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的空气一向优良,全国都在雾霾的时候,这里的空气还是透明。午后躺在阳光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喝喝咖啡、看看小说是件非常享受的事儿。
这会儿,沈安然就坐在阳光里,手边是从星巴克买回来的摩卡,身后一片鸟语花香,绿植成荫,手里还有一张字迹足以媲美书法家的信。
按说这样的日子应该是很美好的,可她一点都不享受,问题就出在那封信上。
信是她男朋友吕乐写来的:
“安然:
对不起,这次生日我还是来不了。
我现在还在美国,开会,开会,继续开会,说不完的议题,讨论不完的方案,还有大量的译稿,想走也走不了,怎么计算假期,都赶不上你的生日。无奈。
下次去西海的时候一定会好好的补偿你,所以,千万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生日那天,和余可她们一起庆祝一下,吃个饭,唱个K,要是她们也没时间,就回家陪陪爸妈吧,毕竟二十多年前生日那天,伯母才是最辛苦的那位。
时间太紧,来不及写太多。安然,对不起,希望能尽早结束工作过去找你。
再祝,生日快乐。
想你。
吕乐”
这信看起来很正常,没什么不对的,可是……
安然清楚的记得,去年生日的时候,他也写过类似的信,一样在开会,一样在劝自己和余可她们吃个饭庆祝一下,一样说让自己回家陪陪爸妈……
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两年的同一时间里,做同样的事,说同样的话?
刚动了这个念头,安然的心里就涌起了一股莫名奇妙的不安,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静下来,一边安慰着自己没事,可能只是个巧合,一边把剩下的半杯咖啡扔进垃圾筒,然后拎着信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回家,一口气跑上六楼,从书架上把去年的那封翻了出来。
当两封信摊在一起的时候,安然顿时泄了气。
没错,是一样的,一模一样的。除了用纸不一样,内容完全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去年用的是稿纸,今年用的是便笺,而从写字的认真程度来看,今年这封更像是草稿。
什么情况?
安然是记者,长年和文字打交道,她知道一般人在写东西的时候,可能会有相同的意思,但通篇用词完全一样的可能性极小,除非他是抄的,可谁会无缘无故抄自己的信给同一个人,而且,那人还是自己的女朋友!
欺骗?失事代发?还是把写给别人的信错发给了自己?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需要一个合理的、能够说服她的解释!
***
驿路茶馆。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茶馆客人很少,服务生们都在忙着准备晚上的茶点,老服务生有条不紊,新的手忙脚乱。安然进来时,余可正在训人,一见她脸色不好,就把挨训的那个放了,叫人送了壶茶过来,问她怎么了。
安然也没隐瞒,坐下就一五一十的把信的事说了一遍,余可边听边无奈:“我说,你不会以为吕乐是什么不良分子、杀*手一类的吧,外头惹什么事了,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偷偷的给你写信,小说看多了你,吕乐哪点像,整个一书生好吧,你想啥呢?”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安然皱眉。
“你和李莫就是疑心病重,她在电视台当记者,好歹起疑心是要搬个机器去查证据,你倒好,报社记者动动脑子跑跑腿就行了,省省吧。”余可斜眼看着自己的发小:“我刚才还在想,你和吕乐真行,三年不声不响的就这么过来了,眼看就要修成正果了,结果你就跑过来闹事儿。吕乐可能真在忙呢,他做同声传译的,没空也正常,他们那工作纯属高收入高强度的,月月给你写信还想怎样……”余可说着说着,看安然神情不对:“大姐,你不会去查他的通信地址了吧。”
安然沉默三秒:“是,昨天收着信以后就查了,没有那个公司。”
“……”余可愣了:“真的假的?”
“嗯。”安然点头:“准确的说,是有‘过’那个公司,但是公司被一个海归收购,去年就整体迁回国了,那面只留了个办事处,有两个人联系业务,其他的人都回来了,只有工作时才会外派人员过去。”安然从包里翻出一封打印出来的邮件给余可看:“这是我托美国的朋友查的,两个月前她就找人问过,现在留在那的人,没有叫吕乐的,以前也没有。”
“……”余可意外的看着安然:“你……”
安然看着她:“你想问我为什么早不查晚不查,偏偏这时候查?”
余可点头,继续奇怪的看着她。
“以前不是没起过疑心,毕竟这年头写信的人已经很少了,大多都是发邮件,而且他的字也很漂亮,所以那会儿我一时兴起就给他回了封手写的信,可是邮走以后没多久就被退了回来,那时候我就找过国外的朋友查过这事儿,后来她那面一直有事耽误,就都忘了。”
安然解释说:“吕乐当时的解释是,他的工作地点总在换,在国外也一直都是租房,所以经常会查无此人,他也不经常在公司坐着,让我发邮件给他就行了。我想这理由也对,他们那工作的确是满世界的飞,有时候我打电话给他还会关机,再问,反正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开会,都是不能开机的情况。不过他手机开通了漏接电话的提示,看到我的电话号都会很快的回过来,邮件回的也快,习惯了也就习惯了,我就没再多想,这次是因为他过年到现在就没来过电话,我打了几次电话发了短信都没回,还有这个。”安然把那两封一样的信拿出来给余可看。
余可扫了一眼,没细看:“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是去年我生日的时候,他送我的礼物里面附的信,这是今年的。”
“我看这个不好吧。”余可嘴上说着,眼却瞟了过来,看了两眼愣了一下:“一样的内容。”
“嗯。”安然点头:“是,完全一样的,这太不正常了,怎么可能一个人会在两年写出两封一模一样的信,昨天回家以后我又找了一下美国的那个朋友,和她说了一下情况,连她都觉得不对劲,特意跑过去查了一下,就给我发来了这封邮件。”
“你那个朋友靠谱吗?”这会儿余可还是倾向于相信吕乐的。
“我在美国做交换生时认识的,一直有联系,这种事,没必要说假话,不过……”安然也不想轻易的怀疑他:“我也不是很敢确定,所以,想找你帮忙。”
余可瞬间明白她要干什么:“你想找我爸查?”
安然没出声,点了点头。余可爸是生意人,对美国的业务多,人面之广远不是她这个晚辈能比的,所以安然想找他帮忙也在情理之中,至于没自己去找,那肯定是不想惊动长辈。
“你……这是有多怀疑他,有事你问问吴新光不就得了。再说这事,你直接问吕乐多好。”余可说。
安然摇头:“我给吕乐打过电话,关机。可话说回来,这种事真要是问他,他不见得会说实话。至于吴新光,他俩是朋友,就算什么都知道也不会说实话。这事换到咱俩身上也是一样,我要有事瞒着吕乐,你也一定会帮着瞒,对吧,所以我现在不想问他。”
“这倒也是。”余可想了想:“行,我找个借口和我爸说一声。”
“不过……”余可思路转过几个圈:“如果,我是说如果,吕乐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样,你会怎么办……你会和他分手吗?”
分手……安然听到这个词呆了好一会儿:“我总得知道是怎么回事吧,到底是他在外头有别的女朋友了,还是有其它的什么情况,搞清楚以后再说吧。”
这倒是她的性子。但是,余可看的出来安然脸色并不好看:“你其实不想和他分手的是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
安然沉默了。
是,她现在没想分手的事,只是想知道真相,可,真相是什么?知道了真相以后呢?
她还会不会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