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除夕之夜,郝妮儿坐在江迈的摩托车后边,鼻子红彤彤的快要冻掉了,她死命地抱住江迈的腰,从他的后背上汲取着源源不断的温度,而江迈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僵硬着身子。
“江迈……”她大声喊着。
“嗯?”
“江迈……”
“嗯?”
“江迈……”郝妮儿不断地重复着喊着她在心里日日默念着的名字,她是那样没出息的想念着他,走路、吃饭、睡觉、甚至考试的时候都会在答题的空白处写满一排排的江迈,她现在要大声喊出来,把半年缺失的都找回来。
“傻丫头……”
郝妮儿展开双臂,朝着天空大笑着,快乐的笑着。
车子突然戛然而止,郝妮儿的柔软处正好撞在江迈的后背上,江迈的心砰砰直跳,身子僵硬的不敢动弹,郝妮儿好奇的看着他,随着柔软处的温度慢慢升上来,她终于明白了,脸刷一下红了,以前最多亲亲嘴,这种……也太难堪了。
两人呼吸急促,脑袋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在快要碰到一起时,啪一声,两个坚硬的头盔顶在了一起。
郝妮儿嗔怒着,推了他一把,头盔下的那张脸已经红的发烫。
“江迈……”一声软软的声音传来。
一头及腰长发,羽绒服下仍然可以看到细软的腰身。
她也真够有耐心的,养这么长的长发,郝妮儿心里想着,看着江迈的表情。
“什么事啊?”江迈有点不耐烦地说。
沈微微却没有生气,手里拎着一串钥匙,她眼睛闪动着烁烁的光芒,就如以前她看他弯腰系鞋带时的目光一样。
“我刚学的车子不太熟练,刚才停车的时候两边还没车,现在都停满了把我的车子夹在了里边,我实在倒不出来了……”说着把一串钥匙递过来。
江迈看了她一眼,接过钥匙,停好摩托车摘下头盔,回身对郝妮儿说:“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然后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胳膊,郝妮儿就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进了停车场。她靠在摩托车上,抬头看星星,远处已经有人在放烟花了,绚烂夺目,流光溢彩,碎碎点点落入繁星。
等了好一会才看到江迈出来,他长腿几步就走到郝妮儿面前,看到郝妮儿抱着胳膊,他拉开自己的大衣拉链把郝妮儿揽过来圈进自己的怀抱。那温暖的体温带着淡淡的清香瞬间淹没了郝妮儿,她像条浸泡在甜酒中的小蛇,醉的稀里糊涂。
一束灯光突兀的投过来,郝妮儿下意识往江迈怀里钻了钻,一辆白色的车子缓缓停在他们面前,沈微微摇下车窗,“江迈,谢谢你手把手教我,哦对了,过了年开学一起走吧,我让我爸订两张机票。”没等江迈说话,她看了郝妮儿一眼便笑着摇上了车窗。
等沈微微走了,郝妮儿趴在江迈怀里,一动不动,她压着嗓音说:“手把手教,开学一起走……”没有等到江迈的回复,她从江迈怀里钻出来,替江迈拉上拉链,然后抽着鼻子拍拍他的胸膛,一抬手便转身要走。
她知道她每次这样生气的走,江迈都会拉住她,所以她走的很慢,但是这次江迈没有,只是推着摩托车跟在她身后。头顶碎蓝的夜空中烟花点点,美得耀眼,他们约好了今晚要一起过除夕看烟花的。
郝妮儿突然停住转身盯着江迈悠悠的说:“你回家吧,我要自己走走。”
江迈嘴角动动似笑非笑,一把拉过郝妮儿,“你个傻子,我还以为你想明白了呢?”
“什么啊?我想明白什么啊?你不告诉我……你和那个……我怎么想明白啊?”郝妮儿推开他。
“你不信我吗?”江迈似乎有些失望。“我和沈微微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不理我吗?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说到这里江迈又把郝妮儿拽到自己怀里,看着她的眼睛。“学校举办演讲比赛的时候沈微微得了急性阑尾炎,因为我当时是班长,老师就让我把她送到医院,她当时疼的很厉害,又是个娇气的女孩,抓住我的胳膊就咬,后来出了院她就经常来找我请我吃饭什么的,我大部分都拒绝了,但是学校里开始传我们的事情,越传越真,连我自己都快相信了,可是我却看不到你的任何反应,所以我很难受,便答应了和她交往。”
“你,你……你怎么能答应呢?你不知道我当时听说了真的很难受吗?”
“真的?”
“嗯!那后来呢?我看沈微微对你可是认真的!”
“我们性格根本不合,他是那种特别娇气的女孩,而且,我每次看见你心里就闷的很痛,我无法做到在你面前带着其他女孩还那么镇定!”
