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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你不是一个人在拧巴(1)

你好:

最近才开始看你的博客,看别人的故事觉得人生有时是个局,无解。

我和我男人从高中就在一起,今年已经是第十年了,计划明年结婚。但是,嗯,怎么说呢?总觉得哪儿不对,又说不出来。事实上男人对我很好,家里也没什么意见。我从心底审视自己觉得我确实是爱他的(不然两个人也走不到今天),可我就是很恐惧结婚这件事。我也不理解我自己。于是我使劲儿想我为什么恐惧结婚呢?开始我觉得是我对婚姻这码事儿不放心,我爸从我初中开始就一直有外遇,我妈为了我早年没离婚,后来一直过得很痛苦,具体就不展开了,跟你能想到的桥段没差,所以我觉得是家庭的阴影让我恐婚。

那是我因此不放心我男人,对婚姻没有信心么?仔细想想好像又不是。我男人确实是个好男人,又上进、又会疼人;我们两个在一起确实也经历了很多,我完完全全地信任他,连手机都没查过。然后我就无奈了,我想不通呀,想不通自己,因为我真的不想结婚!最近我有点儿明白,其实我是不放心自己,我觉得我自己没办法好好经营下去,我觉得我会把事情搞砸。与其这样,不如让一切都别开始。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我猜。

可能是恋爱谈了太久,让我有点窒息。我突然很想回到一个人的状态,只为自己做点什么,只为自己考虑。有了这样的想法,我立刻觉得自己太自私了。我男人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这样呢?于是我就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于是我就给你写信了。(好吧,我觉得我的问题跟人家的比有点儿找抽,可我真的痛苦啊!)

盼复!

外婆的小红帽

外婆的小红帽,你好:

我丝毫没有觉得你的问题有什么找抽之处,因为我刚才到Google搜索了一下“人为什么要结婚”这几个字,远在香港的Google用了0.16秒,为我搜索到了11400000个相关网页。这个数字比我搜索之前设想的还要多很多。

我觉得,这基本上可以证明,有无数人都曾心怀过与你一样的困惑,发出过与你一样的疑问。他们表面上循规蹈矩,与男友或女友甜言蜜语谈婚论嫁、乖乖地与恋人牵着手走入民政局的婚姻登记处、在婚纱摄影店任由化妆师把自己扮成一个表情僵硬的小白脸、在婚礼现场谦恭地给老丈人和丈母娘献茶敬酒,但极有可能,直到那些时刻,他们的心底还在暗暗发出一声声无人听见的怒吼:我操,我他妈为什么要结婚啊……

是的,你不是一个人在拧巴。

我个人建议你,或许也可以先去Google一下,然后努力把那11400000个网页都看一遍,看完之后如果觉得还没有找到答案就再用英文把这个问题搜索一遍,不行就再换日文、法文、德文、西班牙文……我觉得找这么看下去早晚这个问题是可以解决的——至少,当把这些网页都认真查看完毕之后,根据你当时的年龄与身体状况,你很可能已经没有结婚的必要了。

对这个问题的探究,足以用尽我们一生的时间。事实上,我猜,此前的数千年里,这个问题有可能已经贯穿了无数人的一生。

婚姻制度从何时起源我并不清楚,但我想这事儿肯定不是从开辟鸿蒙之时就开始被当做天经地义的,我们也从没听说亚当夏娃办过酒席、领过证儿。我看过一些从人类的动物本质上分析人类的性行为与恋爱行为的书,越看越觉得目前的结婚制度是违背人类的本性的——很显然,我们得承认,我们不是生而专一。我看到过的最靠谱儿的对于婚姻必要性的解释,是从经济学的角度分析的,结论我记不大清了,似乎大致是说,婚姻制度是最经济、有效地分配性资源,最大程度减少各种资源浪费,节省大家的时间精力,并最能保证社会稳定的做法。也就是说——婚姻确实并非每个人类个体与生俱来的需要,而只是为了更好共处而制定的一种社会规则。

碰巧,我这几天在开心网上也看到一个叫“人到底为什么要结婚”的投票,我看到时,得票最多的选项是“不寂寞”。有67%的人认同这是结婚的理由。此外,认同结婚是为了“合法性行为”、“合法生孩子”的分别有11%和28%,还有一个选项叫“女人方便换灯泡,男人方便吃饭洗衣”,有16%的人表示认同。

我对这个投票结果只有一点疑问——会不会真有那么多人因为想“不寂寞”而就“要结婚”。看看我们身边的世界就能知道,如今的天下,想“不寂寞”,早已不必依靠“结婚”这个办法。对于现在的大多数年轻人来说,“性行为”与“共同生活”,不是早成了可以独立于婚姻之外,轻松实现的事情了么?恋爱同居所受到的宽容实在已经大得惊人,婚姻似乎已完全不是一个必要条件。

