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雨滴突然自天幕飘落人间,路旁的摊贩支起打伞,咒骂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搅合的了他们的生意。无数的行人或飞奔入附近的店铺内避雨,或直接奔向自己的目的地。无论多少人在赞叹,多少人在咒骂,这雨自高空依旧这般飘落,如丝幕般遮盖这城市中人的视线。
随着下雨的时间越来越长,人群中渐渐有人打起伞来。打伞的人随时间越来越多,渐渐目及之处,一把把撑开的雨伞如同暮春时点缀在草原上的花朵一般,视线被雨幕间隔开,也变得模糊起来,不那么清楚。
随着雨水的催促,人群也变得密不可分,开始随着他们的动向分割着行车的马路。
一个金发青年左手挽着一个俏丽的黑发少女,右手撑着一柄沉重的复古绘画纸伞,甜蜜的说笑着顺着人流而行。微风吹着雨丝斜斜落下,金发青年的右手不断随风改变着方向来为少女遮挡雨水。
人群渐渐稀疏,直到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人群稀疏的马路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左侧身后飞驰而来的车并没有因为雨天而减少自己的速度。唰的一声纸伞被吹飞,雨和迸气的水花落在这对情侣的身上。金发青年柔声安慰着身边的少女不要害怕,轻拂着少女被雨打湿头发催促她向后到路边等他。
金发青年不顾来往的车流,朝着前方走了几步弯腰去捡被吹飞的纸伞。就在这时一辆满载货物的重型货车撕开雨幕,径直撞在在他的身上。
恐怖的车速,飞起的青年,飘落的纸伞,朦胧的雨幕,仿佛一切都定格在这一瞬间,传入不远处少女耳中的只有撞击的巨响、骨骼的破碎…被高高抛起的金发青年,面色苍白还有着几分惊恐,面容也不似白种人那般棱角分明,柔和清雅的面孔配上金色的中长发确是一俊秀的混血青年。
混血青年噗的一声落在他捡伞地五十米左右,撞飞他的重型货车也并未停止,在他刚刚落地时便急速碾压在他身上扬长而去。
落在混血青年附近的雨滴被染得鲜红一片,向四周渲染开去。少女大叫着,不顾车辆飞快的跑到他的身边。触目之处是刺破身体而出的碎骨,被碾压成的肉糜。肢体平铺在地上,混血青年已经不在呼吸。少女的泪水伴随着雨水冲刷着这具还有余温的尸体,带走他身上存留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丝温度。
看热闹的人群在少女与混血青年尸体旁围成了人墙,青年从捡伞到落地被碾压仅仅过了几十秒。在这路口东侧的一栋大楼楼顶,一对身穿黑色皮衣的男女俯视着下边发生的一切。
“王浩,16岁,中法混血。王家与菲尔家族这两个隐世家族的联姻产物,智力是正常人的十二倍,下任家主的不二人选,这次应该是死透了。”一段轻柔男声伴随着雨声自黑衣男子口中缓缓飘出。
黑衣男子面容清秀,黑色长发被雨淋湿,软趴趴的贴在他的头皮上。皮肤显现的是似乎长久不见阳光般的苍白,整个人透出一种阴郁的气质,一种艺术家般阴柔的病态美。
身旁的黑衣女子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抬起头娇笑道:“死就死吧,他死了,他的大哥就可以掌权了,你就又可以多了一个‘同伙’。”
黑衣女子被雨淋湿的褐色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一张乍看清容细看狐媚的面孔,配上高挑的身姿可称得上是绝代佳人。如清泉般的眼睛似乎可以看透一切,若你真的深望下去才会发现身处于妩媚当中,让人心醉沉沦,不可自拔。眨动着双眼的她轻声继续说道:“什么时候王家彻底被你吞并了,应该也就没这么些麻烦了。不过,王家真的是让人捉摸不透!这么重要的继承人居然放任不管,一个保镖都没有。”
黑衣男子摆了摆手,声音好似可以被雨水击碎那般轻柔:“不是没有,是被他大哥调走了而以。他大哥委托我们来做掉他,当然要为我们拔掉那些钉子。”抬头看着逐渐微弱下来的雨势,一些雨水落入他的双眸,随着他的眼角向下流淌,好像这个阴郁的俊美男子泪流一般。直至雨停,两个人只是看着下方的事故现场,并未再说一句话。黑衣青年和黑衣女子,一个漠然,一个妖媚,两人顺着楼顶的楼梯缓缓而下。随着两人的消失,这一切似乎并未发生,只有正在处理的事故现场还在提醒着人,一条鲜活的生命已经离开了人世。
在王浩死亡事故发生几日后某公海某小岛
停机坪上,一架打开舱门的运输直升机安静的停放着这里。曾在大楼上出现过的男女,自远处朝着直升机径直走来。一路上荷枪实弹身着作战服的警卫,随着这对男女的靠近,右臂高高举起敬礼示意,而后继续端枪牢牢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直至快走到直升机旁,黑衣女子停住了脚步,双眸中明光闪闪望着黑衣男子哀怨道:“阴阳,你真的想好了?真的不回来了吗?”
