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鹰府内,客厅、庭院皆宴席也。
偌大庭院的旮旯角落里一颗垂头大柳,漫帘枝条下是一桌宴席。
这桌宴席上的几人,神神道道的老叫花儿、说唱艺人老乞丐及手下一干。
还有的就是媒婆儿,媒婆儿是自个凑过来的,他执拗拒绝了小鹰子的盛情安排。
老叫花儿看着媒婆儿嘻嘻笑着说:“你这媒婆儿,倒很有意思,什么时候也给老叫花儿介绍一个老寡妇呀?”
听他这么一揶揄,媒婆儿脑中第一个出现的竟是素心老奶奶,心想,若是你们俩好成了,哪不知是什么旖旎可爱的情景色彩。
“你笑什么,你这个装媒又装婆哪里冒出来的坏水?莫不是招摇撞骗、坑害少女?”老叫花儿嘻嘻地说着:“那样的话,老叫花手里的藤棒儿可不答应啊,魔教月下骚狼小杜子可就是你的典范!不过,他现在想骚也骚不起来了!”
老叫花儿一说下,竟把“飞”字贬成“骚”字了,一字之差,失之千里。
“老哥,您了在哪里混,这媒婆妹妹儿可是大大的老好人呀!”
说唱艺人老乞丐张着他一天一地两颗胶黄门牙的大黑嘴说道。
“他是好人?”老叫花儿又是嘻嘻一笑,环顾一下庭院及大敞着庭门的客厅内,里面早坐满了各派各色人等,又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现来的人有多少是好人?!”
“老叫花儿,你说的事我眼下里还真有个顶好的老女孩,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聘礼得有噢?”
“当然可以必须的啦,多贵重的东西老叫花儿都掏得起,就是皇宫内院的宝贝玩意儿我也手到擒来!”老叫花儿涎皮赖脸嘻嘻做笑着说。
“不一定贵重,倒是特殊!”媒婆儿也是嘻嘻一笑着说。
“特殊?——”老叫花儿嘻嘻说道:“特殊的话,那这身衣服倒是特殊的很,比起那些所谓的达官贵人来!莫非,你们喜欢上这身新潮服饰了?”
媒婆儿冲他眨眨眼,压低了声音说:“聘礼就是一柄——竹玉棒儿——通体碧绿的!”
老叫花儿闻言神色大变,握着粗臂藤根拐杖的老手青筯迸现。
一手倏然伸出,如雷似电,媒婆儿没得反应,手臂已被抓牢,立感烫铁一样火辣辣的生疼,“呀!”一声差点没叫出来,又见得满桌的人,上下嘴唇一咬,又硬生生地将这个字眼吞了下去。
“说,你到底是谁,是不是近日来江湖中盛传的‘麻烫贼婆?”老叫花儿凑到他耳根子底下低低切切地厉声说道,眼中凌光大炽。
“哎哟——”媒婆儿软绵绵笑着软绵绵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的恩人呢?”
“什么恩人?!——”老叫花儿闻言大怒道:“我神丐……哦,我叫花儿一生从来不欠人人情,我最怕的就是欠人人情!你说你是我的什么恩人?我还没见得过你,何来恩不恩的!”
见他头一次大怒,自他出场亮相以来。
媒婆儿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忍痛强笑道:“半年前,我还施舍过你一个死面饼子呢,你难道忘了吗?真是的,唼!”
老叫花儿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媒婆儿赶紧温馨提示道:“你真忘了吗?那饼儿自个骨碌碌滚到你跟前的,你却不知珍惜,到手的当时就那么珍贵的一块饼儿就任其又骨碌碌走了!”
闻此提示,老叫花儿骨碌碌乱转的眼珠子随听随缓,最后眼珠落定了,脸色也随听随得缓和,终于末了,手一松,满脸堆笑拱拱手,谦意地说:“原来是故人啊,我老叫花儿真是有眼无珠,不好意思的啦,也希望小哥你能谅解,不是我多心,今个儿实在会多事!”
看着媒婆儿一幅莫名其妙、不知所然的懵懂样,写满歉意于满是褶皱的老脸上的老叫花儿也半是温馨提示地说道:“一会儿随着进行中,你就什么也明白了!”
“莫名其妙!”媒婆儿心中叫道:“多好的日子多好的喜事,还能有蹦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来吗!?”