但是,婚姻并非必需品,并不代表婚姻就一定是可怕的。尽管说了上面那些话,但我本人却仍然不认为婚姻本身值得恐惧,值得恐惧的只是那些不恰当的婚姻而已。

我见过的对于婚姻的恐惧有好多种,有的是从根本上惧怕专一而稳定的同居生活、惧怕与此相关的种种责任,有的则是惧怕失去婚姻之外的其他可能性、惧怕一个封闭而确定的未来——幸好,你似乎都不是。

针对你的具体情况,我建议你从“人为什么要结婚”这个足以把你拧巴死的终极命题中跳出来——事实上,解决这个问题也确非我们普通人的使命——你根本不用考虑人类为什么要结婚、别人为什么要结婚,你要考虑的只有一个问题:你自己为什么要结婚。

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未来婚姻的一切当事人都不将婚姻视为一种必需品,那么,你从现在开始就完全没必要因此纠结了。也就是说——如果你的男友、你们双方的父母亲人,都觉得你们不一定非要结婚,而只是快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好,那你们就真的没必要结婚了,你的问题也就瞬间解决了。

当然,这似乎不太可能——那么,至少你就找到了你自己为什么要结婚的理由。你不想结婚,但你爱的人想与你结婚,你在乎的那些人希望你们结婚,所有人都觉得你们应该结婚——这并不是强加给你的责任,没有人要你委曲求全,这是他基于对你的爱才发放给你的offer,是因为信任与期待才捧到你面前的邀约。

既然如此,你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另一个问题了:你为什么不结婚?

打个比方吧——我们知道每辆汽车都需要一块牌照、一个号码,那块牌照对于开车的人有什么意义么?我觉得没有。没有那个号码,汽车可以照开不误,它确实不是必不可少的什么东西。可是,你有任何讨厌那个号码的理由么?挂了那块牌照,对你的驾驶乐趣又能有什么损失呢?你喜欢这辆车,有人告诉你说应该挂块牌照,而且车也这样希望,那该怎么办?那就挂一块呗——于人有益,于己无伤,挂挂怕什么?怕挂了牌照你就突然开不好车了?你不是已经开了十年了么?开得不是很好么?担心前方道路崎岖不好走?以前的道路也不好走啊,你不是都顺顺当当地走过来了么?再者说,你怎么不想想,前边的路面状况是否良好,跟你挂不挂牌照又有什么关系?

或者再打个比方哈——今天也不怎么了,特别爱打比方——你用十年时间煲了一锅汤,这十年里你一边不断加火加料,一边在不断地品尝这锅汤。事实证明,你是煲汤圣手——选料精准,火候恰当,这锅汤被你煲的有滋有味。但现在,你却想把这锅汤倒掉,理由只是你莫名其妙地开始担心以后自己会掌握不好火候……

哎,说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一位著名的台湾演员来,他叫马景涛。我脑海中突然全是他那激情四溢的面容、他那充满爆发力的嗓音,现在,在我的脑海中,他一遍遍呼喊的全是同一句话: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是啊,你能告诉他么?这是为什么?

今后的路并不一定会比以前的难走,你也不大会突然从煲汤圣手变成煲汤白痴,把车砸了、把汤倒掉,显然都是不明智的,与你毫无来由的设想相比,更可能发生的情况是——驾驶会一如既往地充满乐趣,你煲的汤会一如既往地奇香诱人。而你要做的,只是把车继续开向前,把汤继续煲下去。有什么可怕的?

你不是一个人在拧巴,不代表你有必要继续拧巴。再拧巴的时候,不妨多想想马景涛老师那激情四溢的面容,以及他那充满爆发力的嗓音……

必有奇效。

人间多少宇宙

你好:

订阅了你的博客,但是今天才知道你开了一个情感专栏。

也一直没有打算想要咨询任何人情感问题,说到底,谁也没法替我做决定。那么就当我是倾诉好了。

我有侦探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这个习惯,也许是从某一天偶然瞥到男友在QQ上跟一女生聊得很暧昧吧,又也许因为现在的男友本来就是一个很受女人欢迎的男人,让我不知不觉有了危机感。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翻看他的QQ聊天记录、手机短信、通话记录、邮件……

但是,我原本没有这样的习惯。前男友在这方面是个让我很放心的人,就算他三天不理我,我也会很自然地认为他最近很忙,甚至还主动问他,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让他不开心了。

前男友和现任男友一样,都很信任地把各种密码告诉我。唯一不同的是,对于前男友,我甚至很讨厌他让我知道了各种密码,我想让他有自己的空间,也根本不担心他的私人空间里会有任何伤我的东西。

对于现任,我会想法设法记住各种复杂的密码,然后偷看各种记录。当然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一开始,我一如既往地信任。但是渐渐发现,跟他有来往的女孩子特别多,各种前女友,各种炮友,各种干妹妹,各种干女儿,各种女网友,多得让我数不过来,常常把这个人的事安到那个人身上。他的炮友可以一直跟他做好朋友。他的前女友,就算背叛了他,他依然会真心祝福她幸福。

我知道这是一个优点,我知道这是一个温暖的好男人。但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来自另外一个宇宙。