阴阳缓缓走到黑衣女子的身边,用力抱紧她。留恋的嗅着她的发香,轻轻的说道:“不回来了,芙雅,王家老大的委托我就是以你的名义接下的。”
阴阳缓缓地吻上芙雅的唇,两个人都感到对方唇上的温度抖动了一下。看见芙雅反应,阴阳淡然笑道:“好了,我半生的心血都奉献给了“冥域”。不过,从此“冥域”与我关,无论是去杀还是被杀,我都没有心再去做了。”
没有继续的对话,芙雅一步迈进机舱,向内走去。不多时舱门合拢,螺旋桨不断转动,搅起巨大的风,吹拂着阴阳的长发。
螺旋桨的转速越来越快,直升机缓缓爬升入空逐渐远去,消失在阴阳的视线。
阴阳笔直的腰突然塌下,眼神中也充满疲倦,随着这架直升机的离开,代表他人生中的一切又是谁的能知道的呢?
没有童年,没有父母,甚至一出生接触的脚下那条只有生死之中的命运钢丝绳。
“真的,倦了。”像濒死的人发出最后一声的呼唤,凄凉,无奈,又充满着真心,这一声叹息中包含了太多太多。
“冥域”,地球上无数宗教传说中的死亡之国。号称冥域的杀手组织已经存在了几百年,在这地球上与其他几个或古老,或背景雄厚的杀手组织,瓜分着,这种暗中裁决他人性命的市场配额。
阴阳这两个字,对阴阳来说或许只是一种怀念的代号吧,怀念那种为隐世家族办事在凡尘留下痕迹的生活,在黑暗中执掌生死的生活。
张开双臂,阴阳尽情舒展着身体扫除身体中的倦意。面对阳光,剖开自己的内心,一缕阳光只如心底的黑暗。
或许需要真的改变,冥域应该不再需要阴阳这个代号。而自己也不应该和上一代阴阳一样,死在下一任阴阳手中。已经快三十岁的自己,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父母,有没有家庭,除了一些积攒下的钱,自己似乎一无所有。这种生活也应该改变一下,那些接触不到世界黑暗的升斗小民,他们的劳累充实自己真的很羡慕。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停机坪,朝着自己心中的目标前进。
清晨的光漫入阳台,穿过微薄的窗帘,在附近的家具上向屋中蔓延,渐渐撒满大半个卧室。
阴阳安详的卷缩在床上,厚厚的被子温暖的包裹着他,在他阴柔的脸上有一种身处母胎般的安详。没有不安的梦,没有需要警惕的人,也没有需要去亲手或策划去杀的人,这样安安稳稳的睡觉对他来说真的很幸福。
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卧室中的宁静,有些迷茫的睁开双眼,阴阳探出右臂将身体尽力延伸到可以拿起不断响动的电话。
一个清脆的女声自电话中传出,飞快的用意大利语说了一堆菜名,阴阳嗯了一下就挂断了电话。在这个宾馆三个月,每天一样的早餐,每天一样的路线,这就是阴阳眼中的普通人生活。
曾经的习惯还刻在心中,挂上电话的阴阳飞快穿好衣服走出卧室,在客厅中等待着今天的早餐。不足十分钟,轻缓的叩门声想起。得到阴阳的允许,雕花的红色大门缓缓打开,一辆餐车被黑人服务员推入。轻手轻脚的放下了几样早餐小食和一杯咖啡,清点无误后,接过阴阳递出的小费含笑鞠躬,又推上餐车走出了房间带上房门,这一切都体现让人心情舒畅的极致细心。
端起咖啡杯细细的嗅着温热咖啡飘散出的香气,阴阳的眉头一扬,轻轻嗤笑了一声随手将咖啡倒入客厅的垃圾桶。心中无比惊奇,暗道:“74号神经毒剂这么快就开始实用了?只不过,用我设计的毒剂来刺杀我,似乎有些儿戏吧?”
