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轩姌的身子,原本就比一般女子强健,经过一夜的休息,便已好了大半。第二日李如松从头到脚看了一个仔细,在他专注的目光中,朱轩姌有些发窘,嗔道:“看够了吗?”
娇羞的朱轩姌,李如松看得入神。
“喂!”
李如松回过神来,发觉到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发热,没想到这个不可一世的大将军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朱轩姌忍不住垂头含笑。
如此的笑,春风化雪,李如松只觉这世间再也无胜过此的美景。
一室温馨,脉脉无语、
“将军,请喝茶!”映雪奉上茶水,站在了一旁。
“已经大好了吗?”李如松仍是不放心。
朱轩姌点头,道:“已然没有大碍了,我已经打发明雪却告诉孙大人,明天便可启程!”
李如松皱眉,道:“为何不多休息几天?”
朱轩姌不语,聪明如李如松怎么不知,“别去管那个酸儒,除了会念几句八股文,还会做什么?”
“你少说几句吧!”朱轩姌劝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过这目中无人的毛病!”
“本将军的眼界高着呢,那里是什么东西都能进的!”李如松对于那些整天者乎者也的官员,十分鄙视!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打开国以来,朝廷上的文官就压了武将,你何必给自己树敌呢!”朱轩姌颇为头疼,李如松不知因为率性而为得罪过多少人。
“哼,那些跳梁小丑,无非就是丢人现眼,我要是把他们也放在心上,那我岂不是无事可做!”
朱轩姌无奈一笑,若是他可以改,那也就不是李如松了。
“你就这样跑回来,会不会有事?”朱轩姌叹道,“你可是一军之主啊!”
李如松撇撇嘴道,“仗都已经打胜了,还有什么事?我就负责打仗!”
朱轩姌无语,端起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眉头一皱,便放在了桌上,心道,还是明雪泡的茶好!
“你是如何知道我去京城的?”
“我本就是要去汉中,与你走差了一日,好在追上了!”李如松说的轻松,但是朱轩姌却知这途中的劳累,想着昨晚的他,朱轩姌心底有淡淡的暖,犹如春风略过柳树梢,痒痒的。
“我还没谢过你了,那面古镜可真漂亮,我十分的喜欢!”朱轩姌的声音本不是十分的清脆,反而带着些许的柔糯,声音放轻的时候,便像是撒娇。
“只要你喜欢便好!”李如松说的很轻,但却重重的放在了朱轩姌的心上。
“你何苦呢?我……”朱轩姌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看着他。
李如松不在乎的笑笑,“你想那么多如何,我愿意给,你喜欢就接着,不喜欢就直说,无论怎样,我都是十分欢喜的!”
原来是这样简单,朱轩姌也笑了,原来这样简单的对待就好了。
在李如松的坚持下,朱轩姌还是休息了整整三天才出发的,这一路上犹如是游山玩水,再也不见前些日子的急迫,孙芳庭的双眼冒火,却抵不过李如松的一个眼神,他说休息便要休息,他说喝茶便要喝茶,要是有半句反对,李如松就是一个冷眼过去,再有一句剑就出鞘,孙芳庭的告发李如松的奏章已经装满了一箱就等着到京城之后,联络同僚让李如松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好吗?”朱轩姌本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是如此对待朝中重臣,还是从未想也没想过的,“他不会找你的麻烦吧?”
“哼!”李如松冷冷的瞥了孙芳庭一眼,“本将军等着呢!他们这种人就是在浪费粮食,整天一点正事没有,捧着本书就成了大学问家,整天的谈论是非不说,还要装成一副正义清高的样子,这些斯文人不要脸起来那是地痞流氓也自叹不如的!”
孙芳庭这几天气的已经要吐血了,现在也只是满脸通红,一叠声的说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倒是一旁的明雪和映雪相视一笑,这李将军与自家的郡主倒是相似的很,说起话来一点情面也不给人留。
朱轩姌淡淡的扫了一眼,那里会不明白这两个丫头在想些什么,却也不说破。“如松,这样走的话,要长时间才能到京城啊?”
“十天半月,你要是想慢的话,还可以!”李如松悠哉的说道,现在这样是他日思夜想的,做梦都想和朱轩姌一起骑着马,游山玩水,指点江山,他是希望这时间过的慢点,再慢一点。
朱轩姌瞪了他一眼,不说话,再慢,孙芳庭认了,只怕皇上也不认啊,李如松没事,并不代表父王也没事啊!“李如松,你我赛一程如何?”朱轩姌扬起马鞭,意气风发。
李如松眯起了双眼,朱轩姌一身红色的骑装,脸上的洋溢着笑容比这阳光还要灿烂,黑亮亮的眼睛里满是活力,这是任何一个女子都没有的激情,这样朱轩姌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
“怎么你怕了?”见他不出声,朱轩姌不满的撅起了嘴。
李如松怎么舍得她失望呢,连忙道:“当然好了!”
