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虽然明白父亲作为一名将军,是时刻要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的,苏桓的死,苏婉虽然明白,却是毫无准备的,那样的突然,让她猝不及防。甚至她是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爹会在离她很远的地方死去,她见到的会是一个死人,不会和她说话,不会听,不会看,一直睡着的父亲。苏婉一直都很敬重苏桓,她一直都相信着自己的父亲是相当英勇的,是很厉害的,没有人能伤着他一根毫毛,可是她父亲的尸体就那么真真实实的摆在那,让她由不得自己所想,她的父亲就是死了,离开她了。
就算苏婉不相信,她也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她的父亲明日便要出殡,到时候,那块地下会是她父亲的尸骨,地上会竖立着一块刻着‘北将军苏桓之墓’字样的墓碑,每年的清明,她都将在那儿为她父亲上香。
翌日。
天色明亮着,阳光通过屋外的树叶,透过薄薄的纸窗照射进来,在屋里的地面上形成一片斑驳。
苏婉醒时,已日上三竿。苏婉唤来雪知,为她洗漱更衣。苏婉问雪知:“哥哥已经送爹出殡了?”
“是。”
“哥哥已去了几个时辰了?”
“约莫两个时辰了。”
苏婉顿时一惊,忙道:“雪知,快给我备马!”
“小姐,少爷让我看好你,不让你去。”雪知认真的看着苏婉,摇摇头。
“爹出殡,我怎能不去呢?虽然答应了哥哥,但我还是办不到啊!”苏婉苦笑。
雪知瞪大了眼睛,“小姐!”
“我是一定要去的。快去备马。若是哥哥责骂你,你便说是我的主意。”
“可是……”
“雪知。”苏婉的脸冷了下来。
雪知看着苏婉,一会儿,才低下头,“是,我知道了。”
雪知从旁院将马匹牵了过来,“小姐……”
“放心。我会小心的。”说罢,苏婉抬腿跨上马,一夹马肚子,马就向前飞奔而去。苏婉会骑马那是苏桓教她的,其实苏桓并不是很愿意让她学习这个,可无奈苏婉喜欢的紧,苏桓也就随她去了。虽然苏婉的身子弱,不过倒也是给她学会了。苏婉一路狂奔,她记着先前苏远所说‘把爹送去他最喜爱的地方’,那个地方应该是芳霏林。
芳菲霖,那是一个如同仙境一般的地方,潺潺的溪水,苍翠的树木,动人的鸟语,芬芳的花香。芳霏林地处在都城和白玉山之间,是去白玉山的必经之路,当年,苏桓就是在这里遇见了苏婉的母亲玉璃玥。在苏婉年幼时,苏桓曾告诉她,在苏桓还只有十几岁的时候,跟着军队进白玉山剿匪,因遇埋伏和军队走散,身受重伤,被玉璃玥所救,一袭白衣的玉璃玥出现在苏桓眼前,那时苏桓以为他遇见了仙女,后来才知道玉璃玥竟是传说中白玉山玉家人,两人暗生情愫,苏桓发誓要娶玉璃玥为妻,此事被王得知,王勃然大怒,以企图篡权之罪下令捉拿苏桓,原因是百年之前流传下来的关于玉家人的一句话,得玉家人者得天下。
这几百年来,每一代的君王几乎都有玉家人的辅佐才得以登上帝位,当然,这并不是在否定君王的能力。尽管嫡长子继承制至今依旧沿用,然庶子中也不乏有能者,能够得到玉家人的帮助,故,为帝者并不一定是嫡长子。因此,得玉家人者得天下是有着极真实的根据的。况且,在百年之前的一次权位的交替中,一位将军借着玉家人的辅佐,登上了帝位。有着先人的前车之鉴,身为君王,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只得先下手为强将苏桓投入牢狱。
玉璃玥为救苏桓身受重伤,也被抓了起来,当时的北将军,即苏桓之父至大殿之上,叩头以命誓忠,王终究是松了口,但在两人成亲圆房之后苏桓便被提为督军派去驻守边疆,苏桓与玉璃玥可算是聚少离多,玉璃玥怀了孩子后,苏桓也无法回来伴在玉璃玥身旁,直到那一日,玉璃玥不小心摔了,加之早年为救苏桓落下的病根导致身子羸弱,肚里的孩子早产,玉璃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保下了这个孩子,自己却失血过多而亡。苏桓终是连玉璃玥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苏桓曾告诉苏婉,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因此,这芳霏林便是苏桓最喜爱之处,因为只有在这个地方,苏桓才能够找到年轻时候的苏桓和玉璃玥,来弥补他这半生的悲伤与愧疚。
苏婉这样想着,突然,马下颠簸,马身向左歪去,苏婉一个倾身向前,马身向前翻滚重重的落地,扬起泛黄的尘烟,苏婉失去平衡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刺入骨髓的疼痛顿时蔓延开来,苏婉的脸色发白,疼的直冒冷汗,终是支持不住,在看见飞奔过来的熟悉的人影,便安心的闭了眼。
直到苏婉睁眼,已是下午了。苏婉动了动身子,想要起身,却因疼痛而动作一滞,,脸色有些煞白,光洁的额上渗出了丝丝的汗,她绷着脸,轻轻移动着自己的身体……
这时,雪知端着水盆推门进来,“小姐!”雪知急忙放下了手中的水盆,快步向床沿走去,“小姐,你的左腿和左手都断了,才刚接起来,你可千万不要乱动呀!”说罢,雪知红着眼将苏婉扶着坐了起来,然后拿了毛巾在水盆里浸湿,双手拧干毛巾,为苏婉擦去额上的汗渍。
“小姐,你可别再乱动了呀,大夫说了,若是再次断了,这骨头可就难接了。”
“雪知,我自是省得,你莫要再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