的本事——创造一条幻境似的路。”
EP07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走在这条坎坷异常的道路上时会有有人跟踪并窃笑的感觉。
“然后……”
“然后我们下注,看你究竟多长时间才能过来!”众人叫嚣着,七嘴八舌。
“意思是,你们为了排遣自己的无聊给了我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没错!”酒鬼和侏儒异口同声。
“你们捉弄了我?”
“没错!”这次酒吧里所有人都起哄地叫道。
EP07很不高兴,极不高兴,她讨厌别人捉弄自己,那种人通常活不久,但是这次她不想浪费时间和精力和他们打一架。
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这倒是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她冷冷地走到柜台前,一把揪起那个醉眼朦胧的酒鬼的领口,把他的耳朵凑到自己嘴唇旁,字句掷地有声:“我找SY3,他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