朱轩姌满脸笑容,伸手指着,“看见没有,从这棵树开始,到前面的茶肆,输的人要请喝茶!”
“没问题!”李如松宠溺的看着她。
朱轩姌突然回头道:“不许放水哦!让我发现的话,有你的好看!”说完,不等李如松反应,便扬鞭而去,留给了他们一地的尘土飞扬!
策马扬鞭,李如松直追而上,两人互视,一人宠溺而笑,满怀柔情,一人是倔强冷硬,满是不服气。
李如松自幼随父亲征战沙场,这骑术自是不必说,朱轩姌虽也得名师指点,但是大家都认为郡主没有必要学那么好的骑术,所以大家一致而同的只是稍加指点,朱轩姌的骑术也在不上不下,与李如松更是天上地下。
李如松自是不会赢她,但若是输了,岂不是太难看了吗?所以,始终保持与朱轩姌并进的速度。朱轩姌气急,或疾或停,看出他的故意想让,更是气闷。
“李如松,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李如松装傻。
“你是故意的!”朱轩姌气的停下来,没好气的说道:“你停下来做什么?比赛还没有结束呢!”朱轩姌嘟起了嘴,也不去看李如松。
李如松见她如此娇俏样子,忍不住心中一动,忘了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朱轩姌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话,纳闷的问道。
李如松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怕她看见自己脸红,扭过头,也不去看她,扬鞭而去。
“这算什么?”朱轩姌呆在原地,尘土飞扬,挡住了视线,“这个傻子!”也不着急,慢悠悠的骑了过去。
李如松早就到了茶肆,盯着桌子上的茶杯发呆,茶肆的老板娘看着她坚毅的侧脸,忍不住脸红心跳,心里不住的想,这个公子可真够俊的!
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朱轩姌,李如松心焦难耐,惴惴不安,不会出什么事吧!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下去了,冲出茶肆,却见朱轩姌正在下马。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这副表情?”朱轩姌见他一脸急迫惶恐,十分不解,什么事能让他李公子变脸啊?
“啊?没有!”李如松连忙否认,道:“快进来歇会,你的身体刚好!”想到这里,心里也非常的懊恼,明知她争强好胜,自己为什么还要顾着面子!
坐下来,朱轩姌却没有端起茶杯,只是皱着眉头。
“怎么了?”
“那个……茶杯干净吗?”
李如松了然,唤道:“老板,换一套新的茶具!”
老板娘应了一声,不一会便端出了新的茶壶和茶杯,道:“公子,你要的茶来了!”
一步三摇,朱轩姌觉得她的腰都要扭断了,低头轻笑。
李如松不解,道:“你笑什么?”
“笑咱们李大公子实在是惊为天人,上至金枝玉叶,下至村野俏妇,都拜倒在你的战衣之下,真是让小女子佩服不已!”
李如松听了金枝玉叶这四个字,心里立刻涌上一阵甜蜜,轩姌说的是她也喜欢自己吗?
“嘻嘻,你的脸红了!”朱轩姌像是发现了新奇的东西,高兴的说道。
李如松掩饰性的端起茶杯,猛地灌了一口,没想到却咳了起来,
“你小心点!”
两个人正在低语,忽然进来年轻书生,只见他头发有些凌乱,澜衫也显得很是破旧,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见到老板娘便像是一只狗看见了骨头,立刻跳过去,笑得看不见眼睛,“老板娘,多日不见,风采依然,简直就让……”
“惊为天人!”老板娘冷着一张脸,瞪着他,“你若是不把欠的钱还上,我就要变成天上的人了!”
“呵呵!”那名书生笑道,“我若是不欠着你的钱,那有理由天天来看你呀!岂不是有损你的声誉?”
老板娘脸一红,却已经深知他三寸之舌的厉害,依然不退步说道:“我都要喝西北风了,还顾得上什么声誉呢?这肚皮却要比面子重要几分了!”
“老板娘这话岂不是要让我无地自容吗?”那书生唱作俱佳,让人动容,“小生实在是罪该万死,若是老板娘遇到难事,小生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停!你在咒我吗?赶快还钱,别罗嗦了!”老板娘烦躁的说道,这个人实在是厚脸皮,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再说一会,只怕自己就会免了他的钱。
李如松一脸的不耐烦,朱轩姌却对那个书生十分的感兴趣,一直盯着他。
随后进来的侍从进来时,才把那穷酸书生的目光引到了朱轩姌和李如松身上,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二人一番,那审视的目光让老板娘都觉得很不好意思,却见那二人还是神色自若的谈论,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怕穷酸书生搅了自己的生意,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后脑勺,怒道:“不还钱,就给老娘滚蛋!”
