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直坠而下在半空的山崖空谷里,心里只是一个劲得在说:“就让我这样沉沦死去吧,也决不能成为爹爹的累赘!”
于是,沉沦中的她全无丁点恐惧,风从身边疾过,一个劲地向上冲去,不消得一会儿,就要香消玉殒了。
忽地,她感觉右手一紧,竟是一只温暖的手握牢了她,湿润有力,直沁入脑部四肢乃至全身,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闭上眼睛了,全身放松了,什么都不要想!”
她心里一沉,如一块石头落了地,尽管现下里还命悬半空,但这个声音一入耳,就很让她很踏实,这就足够了。这是除了爹爹之外,第二个男人的声音让她如此踏实。
从香满楼的花儿客栈里,那群紫衣人要围歼他们的关键时刻,本已跑路的他却折返而回、从天而降,那个时候本来瘦弱就不打眼的他,却在那一刹那间,反如佛陀般伟岸高大起来在自己的眼界里。
思绪只是一闪间,她也不想去究竟这样做为什么来着,只是很乖乖地依言放松与静空,哪怕这样做也许无济于事,也许还会香消玉殒。
此时此刻孤苦沉沦在半空中的她突地被也甘心追坠并一起沉沦的他握住,心里只觉温馨与幸福,更不知恐惧为何物了。
她感觉到,从他给力的手上传来涓涓细流般的真气,从阴脉之处贯入并流淌着,经手心臂内弯直到面部,随后顺着胸腹部而下,过了双腿与脚面,沿阳脉逆袭而起,铺满整个背部,最终又从右臂外拐至手背,复流回他手去……,如此满贯全身并流转往复。
随时忽觉得,下坠之势顿滞,全身越来越飘飘然起来如羽化登仙一般!从身侧掠过而上的风也温和起来,不由满脸惊喜地睁眼看来身侧的他,却见他也正欣喜满满地瞅着她,两人就如并蒂花儿徐徐缓缓地飘落而下,景色递现,悬崖、绝壁、怪石、青苔、波波水面、漾漾荡荡……
“啪”一声轻响,平拍起一个大水花儿,却不沉坠,两人依旧手拉着手儿,如两只气垫一样随波逐流,过了一会儿,小蚂蚱瞅得岸边歪脖子一颗碗口粗的小树,疾伸右手抓住,拉着花儿湿淋淋地爬上水岸来。
这依然是一片山林,挟裹着秋意的凉风当面扑来,直激得花儿脸色苍白,上下贝壳般白洁的牙齿“嘎嘎嘎”地错动着响个不停,哆嗦着连步子也迈动得够呛,湿衣粘身尽显玲珑曲线。
小蚂蚱也甚觉寒凉,拉着花儿向前行进,却被她一趔一趄地如此这般拉着后腿,行走挺进也变成一件十分费劲的事情。于是,便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她。
花儿被他直愣愣地盯着发毛了,甚至觉得脸上开始有些发辣,正要吱唔着问道:“你……”却突地被他搂臂抱住,心里一惊,以为他要蓦然冲动欲行非礼,正要出口“流氓”两字,却忽感身子一轻,被抱在怀里,并飘然行进起来在山林之间,欣欣然发现了一个洞口。
小蚂蚱大喜,毫不犹豫,一迈腿间,冲进了山洞。
借着已渐渐升起的太阳光亮儿,小蚂蚱看得里面竟能容下他们俩人,于是便小心翼翼地放下花儿,湿漉漉地打湿了一地的水,花儿依然哆哆嗦嗦得全身打着摆子厉害,小蚂蚱说了声我去去就来,就急冲冲地出去了。
一顿饭功夫,小蚂蚱兴冲冲地回来,背上一大背柴火,手里拎着两只兔子……
须臾,一堆篝火亮堂在山洞里面,小蚂蚱瞅着花儿的狼狈样,好心提醒说:“花儿妹妹,你快快烤干你身上的衣裳吧!”
花儿抬眼看着他,他还直愣愣地看着她,见她似是不解的样子,又好心说:“花儿妹妹,你快快……”
花儿苍白的脸上飞起一抹霞光,轻嗔道:“马哥哥,你转过身去!”
哦!小蚂蚱恍然有些大悟,起得了身且依言转过去,并抬腿要走得远一些地方,身后却传来花儿急急的声音:“马哥哥,你不要走,只要转过身就可以了,远了就冷了!”
