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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小孩是用来干嘛的

夏日,午后。上京。

忽有风起。

起时如情人的手,温柔而羞涩,只从天际轻轻拂过,还未等人来得及惬意享受,只一瞬,又变成了嗜杀的刀,暴戾而狂躁,夹着沙砾,噼啪如雨下。

遥远的天际,现出一点墨色。墨色浓黑稠郁,如亘古化不开的夜色,徐徐铺开,直至铺满整个天幕。

墨色如压。压抑得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大陆极北之外,虚无缥缈的青丘之巅,高耸入云的神殿上,一双眼睛忽然睁了开来,隔着千山万水,投向大陆某处。

一片浓郁的白雾之中,沼泽之下,一声叹息缓缓响起。

悬崖之下,花海之间,白衣女子目注西方,轻声自语:“竟是……要出世了么?”

忽一道光亮如霹雳雷霆,“哗”一下撕开天幕,炸开墨色,天际瞬间变得刺目明亮。

“轰——”一道炸雷滚过,仿若直接击在人的心底,还未等人缓过神来,紧接着又是一道夺目光亮撕裂天幕,第二道雷声应光而起,隆隆滚过天际。

一道道霹雳在天上划过,墨色天幕便成了一块夜色画板,任由霹雳光芒挥洒出毫无章法的杂乱图案。

不知闪过了多少道霹雳,多少声雷霆,“哗”瓢泼大雨终于从天上降下,如怒涛拍岸,直洗人间尘沙。

大雨降了半个时辰,忽然风停雨住,雷卷云收,漫天墨色立时消散无踪,现出一碧如洗的蔚蓝天空。

只谁也没看到,一块墨色天幕似曾随着雷雨降到地面某处,随即消失不见。

“看,彩虹!”一声幼稚的童音响起,“好多的彩虹!”

“彩虹只能说是漂亮,怎么能用多形容呢,墨哥哥你又顺嘴胡说。”一个清脆的小女孩接道。

“切,你自己看!”男童撇嘴。

“哇哦!哇哇!哇哇哇!”

男童额上刷一道黑线,只觉得一只乌鸦扑愣愣飞过。

然而,一群乌鸦很快在街上响了起来——

“哇!哇哇!快看,奇观啊!哇哇哇!”

“哦,天,哇哇哇哇哇!”

“嘶,啊!哇哇,哇哇哇!”

此时,街上避雨的行人奔出商铺,纷纷抬头向天上看去,他们看到了什么?居然、竟然、果然!

天空上是七彩虹——彩虹本就是七彩的,但这一次,是七道彩虹!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道颜色各异,每一道却只有一种颜色的虹!

七道虹光横跨天际,一道宽过一道,一道亮过一道,一道高过一道,直抵天穹之上,当真是气吞山河、壮丽如斯!

“当——当——”皇宫之中的景阳钟忽然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卷过全城:“天降祥瑞,我大夏国双喜临朝,皇后诞下龙凤胎,皇帝陛下下令普天同庆,凡我王朝子民皆休假十天,张灯结彩以庆!”

话音方落,天际七道虹光忽生异变,一道道由下向上合去,转瞬合而为一,七道虹变成了一道巨大的横遮天幕的七彩虹!

碧天如洗,巨虹如桥,如此夺人心魄之景,竟让众人一时忘记本国皇帝老子得了双胞胎兼自己休假十天的大喜事,只是呆呆仰首痴望。

那虹也不负众人之望,合而为一之后,竟又伸展卷曲,生出变化——

虹桥由宽变细,虹光由亮变暗,虹色逐渐加深,最后七色合一,竟变得漆黑如墨!墨虹在天空中一阵挥洒扭曲成团,忽伸出四肢,昂首向天,作咆哮状,身躯渐长,头部隐现双角,脚下腾云驾雾,阳光一映,墨色的虹边尽是金染——

“哇!龙!这是神龙啊!”忽一人惊叫。

“天哪!神龙,是神龙!”

“咦,我没看出来啊!”他的话音立刻遭到了众人的耻笑。

“你那么笨,怎么能看出来!”

“你神马眼神啊,除了能看到漂亮姑娘,还能看到什么?”

