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风的午间,盛夏的烈日将小院晒得发烫。
苏渊盘坐在院内的一株榕树下,双眉舒展,额间布满着细密的汗珠。
约过半个时辰,只见他的头顶处向外冒出大量的白汽,雾蒙蒙的笼罩在身上,他才轻吐口气,慢慢睁开眼睛。
此时正当金乌高升,采集紫阳道气最佳的时候,而他却站起身来,在原地调息片刻,便拿起手边的青玉长剑,举步离开小院。
今天正是玉虚剑派内门月试的日子,由派内负责考评内门弟子的武道观举行。
一路上脚步不停,径直往武道观的方向走去,他很快见到两三个结伴而行的同峰弟子,他本性好静,只是远远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并没有凑上前去。
前面的三人回头看了看他,便一边走着一边继续说着话。苏渊放慢脚步,跟在他们后面悄悄听着。
“此次门派月试,武道观怎敢突然更改了规定!”左边一人正面带怒色,开口抱怨道。他身材瘦瘦高高,背着内门弟子统一发放的青玉长剑,剑首上系着一条黄色穗带,正前后摇摆着。
“李师弟,慎言,”旁边穿着一身银白色武服的人低声喝道,“武道观既然敢修改规定,必是得到王首座等人的同意,不是我们这些弟子可以随便说的。”
左边被唤作李师弟的那人面色涨红,却是不敢再多说什么。
右首一人见此赶忙圆场道:“王珂师兄说的是,李师弟他也是担心这次月试,毕竟此次的月试规定突然被更改,甚至连新的月试规定也要放在今日公布,实在叫人有些担心。”
王珂点了点头,明白他们二人的意思,他身为内门青云榜第三十三位英杰,当初也是很吃惊武道观此番作出的举动,但等他通过某些途径知晓些内情后,却是对本次月试充满了期待。
一直跟随在三人后面的苏渊也是闻言一惊,他之前闭关半月,却是差点错过了这个消息。好在刚听到新规是在今日才公布,那大家都是处在一样的起跑线上,倒是不会出现自己慢了他人一步,没有任何准备就直接应试的糟糕场面。
所谓门派月试,便是按一月一次举行,分外门、内门考试两类,外门只是用来检验弟子的修行进度,再对前几名予以重赏,以此激励其他的外门弟子不断努力。
而内门月试对诸多内门弟子而言,却可谓是月内头等大事,不论是从难度还是重要性上都要远远超乎于外门。若说外门月试只是场鼓励性的检验,那内门月试便是道淘汰性的严重考关。每名内门弟子一旦月试不过三次,便会被驱逐出内门,取消掉应有的月俸,重新归于外门管辖。
只要试想自己本已鱼跃龙门,从万千外门弟子当中脱颖而出,却一朝就被打落凡尘,龙困浅滩,便不由得叫大部分内门弟子不寒而栗,把每月的月试都是重重放在心头首位。
可见这次武道观突然作出的新举措,确实是打了诸多弟子一个措手不及,引起的议论纷争也是一潮还比一潮高。
“若不是正巧跟在他们后面,怕是要闹笑话了,”苏渊眼眸微落,心底暗自庆幸,“看来还是要花些玉钱给小林子,否则一旦错过什么重要消息,可不是每次都能如今日这般幸运。”
他想的这位小林子,其名为林子安,正是他的一位小师弟,虽然入门时间最晚,却是派中一位核心弟子的嫡长孙,借此关系对外号称自己为包打听,言派内除重要机密外,其余事情只要你出得起价,便没有他打听不到的,但收费高昂,也不是一般的内门弟子出得起的。
苏渊打定主意,收敛了思绪,此时已出抱虚峰,依稀可见武道观的飞檐一角。路上陆续出现各峰弟子的身影,略略一数,不下数百人。
待来到观前,只见一片宽莫百丈的平地自脚下铺开,中间青石铺就的道场内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全部都是派内各峰的内门弟子,他们表情俱是严峻,跟外面旁观的上万名外门弟子形成的喧闹气氛不同,场内尽是一片庄严肃穆的氛围,不复往日那般活跃热闹。
“看来这次大家都被武道观给吓到了,”苏渊扫视了一番,微微一笑,提剑快步走进里面属于抱虚峰的一处。
“苏师兄,你可算来了,我还担心你会赶不上呢。”
苏渊刚进去没多久,一人便从队伍当中大呼小叫着挤过来。
来人容貌年轻,二十来岁的样子,五官并无出众之处,一双眉毛好似飞刀,此时正双目炯炯地盯着苏渊。
苏渊转头看向他,笑着点了点头,“小林子,我正想找你……”
他话音未落,耳畔忽然传来一声震荡云霄的钟响,惊起飞鸟无数,叫他面色一变,不再言语,将目光重新投向道场的正前方。
那里建有一座玉石高台,有七八名衣冠胜雪的执律弟子守卫四周,而在他们中间,有六把精雕木椅肃然而立,正是给主持本次月试的几位长老落座的位置。
钟声尚在回荡,却只见一道道人影如劲风破空而至,从天而降,落在高台之上,整个道场都似乎跟着颤动了下。
为首一人身穿明黄色道袍,头戴七星冠,下巴留着一把美髯,脸庞异常红润,不见一丝皱纹,正是鹤发童颜之相。
“那是武道观观主玄一真人!”苏渊耳旁响起小林子的惊诧声。
身边听见此言的内门弟子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们万万没料到今日月试竟会出现这位真人。
玄一真人,是玉虚剑派掌门太上真人的同门师弟,亦是派内有数的真人之一,性如烈火,出剑狠辣,曾剑斩外道邪魔六十九人,皆是当世邪道巨枭,一时震慑左道六派,时至今日还战绩不断,不像其他各派高人早已隐世潜修,寻道长生。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对他们这些内门弟子而言,最重要的是这位真人行事最为严苛,他主持过的一届正道大比,曾轰动整个修真界……苏渊仍记得当时小林子对他述说时的表情,那是对当时参加那届正道大比的诸多青年才俊掩饰不住的怜悯之情。
而今日月试,竟是由这位派内大能主持!苏渊仿佛听见身边无数内门弟子怦怦怦急剧加快的心跳声。
先别提还没公布的月试新规,单是现在这份“惊喜”就差点让有些人涕泪横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