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夏爽正在护士长办公室翻看那一橱子的资料夹,潘雨卉忽然在门口敲门,“爽爽姐,有人找你。”
“请进来吧。”
夏爽关上资料橱的门,转身看向门口,却看到仍旧一身白裙的……程菲儿。
夏爽心里一沉:哟呵,这还找上门儿来了?
上下打量了一下程菲儿,心中暗自疑惑,“纠缠邱海逸不说怎么还找上我了?”却丝毫不形于色,只是不冷不热地招呼道,“你好,请进。”
程菲儿微皱着眉,纤纤细手轻绽莲花状,掩在鼻子上。站在门口打量着房间,似乎空气中正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污染着她的纯净。
“请坐。……有什么事吗?”
白莲花有些嫌恶的看了看椅子,婀娜地,摇弋生姿地走进来,缓缓坐在椅子边缘上,好像怕污了自己的衣服。
然后轻轻开口,声音也是那么轻柔纯净:“我是海逸哥的同事,程菲儿。”
夏爽也淡淡的说,“见过,有印象……”边说边收拾着桌上的资料夹。
“咳……你们,整天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吗?”依旧秀眉轻攒,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口吻。
夏爽已经开始不爽了。
即便不为她对邱海逸的纠缠,单单是这种做作就让人受不了。
“这种环境怎么啦?我觉得挺好的,你看啊,不管多高贵的人,也不管多漂亮的人……”说到这里,若有所指的看得一看程菲儿,又接着说,“出生的时候、死的时候、生病的时候,还不是都得来这里吗?”语气依旧轻轻淡淡的。
程菲儿没再多说,也没再接这个话题。高贵的眼神儿轻扫了一下夏爽,似乎不屑于与夏爽这等俗人有太多的交流——这样会有失自己的身份!
却话题一转,同时换了一种憧憬的表情。“我来……是想跟你说,我们行里就要改选了。海逸哥……邱海逸大哥那么优秀,人缘又好,蛮有希望当选他们科科长的。”
夏爽隐隐有些明白什么事了,却不想轻易揭穿她。
心说你小三儿上门来PK原配是吧?你究竟有那些招数都一一使出来吧,姐姐我今天心情好,陪你练练!
于是依旧装糊涂:“是啊,邱海逸和我说过了……当科长好啊,当科长要涨两级工资呢吧?”这市侩气……夏爽相当佩服自己。
程菲儿更不屑一顾了,甚至觉得相当同情海逸哥哥——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找了这么一个世俗的老婆?
“问题是……竞争科长的人挺多的,而且,有几个很有竞争力。我爸爸……是这次改选的负责人之一,很多人都找过他了!”
“哎呀,那邱海逸是不是也应该找找你爸爸,让你爸帮帮他啊?”继续夸张的演绎充傻装楞这个词。
白莲花精致的五官开始变得不淡定,“我爸爸帮他,总得有帮他的理由吧……名不正言不顺的……也没办法帮啊……”
夏爽继续装傻,“那,该怎么办呢?”
白莲花无语了。这女人不但俗,还啥啊?……怎么就那么不明白呢?但是……那么直接的话人家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纠结一番,还是直接说了吧:“这么说吧,你应该很爱邱海逸对吗?”
看夏爽给了一个相当肯定的回答后,继续说,“但是,只求索取的爱情是不可能长久的。能为一个人付出一切才是爱他的最高境界,有时候甚至需要牺牲自己去成全他……”
“怎么可能?人都牺牲了,还怎么爱啊?”夏爽仍旧一副没头脑的样子!
“既然你爱他,就一定想让他过得更好是吧?你觉得你有能力帮他在工作中击败对手,得到一个更适合他的职位、让他过一种更好的生活吗?”
夏爽呆着头想了想,坚定地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说:“没有!”
白莲花咬了一下线条优美的嘴唇,把心一横说,“我有!但我的条件是……你必须离开海逸哥。他那么一个温润如玉、幽默风趣的人,和你……真的不合适!所以说,你放手吧,给他一个更广阔的发展空间,让他拥有一个更般配的爱人,这才是你爱他的最高境界!”