小蚂蚱又复蹲坐在篝火边的山石上,凭任火舌的热浪舔在背脊的湿衣上,甚是暖和与舒爽,又听得窸窸窣窣细细碎碎的声音,一阵幽幽的暗香浮动着隐隐而来,越来越馥郁了整个山洞里。
他斜睨了一下洞壁之上,恰好落进眼里的是,一个窈窕纤纤的身影妩媚其上,如一朵鲜花摇曳着风姿。
小蚂蚱直感心“怦怦”地起跳,口也干舌也燥起来,一股邪火从下身突起,直撞脑门,促使着他要转过身来。
只是一下子的事,非常容易之极!
刚才个救命之时,他拉着她的手乃至抱着她狂奔起来,也没有如此怪感,很自然的感觉;现下里,却怪感突来,如蛰伏的火山濒临喷发一般。
可是他又觉得这一下子却是不合适之举,大大的不合适之举,因为从他转过身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对花儿姑娘无言的承诺。
诚信与本性之间的挣扎摇曳在一股绳上,忽左忽右地倾复不已……
小蚂蚱的两只手直抓向坐下的山石,浑身如筛豆一般,汗出淋淋……
“好啦!”听得花儿如此说来,小蚂蚱慢慢转过身来,见得花儿已衣裳尽干,秀发如云,粉衣着身下的她倚坐在山石之上,如同一枝梅花暗暗绽放,在这篝火之旁、山洞之内。
“马哥哥,你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花儿吃惊而纳闷地说。
“我……没什么——”小蚂蚱支支吾吾低眉顺眼地说:“可能是火烤的缘故吧!”
说话间,他闪烁躲避着她关切的眼神,有点作贼心虚的感觉。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花儿嘘了一口气,释然笑道:“我还以为你感冒了呢,你也快快烤烤衣裳吧,马哥哥,你可别真得了感冒!”
她哪里知道,就在方才片刻的时间里,在小蚂蚱的心里挣扎着波涛骇浪、地动山摇的情与欲!
听她如此说来,小蚂蚱心里也嘘了口气,暗自直骂自己是个牲口畜生,方才个背对她时竟突地起了那么龌龊下流的念头,亏了当时个没转过身来,要不现下个怎生面对眼前如此可爱可亲的花儿妹妹呢!
“我没关系的,傻小子火力壮嘛!”小蚂蚱嘿嘿笑着说。
“马哥哥,那怎么行,你快快脱下烤烤吧!”花儿说话急切之间,已贴过身来,玉手伸出,纤指拿捏,就要帮他脱得下湿乎乎的上衣来。
“好好好”小蚂蚱语无伦次地说着,手忙脚乱地在花儿的协助下,脱得下上衣来。
“你好好烤烤你自己,我替你烤衣裳!”花儿说着,冲他一笑后,双手用力拧了把手中拿捏的衣裳,又复展了开来如帷幕一样烘烤在篝火面前。
小蚂蚱埋下了脑袋精巴个上身任火烘烤得暖暖地。
“马哥哥,你能说说你的来历吗?”抻着衣裳如帷幕后的花儿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说道。
“这个!”小蚂蚁慢慢抬起了头,露出了通红满脸,也不知是烤的,还是羞的,或是两者皆有。
“其实——”小蚂蚱说道:“我并不姓‘马’,那都是临时应付随口说的!”
“那你姓什么,马——哦,不……哥哥?”
“我也不知道自个姓什么?”
小蚂蚱看着花儿,莫名其妙而又真诚无比地,如是说。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怔怔地……
突地,一齐嘿嘿嘻嘻起来,在这样的洞里、这样的火旁!……
听得小蚂蚱讲了他的过去来历,花儿怔怔不语,老半天后,呐呐地说:“哥哥,你不要难过,最起码你现在有我这样的一个好妹妹了!”
“其实我一点也不难受,我发现世上有好多好多的好人,而且——”小蚂蚱说:“苦难是一笔最好的财富!”
“这是谁说的?”花儿妹妹变得饶有兴趣地问。
“是莫教授!”小蚂蚱脱口而出后却又紧闭上嘴巴。
“莫教授?——”花儿紧问道:“莫教授又是谁?”
“莫教授……”小蚂蚱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个半天,想起自己下山时所承诺莫教授的叮嘱,便胡诌道:“莫教授嘛,他就是一个闭月羞花的……一个老宅男啦,嘻嘻!”
“呵呵!”花儿不再追问了,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小蚂蚱哥哥,我可以称呼你为‘天哥哥’吗?”
“为什么?”
“因为你是从天上下凡掉下来专门救妹妹我的!”花儿这样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
“天哥哥,这个称呼不错,意义也广泛深刻,天下都是一家嘛……太好听啦,花儿妹妹,就依你这样称呼了!”
“天哥哥——”
“哎!”
笑声又起,激荡在这温馨的洞里,一个小男声与一个小女声琴瑟合鸣的笑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