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过后,余音袅袅,绕梁震壁,将这满堂甚至满院的喜气冲荡全无。
四海苍龙与小棒槌两人互相看看,皆脸色铁青、眦目欲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才个还喜盈盈、轻飘飘的,现下里却怒冲冲、沉甸甸的。
“这婚,万万不可结!”字字如山,压在他们头顶直至心头。
“不错,听得大师一席金玉良言,这婚看来还真不能结的!”一人也突然发言,打破了这一片沉寂。
众人看来,也是当中贵宾席里的一位,熟人熟脸,正是华山派掌门谷一凡!
谷掌门继续说道:“今日里话赶话、凑一块儿,这事已有前鉴,昔日里,我华山叶师兄——”说着,他指了一下身边的同门叶师兄,又接着说下去:“当年叶师兄与那魔教里号称‘摩羯’的魔女曾有过一段情愫,结果却是悲剧收场……前车之鉴,万万不可重蹈覆辙!叶师兄,你说呢?”
身旁的叶师兄黑着脸,一声不吭。
“所以,撤去宴席、大伙散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才是当下里的美善之举、真正的喜事一桩了!”谷掌门说道:“否则,这不但不是一件喜事,而是一件祸事——极大的祸事!
听说起结婚是喜事,在当下里反倒成了祸事了,而且是极大的祸事,奇极怪哉!
随着谷掌门所说,另一旁侧的摇光子亦点头不已。
胡四海与小棒槌又相互看看,眼神里闪烁不定,眼下之势,势同鸡肋。
进则遇阻,有少林、武当、华山名门大派里的人大代表前来挡路;退则无脸,堂堂一个是誉满天下的飞鹰镖局,一个是三十六奇洞异府里的名誉老大又刚抱上魔教大腿的棒槌洞洞主小棒槌,真真则是骑虎难下!
“我们前来——”摇光子指了一下嗔明大师,点头说道:“其实是奉掌门之命而来的!”
这句话的本质意思在座的谁都能听得出来——“我们所说的话就是表达和传达掌门的意思!”
少林、武当、还有华山,这三座大山压下来,别说是一个飞鹰、一个棒槌,就连整个魔教也得掂量掂量。
飞鹰再飞、棒槌再棒,也杠不住这三座大山!
“四海苍龙”胡四海与“空心棒槌”小棒槌又相互看看,眼神不再凌厉,里面怯意已现!
退一步海阔天空,当下形势里,只能如此这般了,该不要脸就别要脸了,要脸也是一件十分累赘的事,有时是要要命的!
于是,愁容倦起的胡镖主软软地跨前一步,张嘴欲说出散场之辞。
突地,新娘一把掀起头盖的红巾来,立马现出一张美丽绝伦、泪水纵横的脸。
“天哥!”新娘芸儿轻轻叫道:“我们可以退回到棒槌老家去,但这一退去,你会少一个妻子和一个孩子,而且是永远永远、绝对绝对的!”
新郎闻此一言,剑眉朗目下的一张脸痉挛了一下,问道:“芸妹,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芸儿泪花心碎,呜咽道:“难道你还真忘了在莫名其妙山峰里你我之间的事么?”
飞鹰门里天公子、胡四海夫妇及棒槌洞中小棒槌、小夫人一干人等目光均落在新娘芸儿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来。
飞鹰天公子早已怒不可遏,此时更忍无可忍,终如火山爆发一般对着四座怒吼起来:“笑话,今日我飞鹰门里大办喜事,进门的都是客,没有门派正邪之分,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跟别人又有得什么关系来着,是客的请在这里继续坐着贺喜,不是客的请站起走出门外,飞鹰门下欢迎欢送,大家好聚好散,就这么简单!今日里,这婚必须结得!从现在起,我和芸儿已是夫妻,我是她最好的夫,她是我最好的妻,我们生死不移,此生不离……”
“无论多大风雨、无论多少阻碍,无论……”媒婆儿适时补充,此时也见活跃,一边说着,一边又摆了个躬身曲臂健美肌肉型Pose!