夏爽真正不爽了。
夏爽不爽会让你更不爽!
把手中的资料夹往桌子上一放,夏爽冷冷地问,“是邱海逸……让你来的吗?”
程菲儿没有觉察到夏爽语气中的变化,依旧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走,“要不就说你们不……不合适啊!你和海逸哥生活了那么多年,你还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吗?象海逸哥那么重情义,那么温文儒雅的人,怎么忍心说出这样的话呢?……”
一阵阵的恶心郁闷,夏爽觉得自己没耐心再和她玩下去了。
“停停!你叫程菲儿是吧?我问你几个问题啊。首先,你知道“小三儿”这个词怎么写吗?你的行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很好诠释了这个词……其次,你不觉得你已经违反了作为小三儿应有的职业道德吗?……更何况,据我所知,你连小三儿都还没有正式上位对吧?尚属未遂!并且从始至终都只是你一厢情愿,你怎么就那么肯定自己就是邱海逸的菜?”
程菲儿脸色微变,张口想辩解。
夏爽伸手阻止,“你说我配不上邱海逸是吧?这话得他说,别人谁说也没用!……再说了,邱海逸能不能当科长和我是否离开他有什么关系?你觉得是他像陈世美一样,会为荣华富贵抛妻弃子呢,还是认定我会像秦香莲一样,为了所谓爱情忍辱负重呢?告诉你,我们俩都、做、不、到!”
程菲儿坐不住了,想从椅子上站起来。
夏爽却已经一下站到她面前——直线距离大约10-15厘米的位置——上身微微前倾,让程菲儿不得不继续坐在椅子上,而且……还不得不往后靠了一些。
夏爽继续发挥,“另外,姑娘,听我一句劝:千万别想着一辈子凭刷脸过日子。要不,再好的脸蛋儿也能被岁月刷残了……还有,你看你要身材有身材,要容貌有容貌,缥缈的跟朵儿晨雾中的白莲花似的……所以你找老公呢,一定要找一坨肥沃的、营养丰富的……淤泥,插上去你才能活得滋润。邱海逸,就一沙土地儿,只适合我这仙人掌型的!而你……你不是他的菜!”
夏爽某些时候绝对不够贤良,咄咄逼人啊,还是冲着那么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莲花!
程菲儿再也忍不住了:啊啊……闹了半天,她原来是扮猪吃老虎啊……
自己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别人哄着、宠着,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啊!程菲儿漂亮的大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双手猛地一推夏爽,呼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脚一跺身子一扭:“你……你欺负人!”
绝对我见犹怜!奈何夏爽却不为所动,面对如此美人儿丝毫不感冒……真是不解风情!
夏爽向后退了两步,双手抱在胸前:“欺负你?怎么才叫不欺负你?将邱海逸老婆的位子禅让给你?对不起,我觉悟没那么高……哎哎,你先别走!”
看程菲儿拿着包欲夺门而出,夏爽侧身拦在说,“我再免费送你句忠告,以后纠缠人得找准对象,邱海逸你就甭惦记了。他就是棵大白菜,也已经被收到家里了,谁都别想再拱了!……你和你爹都归杨行长管对吧?你既然能找到我这里来,我当然也可以去找杨行长说道说道,你觉得……咱俩谁会更有收获呢?”
程菲儿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双眸含泪,盈盈欲滴,几乎是哭着跑走了。
夏爽意犹未尽地喊了一句:“慢走,不送。”
真是一个有礼貌的人啊!
送走了程菲儿,夏爽没心再整理资料。抬头看看表,马上到下班时间了,拿起手机给邱海逸打了个电话:
“邱海逸,你惹的那烂桃花都妖娆到我办公室来了!……我稍微说了她几句,你不会心疼吧?……是得感谢我啊,都帮你斩桃花了。像我这么贤惠的媳妇儿到哪儿找去……你说怎么谢吧?”