你知道《飞出个未来》(Futurama)么?它的电影版The Beast With A Billion Backs是说这样一个故事:来自另外一个宇宙的生物,可以跟地球上的任何一个人,男女老幼,任何人真心地恋爱,它跟每一个地球人约会,做爱,并且真诚,地球人被它的爱感动了,接受了它的求婚。

故事的最后是一个机器人告诉人类:真正的爱是嫉妒的,排他的。

然而我的故事还没结束。如果仅仅是对别的女性关心爱护,那么我就当他是因为温柔或者怜悯的性格使然。

有一天,我看到他的聊天记录,他跟一个女网友文字做爱了,你知道文字做爱么?看着那些露骨的语言,我发抖了。除了那个女人,他还跟其他几个女网友有一些“暧昧”的语言,女人若受了伤,总是希望这时候有一个温暖又可靠的肩膀。他安慰那些女人,对她们说“亲亲”、“抱抱”之类的语言。我摔了手机,声嘶力竭地哭泣,他先是表示偷看别人隐私是不对的。然后就哭着道歉,并且这么解释:这只是他的性欲的发泄,他只爱我,只会跟我做爱,不会跟别的女人上床。并且他保证,以后不会再跟别的女人有文字做爱了。但是他拒绝了我“不要跟那些女人说暧昧的话”的要求,他认为那些并不是暧昧的话。

然后我原谅了他,相安无事几个月。可我心里还是有些顾虑,并没有停止偷看他的隐私。

于是,我又看到了一封邮件,是上次跟他文字做爱的那个女人发来的。她说:她爱他,她要给他她的身体,但是他有女友,所以只能给他这样的礼物——一个她的裸照相册,放在她的账号的相册里。而她的那个账号,她很早就告诉了他密码,里面还有她对他表达爱恋的文章。

春节假期,他们一直有通电话。

我发了疯一样,绝望了。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我问:你都有女朋友了,为什么不拒绝别的女人?他说,他拒绝过了,他说过他有女友,但是她不死心。他说,他只是觉得她对他很好,所以他也要对她好,也不忍心很狠心地拒绝。他说,他只爱我,要跟我结婚。他说,也许是他太贪心了。他说,他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可以关心其他女人。

我并不想侵犯隐私,但他没法给我安全感。我不希望这么一天会到来:他一边真诚地跟我做爱,一边真诚地跟别的女人做爱;他一边爱我,一边爱别人。哪怕他爱我多很多,我也不想这份爱分任何小小的一勺给别的女人。

然,我已经决定不再偷看他的任何隐私,也等着他回到他的宇宙。

说到这里,“旁观者清”这句话就跳出脑海,于是,我渴望得到你的回应。

祝生活愉快!

柯南

柯南,你好:

《未来喇嘛》这片子(就是你说的Futurama)我前些天才开始看,第一季还没看完,也没看到你说的那部剧场版。但你提到的这个排他不排他的话题,我还真琢磨过。

真正的爱是不是一定会“排他”?或者说,是不是只有“排他”的才算真正的爱?我以前觉得自己很清楚这问题的答案,可后来这些年,经见听闻的事情多了些,自己想的多了些,反倒觉得有点儿拿不准了。再想想,发现干脆连这问题是否一定有个正确答案也有点儿含糊了。

这个时候才觉得何勇唱得没错,感情这种问题,难就难在到处全都是正确答案。你以为爱情专一是天经地义的公理,你以为独占排他的才是爱情,可你的王道不是旁人的王道,指望互相说服,恐怕也确实有难度。

“平行宇宙”这事儿我也不知道存在不存在,但据说是有的。我以前在书上读到过一些,照我的理解,大致的意思是——宇宙是无限大的,既然无限大,就有无限可能,任何小概率事件也就都有机会发生,一切可能皆是必然。说实话,这话题已经超出我的智力范围了,我更愿意用我能掌握的词汇来解释这事儿,也就是那句老话——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这句话里没什么贬义。既然都在一片林子里头,咱们谁都难免成为这句话里的那些“鸟儿”。你要正确认识这片林子,并且在其中生存下去么?那就要首先认识到“鸟儿”与“鸟儿”的不同——或者用你的说法,认识到有些人确实是来自不同的宇宙的。

数年前,一位优秀的业余诗人曾闯作过一首杰出的诗歌作品来说明这个问题(谦虚起见,我在这里就不说出这位优秀青年诗人的名字了):人间多少宇宙,世上几许天地,都说世界是平的,我看倒也未必。

往好处说,那这个问题是这样的——没错儿,他就是来自另一个宇宙的,你们在某些事情上的认识就是根本不同。他跟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很爱你,而且真的想跟你结婚,虽然他可能同时也喜欢、或者爱着别人,也有可能他根本也不爱那些网友炮友等各种友,与那些人的交往都只是满足他生理或心理需要的一些小小的业余爱好,丝毫不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就跟别人的男朋友迷恋网游、足球、写博客、听相声之类没什么不同,他在网上与什么女孩文字做爱也跟他偶尔自慰一下没什么区别——正如他跟你说的那样,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有什么值得你嫉妒的地方:玩网游就要算不忠?打飞机就是出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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