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也知道?看来你爹也是手艺人。”古山倒是猜着了,铁头家的雨伞比云父的蛮牛肉出名多了。铁头父亲名叫李明福,打小开始就随着铁头的爷爷走南闯北,见识颇为广泛。李明福别的手艺没有,但是扎伞骨这门技巧可是炉火纯青。无论是木质的还是铁质的伞骨在李明福手上那么一串,总是比别人家卖的雨伞要结实几分。加上胖婶舍得买些上好的油纸,铁头家卖的雨伞质量上乘也是出名的。铁头家现在零售已经不是主要的收入了,现在县城已经有好几家大商铺在铁头家下了订单。
“我随师父学艺不精,这把年纪了也才是一名玄铁匠而已…”古山好像想起了什么,脸上有几分缅怀之色。殊不知这句话对铁头的冲击有多大。
“玄铁匠?”云晴倒是有些迷糊。这时,铁头用手戳了戳云晴,“玄铁匠就是比熟铁匠更高一层的匠师,是能拿捏传说中的玄铁的大人物。”
“啊!”这回轮到云晴惊讶了。在他看来,生铁匠已经很厉害了。如果说掌握一门技艺是生存的必要条件,那么铁匠这个行业比大多数的行业就要显得高贵的很多,因为并不是是个人有把子力气就能当铁匠的。否则整个帝国人口之多简直胜似夜晚天上的繁星,然而铁匠的数量却一直较为稀少。生铁匠地位就已不低了,熟铁匠比生铁匠更是难能可贵。而玄铁匠犹在二者之上,云晴可以想到眼前这位大叔必定是位人上人,可是为何来到此处?而且古大叔是玄铁匠了还说自己学艺不精,那他的师父又是何许人也?
“你二人不必如此讶异,莫说我们打铁的,这世上任何一门技艺可以说是永无止境,不断的精益求精,努力追寻更高的层次才是让自己价值得以提升的正确方式。可惜,我也是很晚才懂得了这个道理。但是你们还小,以后指不定就成了大人物,到时候莫忘了我今天所说的话。呵呵…年纪大了话有些多,这本来应是齐先生告诉你们的,我就多嘴了。”
“古大叔说的哪里话,先生授课时总是告诉我们这个道理,先生说以先贤为目标可以使自己变得更加优秀。今日我们从古大叔这里又听到了类似的言论,可见这才是人生的真谛。”云晴回答道。
“家父也常教导我以后想要学一门手艺时摸摸自己的良心,一定要跟自己说要么不做,要么做到最好。我知道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家父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笨,怎么也学不会家父的技艺。”铁头也说道。
“孺子可教!哈哈!”古山看着这两个孩子,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我看你二人好像对打铁挺感兴趣的,要不要试试?”
“真的吗可以吗?那我们就叨扰了。”云晴和铁头显得十分开心。
而这时,那位张师傅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牛皮袋子,到了云晴跟前便递给他,“一共六把刀,都修好了,本来有些锈迹我也给你磨去了。拿好吧,待会走的时候把钱付给前店的伙计就可以了。”说罢又回到他那炉子跟前,又开始让鼓风的伙计架起大火来,似要融化什么材料。
而云晴把牛皮袋子放在一边,和铁头一起跟着古大叔来到古大叔的铁炉前。铁炉旁边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案板,案板通体也是铁制的,厚度足足有一指。案板表面涂抹着约有指甲盖厚度的赤红色。只见古大叔从案板底下拿出两个锤子,两个都比古大叔自己用的小上一号不只,然后又拿出两块约莫成年人拳头大小的色泽斑驳的东西。
“你二人试试锤炼这块生铁矿试试。”
云晴拿起锤子,锤头就是个不大的小圆柱,锤柄处包裹着一层又一层的布条,增加摩擦力的同时又能稍微保护下挥锤的那只手。云晴的锤子约莫五斤重,而铁头那个重些,快有十斤了。从二人身板来看这个分配是比较合理的,谁都不会认为云晴这白皙瘦小的身躯里会有多大的力量。而铁头看上去就要敦实许多。
云晴右手挥起锤子,重重地砸在那一团生铁矿上,顿时觉得一股大力从锤身反弹回来,一个不注意手没有拿紧锤子便脱手飞了出去。而铁头那边一锤子砸下去也好不了多少,虽然锤子没有脱手,但是从铁头涨红的面色看来,恐怕也吃了不小的亏。这也不怪二人,一是没料到这东西反弹的劲会这么大,而是二人根本没有经验,自小在家柴都没劈过。
“哈哈哈!”另一边炉子前的那三个人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看向这边哈哈大笑。连鼓风的伙计都忍俊不禁。
古大叔在一旁似早有预料般笑看着,“怎么样,不轻松吧?”