回到卧室拿起外套随意的披在身上,从阳台翻身而下。
从三楼翻身而下,双脚接触到地面之时,三个月前还是顶级杀手之一的阴阳,感觉到了四处,不,应该是无处杀意。四处很明显,只是赤裸裸的杀意,还有一个很微弱的杀意带着一些其他的情绪锁定了他。
不断的转车倒车,四强一弱的杀意也紧紧跟随,直至进入到一片无人的草地。
无遮无拦,没有任何遮挡身形的屏障,随意的扫了一眼那发出四股强烈杀意的人,心中已经猜到了那还没露面的那个人。
还似雨中大楼之上那般的淡漠,声音轻柔随风而去:“出来吧,芙雅,都已经来了难道还怕见到我吗。”
芙雅慢慢走入阴阳的视线之中,还是那般妩媚妖娆,这是在这妖娆之中有一种浅薄的威严和癫狂。
“还记得你教过我的话么,杀手,不杀,即死!”原本轻柔妩媚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和颤抖,而这颤抖,似乎就是她气质中的癫狂所在。
“你要杀我?”
“是,就像上一代的阴阳被你所杀。执掌冥域代价,要的是上一任阴阳的命不是吗?这是宿命,你逃不掉。”
阴阳双眸中的倦意,让他的变得颓然,无力问道:“为什么?我不是已经一切都交给你了么?最少我认为,你不是我,不是‘阴阳’。”
鲜红的舌头舔了舔柔软的唇,一切都将变得唾手可得,这让芙雅的每一个毛孔都像火山爆发一样给自己带来近乎神经崩溃的快感。已经知道结局的她笑的疯狂,笑的歇斯底里:“对啊,没错啊,但我不是阴阳!这冥域只需要阴阳!你留给我执掌冥域的时候,你就应该连你的命一起交给我!”
风拂过脸庞,带着一丝嘲讽的凉意,阴阳自嘲地笑了笑,向四周问道:“你们四个认为,你们可以杀了我吗?”四个杀手小心的退后一步,只是因为了解,了解这个男人的疯狂,杀手中近乎神话的人的疯狂。
看了看四个曾经的下属,阴阳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芙雅淡然道:“给我一支枪吧,我自己动手,我的命交给你。但你依旧不是‘阴阳’!”
三个月中执掌大权的芙雅,大喜过望,因为她了解他。芙雅在即将胜利的刺激下,自动的忽略了他最后一句话,“你依旧不是‘阴阳’。”
枪口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阴阳对芙雅露出灿烂的笑容,笑道:“可以抱我一下么?我有一句话对你说。”
芙雅飞快的朝着阴阳奔去,双臂紧紧抱住这个熟悉的人,感受着他的心,他的念。听见他低声的对自己说出人生中,最后一段话:“我早就打算过,我是最后一位‘阴阳’,我想给你最好的,只是我发现我错了。这一生不能做一个普通人,若有来世,我希望我会有普通人应有的一切。你抱得真紧,我很喜欢。忘记告诉你,我的胸腔和腹腔各有一颗微型的中子弹,在我死亡时你就会见到了它们的带来的死亡之美。”
装有消音器的手枪,发出低低的枪鸣。芙雅应声甩开阴阳还有些温热的尸体,甚至不招呼一下另外四个杀手,便急忙逃跑。
人力终归是有限的,只不过求生的欲望虽迫使芙雅快速向远处奔去,却依旧没能逃脱。大脑被子弹射穿,脉搏也渐渐停止。轰的一声,伴随着一朵升腾的蘑菇云,阴阳的尸体不复存在,不复存在的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