“我看你做的很好!”说着郝妮儿伸手胡乱摸了一下江迈的头发。
江迈一愣呵呵直笑,“怪不得你不喜欢我揉你头发……”
“讲现在!”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她报了深圳的大学,也许是巧合吧,当时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报考的学校,但是这半年我们没有一点联系,以后也不会……”
“好了……不讲她了!扫兴!我们一起去广场看烟花吧!”郝妮儿绕过江迈坐上摩托车。
“好!看烟花!”
天气虽然很冷但是广场上的人依然很多,都是来这里放烟花的,他们找了个稍微僻静点的地方坐下来,现在还是两三个人在燃放,零落的烟花坠入繁星消失在深邃的夜空中。
“妮儿,等十二点的时候,我送你一件东西。”
“什么啊?”郝妮儿趴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一会就知道了!”
江迈看她冷得发抖便带她去街对面的面馆,大街小巷人都很多唯独这面馆却人很少,也许大家都在家里或者大饭店吃年夜饭去了,很少人来这里吃一碗面。老板娘一边哄着孩子睡觉一边看着电视,电视上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年年不变的倪萍、赵忠祥和惯有的歌舞、相声、小品。江迈要了一碗热汤面给郝妮儿,让她先暖和暖和身子,然后一个人跑出去,回来的时候拎了一大堆的东西,他一件件掏出来,有辣鸭脖,羊肉串,烤鱿鱼,酱牛肉……
郝妮儿彻底傻了。“你这是开荤吗?”
“我一直都开荤,你难道让我学八戒?”
郝妮儿扑哧笑了。这么多年了他们不是第一次溜出来过春节,父母早就习惯了,但是这次不同,这次是她们两个离别后的第一次重逢。
郝妮儿嘴里塞满了各种美味,辣鸭脖和热汤面的作用果然甚威,加上面馆的暖气,不一会郝妮儿就已经满头大汗,吃得嘴唇发红,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江迈一边吃着酱牛肉一边看着郝妮儿的狼狈样,眼睛里溢满了浓情。
电视里已经在倒计时了,面馆的老板娘把已经睡着的孩子抱进里屋怕一会的鞭炮声和吵闹声吵醒宝宝。
“让我们一起倒计时,十、九、八……三、二、一……”
钟声敲响了,瞬间外边热闹非凡,大家似乎早已准备好了等着这一刻,鞭炮和烟花同时腾空而起,璀璨了夜空。
“妮儿……”郝妮儿拉住郝妮儿的手,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郝妮儿嘴上还带着满嘴的油腻,不忘记用舌头舔舔,这个动作让江迈心脏忽悠一下发软,连带着声音也发软了,“今年四月份的希腊自由搏击比赛,我,也报名了……”
郝妮儿听完顿时愣在那里,各种表情各种快乐瞬间涌上她红彤彤的脸,江迈看着她的表情很满意,他就是想要这种效果,让她快乐……
兴奋处郝妮儿站起来转了个圈,然后低头猛然俯身亲了亲江迈的唇,她是第一次这样主动,亲吻着他爱着的男孩,而恰好这个男孩此刻也正深爱着自己。
多年后,他们依然记得这样的夜晚,在不大的面馆里,女孩踮着脚尖俯身亲吻着男孩,那样专注。
季小源一个人坐在烧烤店的角落里,一瓶瓶喝着啤酒,面前摆着一盘烧烤只吃了几串,酒瓶却摆满了桌子。他身后的一桌人说说笑笑,掩盖了电视上的欢声笑语,走了一桌又来了一桌,有女孩路过都忍不往这边看,那样一个英俊翩然的男孩,蹙着眉头,满是忧愁,他一瓶瓶喝着啤酒,喉结一上一下,每次放下酒瓶的时候都要低头沉思一下。
他犹记得,那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的情景,母亲刚刚怀上小天还不到三个月,呕吐很严重,父亲做了母亲喜欢吃的糖醋排骨,他要吃,父亲就打掉他的筷子说这是给母亲和他的小弟弟小妹妹吃的,他当时就生气,说如果以后是妹妹就天天揪住她的小辫子,如果是弟弟就天天扒掉他的裤子。母亲笑着给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说,小源以后不准欺负弟弟妹妹,要相亲相爱知道吗?他嗯嗯唧唧的答应着,嘴里叼着酸酸甜甜的排骨……
可是他没有想到那也是他们全家人在一起吃的最后一个年夜饭,十个月之后,化肥厂就爆炸了,当时他还在学校上课,早上母亲还笑着给他往怀里揣了一个热乎乎的鸡蛋捂手,可是中午她就永远不在了,她本来是在家照顾小天的,但是想到父亲感冒了早上又没吃饭就做了热饭给他带过去,事故就发生了……
他又闷了一瓶酒,想到了郝妮儿,刚到岛市的时候,他一直抵触着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可是郝妮儿却如同一个邻家小妹妹一样,缠着和他玩,她的笑她的一举一动都那么真诚,让他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不再孤单。
曲终人散,已是凌晨,季小源却是酩酊大醉,他趴在桌子上,头痛得厉害,心里闷得难受,很难受……
爸,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