云晴捡起锤子,揉揉有些发麻的胳膊,又一锤子砸下去。这回云晴可是学乖了,并没有动用自己全部的力气拼命地往下砸,而是只用了大约一半的力气。这回的反弹力量大概在自己的可承受范围之类,云晴这般估摸着。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是案板上的生铁矿似乎没有什么动静。第一次砸下去用了全力,自己吃了个亏,可是那生铁矿好像从旁边渗了些绿色的东西出来,这回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流出。
“咦!”云晴不由地产生了好奇,就像小时候发现新奇的东西一样。
铁头那边已经砸了许多锤了,他不像云晴这般一边砸一边还想着心事,也管三七二十一,近乎闭着眼睛只管砸着。云晴也看了过去,铁头锤底下的生铁矿已经由不规则的团状慢慢变成了扁状,并且周边总有些东西从生铁矿里面被挤了出来,有粉末状的,也有颗粒状的,颜色也都不同。
过了一会儿,铁头正砸的正高兴着呢,被古大叔叫停了。云晴也放下了手中的锤子。
“怎么样?你们觉得铁匠这个行当好玩不?”古大叔笑着问二人。
铁头还没什么,只是额头见汗。云晴却已经有些喘气了,汗水随着额头流下,打湿额头前飘逸的刘海,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先前见那些师傅都把头发高高扎起盘髻了。铁头这时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古大叔面前,低头抱拳:
“恳请古大叔收我为徒。”
“额…”云晴有些呆滞。古大叔似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这时铁头抬起头来,看着古山,“我李铁栓从小就笨,许多东西小娘一学就会,我总是学不会。虽然现在在先生学堂上学,但我心里清楚我不是考科举的那块料。我清楚记得我怎么也学不会我爹手艺时他看向我失望的眼神。现在我终于遇到一件我喜欢做的事情,我可能也学不会,但我一定会用心去学,恳请古大叔教我。”
云晴看着铁头一脸坚毅的神色,便知道这个他从小玩到现在这么大的朋友是认真的。云晴便也跪了下来,“也请古大叔教我。”
古山原本看铁头这样,眉头便皱了起来,显得严肃了。这时云晴又跪下,他的眉头更紧了。
“哦?小娘,我也这么叫你吧。你可知你身子瘦弱,而打铁需要的就是力气?”古山这时问道。
“我进来之时便观那边的三位师傅身子也不硬实,但他们每一锤下去似乎力量奇大无比,我相信古大叔一定有办法让我力气变大。”云晴之所以想学打铁,一是为了能过来陪铁头,让他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心。二是他觉得自己太瘦弱了,虽然不介意别人叫自己小娘,但是他也希望自己变得强壮无比,最好一身肌肉。云晴九岁的时候,有次随父亲去城西,路经一街道见到一个卖艺的,****着上身,那胸前的肌肉堆得岩石一样,当时那人的同伴用长枪抵着他的腹部,使劲戳却怎么也戳不进去,围观的群众使劲叫好,场上铜子撒了一片。云晴那时便觉得这才是真男人。
古山沉默不语。他心里也纠结,这二人中铁头身体底子好,常言道打铁还要自身硬,铁头是块学徒的好料子。而云晴…观察力如此敏锐,力气小些也没关系,只有到他这种境界才能知道敏锐的洞察力对一个匠师来说意味着什么,也许他有着那种天赋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古山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好吧,既然你二人如此诚心。我便收你二人为徒。等回头我会你们父亲做进一步的沟通,观你二人的言行,二位的令尊我相信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入我门下,不得做伤天害理之事,不得行不义之举,不得为恶人铸兵,哪怕是一根绣花针。另外最重要的是,当以不断突破自身为目标。你二人可能做到?”
云晴和铁头异口同声;“能。”
“如此甚好。明天我便添置一个铁炉由你二人使用。”
云晴和铁头对视了一眼,纳头便拜:“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