夏爽耳朵夹着电话,边聊边收拾着桌上的资料,放到资料橱相应的位置。
“……不行不行,必须找一贼贵的地方腐败一把!从结婚后你就没带我去过正儿八经的地方吃过饭……就吃西餐,必须的!……难吃也要吃!还必须照贵了吃,就为让你肉疼好长记性:乱招桃花是要付出割肉般的疼痛的!……”
顿了一下,又问,“孩子怎么办,不带啊?……那行,你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吧,吃完饭直接把他带到咱们家……一定嘱咐好,要先写完作业再玩!”
打完电话,夏爽伸了一个懒腰,又深呼吸一下。嗯,感觉不错!
夏爽来到护士站开始安排接班的事。询问了各班工作的完成情况、交代特殊病人的注意事项,以及一些应急用品放置的位置。
虽然这些话每天都在重复,但为了安全每天还得继续说。
那边邱海逸打电话正在和儿子交涉:“轩轩,爸爸妈妈确实有事,非常重要的事!要不肯定会带你!”
电话中邱泓轩的声音脆生生的:“老爸,我不去做电灯泡可以,但你答应我,这周末必须带我去划船,要不……我就把你昨天和刘叔叔谈论美女的事儿告诉老妈!”
邱海逸头都大了,这老婆儿子一个都惹不起啊!赶忙一连声的应下,坚决不能让儿子在这个时候再添乱了!
——不说了不说了,这已婚男人……说多了都是泪啊。
邱海逸和夏爽两人过了一次真正的二人世界,又是红酒又是牛排奢侈了一把。
很久没有两个人单独吃过饭了,每次外出都是一大帮人。尤其是有了儿子之后,走到哪儿都必须带着小跟班,每次出去都得考虑他的口味和营养搭配。
所以这次……这次好像还得感谢程菲儿吧?
从西餐厅出来,两人决定走着回家。
橘黄色的灯光柔和安静。路边的灌木、草坪刚被修剪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的气息。
邱海逸习惯性的走在夏爽左侧,为她遮挡不时从背后驶过的车辆。
夏爽做护士多年,因为长期在病房奔走,走路特快,有时想刹都刹不住。在邱海逸接了个电话的当口,夏爽走着走着就把邱海逸甩在了后面。
邱海逸在后边喊了一声:“前面的妹妹,等等……今天跟哥哥我回家行吗?”
“行啊,反正我没地方去。不过,你得给我买两串糖葫芦。”
夏爽毫不在意的应着,心里马上想到了糖葫芦。糖葫芦,那才是自己的最爱啊!
“两串……你吃不完的,一串儿行吗?”邱海逸煞有介事的讨价还价。
“不行!那我就问问旁边那位大叔吧,如果他给我买两串,我就跟他走!”
夏爽边说边冲着路边椅子上休憩的一个人走过去。
“好好,好好,我买……两串是吧?走咧!”邱海逸拉着夏爽的胳膊,冲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儿走过去,
小广场旁边的路灯下,一位大妈正推着罩了玻璃罩的手推车,里面整整齐齐的排着一排排颜色鲜艳的糖葫芦,上面满是晶莹剔透的糖晶,令人垂涎欲滴。
取了两串装好,邱海逸掏钱递过去。
夏爽却突然搂住邱海逸的一只胳膊,一边抛媚眼一边娇滴滴地说:“逸哥哥,你和你老婆出来的时候,你也给她买糖葫芦吗?”
邱海逸一愣:呃……这个问题太有深度了。
呃呃……和老婆出来的时候嘛……呃呃呃,这糖葫芦是买呢,还是不买呢?
“讨厌啦,和人家出来还想着你家里的黄脸婆!”
夏爽竭力想着白莲花的样子,两脚一顿,腰肢一扭,扔下邱海逸婀娜而去。
邱海逸赶紧扔下钱追上去。“等等我……”
卖糖葫芦的大妈一手拿着钱呆呆的发愣,果然不出所料地在风中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