“我和芸儿——”天公子说着,含情脉脉、柔情无限地看着新娘并拉起她的一双柔荑,面对大家郑重地宣告道:“我们都共同面对,无论生死!”
“哇塞,爱情神话耶,羡慕死我了!”一个女孩儿拿仰慕憧憬的眼神看着,该女孩儿正是飞鹰真正当家人胡夫人的贴身丫环小翠花儿。
满堂里突地爆起掌声与喝彩,为这精彩绝伦的爱情宣言。
芸儿一头扎进天公子的健美胸膛里,喜极而泣!
这一下子里,反倒把嗔明大师摇光子谷掌门弄得尴尬不已、狼狈不堪。
飞鹰镖主胡四海眼泪婆娑着看着相互紧紧拥抱着一脉单传的爱子与娇美可人的媳妇这一对,还有心里憧憬着肚子里的一个或者是一对,以及见风就长大出口喊他“爷爷”的美妙情景,突地来了精神,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全身神精抖擞,顿扫委靡之气,又恢复了那个横扫天下无畏、傲腾四海苍龙!
小棒槌也一挺腰板,眼里精光乱闪,冲他点点头,两人心有灵犀。
胡四海回头终了看看夫人,夫人点点头,胡四海面色大慰,轻装上阵。
“诸位——”声音传来的却是柔嫩之音,也让正欲出口宣言的胡镖主惊愕不已,抬眼看着又冒出站起一个俊美少年来,在西南角落座处。
也让胡夫人身侧的翠花看直了眼。
“诸位诸位——”俊美少年继续说道:“有道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眼下里我们可爱美丽天造地设的这一对两情相悦,那少林和尚武当道人却来得什么害己又害人、喜事变祸事来,他们不敢谈爱说爱,闷骚扭曲加变态,难道还不允许别人也不能谈情说爱吗,天下哪还有得这般不近人情的道理来着?!这就是你们佛家道里口中常念叨的‘慈悲仁爱’的宗旨吗?!真是岂有此理,孰可忍、孰不可忍!”
媒婆儿识得此人,正是女扮男装瑶妹妹口口相称的“肖姐姐”!
俊美少年优雅谈来,淡淡雅雅,但每一个字却清清楚楚地传到厅内、院外的每一个耳里!
群雄听来,热血沸腾加躁动,甚至有高亢激动得“二”的人脱口喊出:“让他们滚蛋!”的一句话来。
谷掌门一眼瞅来,心下生疑,也见得嗔明与摇光当下里哑口无言,于是接过话来:“这位小哥,瞅得面生,请问您是何方人士、何派中人?还是高官显贵富二代?”
俊美少年却轻哼一声,说道:“我是哪里人士并不重要,今日里进得飞鹰门里的都是两个字——‘贵客’!贵客都是来贺喜的,而不是来搅喜的!”
这一句话又激起一片叫好声。
“难道——”俊美少年揶揄着说:“我们是哪里人士,莫不成还得去谷掌门哪里报道登记一下,如此说来,华山门里不就成了为朝廷办事的户籍办了吗,莫非——”
“俊美少年”肖姐姐顿了一顿,大声说道:“——谷掌门是朝廷走狗不成?!”
这下子,又是满堂哗然,时下里,腐败腐朽而压榨百姓的朝廷早已成为中原武林甚至连魔教也所不齿唾弃的了。
媒婆儿此时注意到贵宾席上峨嵋门下的灵珊、灵瑚两师姐妹脸然一变,随后木然,极不自然的样子,最后闪逝而过。
谷掌门满头起汗,这个不知名的俊美少年口才实在是极好,自己闯荡江湖半辈子的老狐狸一时都不是个!
“阿弥陀佛!”嗔明大师一声狮子吼下的佛号,压住了所有的嘈杂声,随后手捻着颈项里的长圈佛珠,神色木然地说道:“今日里有老衲在得,为了不再另生枝端祸事,绝不允许此等喜事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