“神龙降世啊!”

“刚才,对,刚才怎么说?皇后娘娘生了龙凤胎?”

“是啊是啊!真龙降世,天降祥瑞,看来我大夏要一统大陆啦,哇哈哈!”

“赶紧给真龙跪下,这是天意指引咱们啊!”

“神龙佑我大夏!”

扑通扑通,立时,街上人群尽皆跪倒,丝毫不顾地上尚有雨水。

临街商铺的门前,两个约三四岁的小孩正仰首看天,小女孩嘴巴张得大大的,目眩神迷,待得回过神来,急忙拽了拽小男孩的手,轻声问道:“哥哥,我们跪下吗?”

“不用。”小男孩淡定地摇头。

“神龙会不会怪罪我们?”

“当然不会,我们跟它是亲戚。”

“我怎么不知道?”

“——额,你太小,当然不知道。”

“可是你只比我大半个时辰。”小女孩不服气地噘嘴,忽又问:

“那它叫什么呀?还有,哥哥,能不能请它来咱们家玩?”

“——它叫,”小男孩皱了皱眉头,看着天上那奇怪的墨虹龙,说:“它叫大黑。”

“大黑?听起来好亲切啊,跟咱家大黑狗一个名儿,大黑蛮喜欢我,想来它也会喜欢跟我玩吧。”

天上的墨虹龙猛然一个颤栗,龙首扭转,上下颚大张,直似仰天长啸,欲择人而噬,又似吐出一口闷气,忽地扯过一团云霞,霎时又化成七彩虹龙,霞光万道,金身闪烁,卖相顿时比刚才的墨虹龙提升了数个档次。还没等地下民众欢呼,这七彩虹龙便摇头摆尾直上晴空,瞬间消失无踪。

“神龙!神龙!”

“恭送神龙!”

欢呼声响起,地上的人们兴奋拜送起身,喧闹声、欢呼声久久不散。小男孩牵着小女孩随着人流散去,耳边听得众人喧哗,嘴里低声嘟囔:“神龙?我看,那摇头摆尾的欢实劲儿,倒真像大黑呢!”

所幸,他的话没有人听见。

夏历九百九十年,天降祥瑞,神龙现世,夏国皇帝夏睿得龙凤胎,子名夏天龙,女名夏虹凤。并立夏天龙为太子,改国号神龙,是为神龙元年。

街上立时热闹起来。

“这辈子能见到神龙降世,真是没白活啊!”

“那是,这中洲大陆,也就咱大夏能得神龙青眼,那什么西金和北元,哪里配有这资格!”

“目光短浅!神龙降世,主大夏兴,再过几年,哪儿还有什么西金和北元?!”又一人傲然接道。

“我大夏威武!大夏必兴!”

一群热血爱国青年喊着口号远去了。又一群老爷子傲娇地踱过来:

“要我说,咱老上京人,什么事不先知道,什么人没见过!就连神龙,也是选咱上京露个脸儿!”

“咱上京可是堂堂大夏的国都,这中洲大陆上的子民,哪个不以居在上京为荣?”

“居个十年八年又怎样?谁比得上咱地道的上京人?就算他金主完颜亮,也没那个本事弄个上京户籍!”

“哈哈!别介,完颜亮要上表投降,咱陛下还不得赏他个户籍?好歹也得给曾经的一国之君发点福利不是?”

“哈哈哈,我大夏威武!我上京威武!”

“神龙降世,住在上京的可都沾了咱这祥瑞之气了,我说诸位,这房租是不是也该涨涨了?”

“哟,还是老李说的对,哥几个走嘞!”

“哎呦,今天老子得去买张夏历彩,借点儿神龙的祥瑞之气,那是必保中啊!”

“切!赵老二,你也不照照镜子,天天不是赌彩就是逛窑子,你老子那点儿家底早让你折腾光了,神龙能保佑你这种人?”

“呸呸呸!真是晦气!趁着神龙的吉祥气还没被你这张臭嘴吹散,我得赶紧去买几注!”

“神龙还是保佑我吧,赵老二那小子不厚道,去年欠我的赌债还没还呢!但愿我今年发大财、大发财、大大的发个兴旺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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