“真是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极了!”老叫花儿与媒婆儿互相握着手,言归于好,亲如一家。
“这个**丝孩子,半年不见了,今个儿扮作媒婆跑到这儿蹭吃蹭喝来了,他内功根基不太厚实,但是内功性质却很怪异,不像是他们点苍门派的,难道他要走火入魔了!真是纳了闷了、奇了怪了,武学上还有我九龙神丐想不通的事!?不过,他这玩法怪有意思、挺有创意的!老叫花子我什么都会,就是不会这易容之术,回头跟他好好学学,好玩的东西不能错过,到时我也扮做媒婆是什么萌萌样的,嘿嘿,想起来就好玩好笑!……”
“媳妇会有的,眼下多吃一块肉吧,看老哥你瘦得和我一样柴火棍子似的,人在天涯飘,自己照顾好自己吧!”说唱老乞丐贴心地说。
说话间,已欲下泪,又说道:“哎,多年前本来还捡了个小婴儿,当儿子一样养,却不料一场遇上大水将我们冲散了,我的命可真苦哟!”
“儿子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你觉得眼在天边遥不可及的往往就近在眼前,吃吧,什么都会有的!”
媒婆儿这样安慰道,不能自己,泪涌而出。
“看这伤心样,这媒婆妹妹,你也是丢掉孩子了吗?”
说唱老乞丐似是同病相怜地问。
“何止失独,我还失公呢——我更惨,我是双失!”媒婆一听之下,不能自己,呜呜趴桌就哭,也就碍着这喜气场合,要不早抱着老乞丐放声大哭了。
“甭太伤心了,活着就好,人生如风雨,生活要坚强!”老乞丐递过一沓餐巾纸来,任媒婆儿唏嘘稀溜其上。
“嘛话甭说了,老弟,今个儿咱能碰上是缘分,比现在个起,你们就是丐帮弟子了,有什么事大伙会一起帮忙的!”老叫花儿突然这样冲说唱老乞丐说道。
这样的大话经一个这样神道的老叫花儿说出,却是掷地有声。
“丐帮?!”老柴火棍子和桌上一干乞丐们全都大睁了眼,要知道,丐帮可是中原武林中第一大帮,单从人多势众来说,气势甚至有点盖过武当与少林!
丐帮中人,肯定是叫花子出身;但是叫花子出身的或是现役的,可不一定是丐帮!
入得丐帮这件事,那得有人看上、有人引进,过河需要搭桥的。
老柴火棍子这一干乞丐儿可是几个孤魂野鬼单练的。听说过丐帮,说进得丐帮好处多多,丐帮之内皆兄弟姐妹,相护相帮,讨不来饭,会有人送上;受得了欺负,会有人出面拔冲;被狗咬了,会有人送来云南白药与创可贴!
丐帮帮主九龙神丐那更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一身武艺出神入化,武林之中名望也极高,与少林、武当CEO方善、灵虚称兄道弟,他一跺脚,整个武林、甚至这个腐朽的朝廷,都为之一震!
老柴火棍子讨饭一生,受尽欺负白眼与狗咬,也无缘得见,更无福踏进丐帮门内。
“你别逗了,老哥!”老柴火棍子怜悯地说:“今天托您老的福进得门来吃得大户人家的喜宴,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我们就心满意足,该滚蛋了!”
“真的,我是认真的!”老叫花子认认真真地说道。
“你以为你是谁呀,还丐帮帮主呢?”另一个酸腐瘦弱的中老年乞丐儿讥笑着说。
“你又是谁?”老叫花儿问道。
“哦,他呀——”老柴火棍子介绍道:“他是范二先生,常年参加科举,却年年不中,越考越抽抽,考得老娘也走了、老婆也跑了,最后,这兄弟想不开,想在一颗树下上了,结果赶巧让我等这些人救了下来!那个说唱蹦这一套话——”
老柴火棍子夹了一口肉下肚,叽叽咕咕地说道:“就是他全教给我的!”
“那他既然是导师系列,为什么他自个不亲自出场挣点出场费呢?”媒婆儿问道。
“这个!——”老柴火棍子一时语塞,看看范二先生,又看看自己,不好意思地爽笑了。
范二先生也低头笑了,只不过笑得有点窘态与羞态。
“这事就这样成了,我说你们是丐帮中人、就是丐帮中人!”老叫花儿继续说着,并神秘地眨眨眼,又吐噜出一个问题来:“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听者皆摇头。
“我就是——”老叫花儿压低了声音,说:“今个儿这桌上也没外人,这孩子——”他一指媒婆,说道:“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我就说了实话吧,你们就一听一记,不要吐噜出去,我——就是丐帮第十八代传人——现任帮主九龙神丐是也!当然了,小小薄名,不值一提,见笑、见笑,嘿嘿、嘿嘿!”
听者皆哗然,鼻涕唾沫喷了满桌。
只有媒婆儿没笑,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神神道道的老叫花儿。
但听得老叫花儿又呐呐自语道:“嗯,这帮规以后得改一下了……但凡是乞丐者,皆是我帮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