书生嚷嚷道:“哎呀,我这可是有金玉良言要赠与两位啊!”
李如松嗤之以鼻,一个穷酸书生能有什么金玉良言,不过是混口吃的!
反而是朱轩姌轻声说道:“老板娘,他欠了你多少银子!”
那老板娘见她问话,自是知道她有意还钱,立刻迎上了笑脸,道:“那有多少啊!不过是十几二十几的两的银子!”
李如松冷笑,朱轩姌也觉得好笑,莫非这二人是一伙的,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家小店,茶水涩口,吃食简单,不过是倚仗着四通八达的大道,赚行人的一些茶水钱而已,如何会欠下十几两二十几两的银子啊!
却见朱轩姌给了明雪一个眼色,那明雪立即会意,拿出了十两银子,递给了那书生。
“相逢即缘,不知先生可否一坐?”
众人都很不解,为何朱轩姌对这个落魄书生如此待遇,但又不好说些什么,只是李如松的脸越老越黑,几乎与那宋朝名臣包拯有得一拼了。
“小姐有礼了!”那书生接过银子,连忙塞进了怀里,笑得看不见眼睛,更是让李如松狠狠的瞪了几眼。
“小姐天人之姿,必不是凡人,只是我见小姐眉宇间带着孤寂之象,只怕此生……。”
那人还没有说话,李如松一剑便挥了过去,压在了他的肩上,阴森森的剑光,让那人脸如土色,颤抖不已。
“你胡说什么?”
朱轩姌一笑,道:“如松,不可如此!”
李如松不甘愿的收起了长剑,但是周身的冷气却越发的重了,下属都知道,这是李将军发怒的前兆,下意识的都往后撤,但是那个书生,却强自笑了笑,道:“这小姐花了十两银子,自该听句实话才对!”
“哼!江湖骗子而已,也敢在爷的面前装神弄鬼?”
“呵呵呵,我见公子周身煞气,只怕是长剑饮血也是常事,兵者凶也,公子杀戮太多,虽是为国为民,也要多多积善才是!”
李如松还要发作,却被朱轩姌拦住,她问道:“可有解?”
那名男子反问道:“是公子之命,还是小姐之命?”
“命该如此,自是如此,我等凡人不会强求,我只想知运势可否……”
“小姐聪慧无比,在下实在是惭愧,只有一言相赠!”
“先生请说!”
“心不动,人不妄动!”那人正色说道,脸上一片肃穆,倒是让李如松有那么一刻的晃神,真的认为他有几分的本事,不由得低声重复了一声:“心不动,人不妄动?”却不知是何意。
朱轩姌注视了那人很久,才平静的说道:“佛曰,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小姐,若能与佛结缘,倒不适一个好去处!”
此话,引来李如松的怒喝:“现在本将军就给你找一个好去处!”
“如松!”朱轩姌摇摇头,道:“你我也该赶路了!”说着率先站了起来,当越过那人之时,才低声说道:“人非佛,便是要尝遍这人世间的诸般苦亦无悔无怨!”
那人眼神一紧,紧紧盯着朱轩姌嫣然的背影,似是呆了一般。
李如松连忙跟了过去,临行也瞪了他一眼,心中总有一种不安。
此去路上,朱轩姌的兴致少了很多,也不去骑马,只是在车中发愣,明雪映雪想法逗她开心,却总是枉然。
李如松也是无法,心里更恨那个妖言惑众之人,真恨不得要把他拉了过来,剁上几刀才能解气。
“轩姌,那疯子之言,自是不能信的!”李如松忍了几日,还是直言道。
朱轩姌淡淡一笑,如静花初开,晃了李如松的眼,“我无事,如松不必担忧!”
“你这几日……。”
“不过是近乡情怯,想到京城的各色人物,比较头疼而已,也不知皇帝要如何安排我?”说着,朱轩姌脸色一暗。
李如松自是知道她的惶恐不安,心里不免觉得难受,这是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啊,可她如此的不安,可自己却无法,“凡事有我,无论如何,我自是不会让人欺负你去!”简单的一句话,掷地有声,一字一句皆砸在了朱轩姌的心上。她愣愣的看着李如松,剑眉入鬓,眼底光华暗动,只一眼便会让这时间的女子沉淀其中。
朱轩姌终还是避开了他的眼睛,她受不起这样的纯粹和炽烈,那是一团伙,完全可以把自己焚烧。
“我知道了,如果有事,我第一个便会向如松求救!”
李如松开心的笑了,朱轩姌心中更是苦涩,自己不过是一句简单的话,便让他有这样纯净的笑容,这样的深情,只怕自己永远也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