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炎,看来你已经猜到很多东西了,想必一定会很好奇吧?”李斯笑道,那浅浅的笑显得一切都风轻云淡。
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本该如此,那种淡然透露着深邃、亘古的气息。
“纪炎?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李斯大笑,转而摇头道:“哈哈——无知小儿,就连冷血的师祖都能创出《谛听术》的法门知晓过去,老夫早已步入天道,知道你的名字又算得了什么?三界之中也就你的师父,还有救过你的人皇才有资格让我提及。”
“你是说我师父也已经步入天道?”纪炎疑惑道,“可是当年救我为什么不是师父直接出手,而是托人皇出手呢?为什么?”
纪炎自然无法知道其中的缘由,师父这么做一定有师父的理由,而面前的李斯前辈也不可能撒谎。
“前辈,你又为何会出现在此?以你的修为要出去应该轻而易举才是。”
“踏入天道,老夫已进无可进,虽然老夫冥冥中有感觉这并非修道的极限,可是这条道上老夫已经走到头了,况且举目三界,能胜过老夫一根手指的都还没有出现,就连你师父都未必能在老夫的一指下侥幸挡过三招,那么老夫又有何必要现世,又能证明什么?为权?为财?为道?老夫早已视这些为粪土,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李斯看到纪炎提问,不由得觉得可笑,不过这是这种感觉,令他觉得很真,就像是孙子在刨根问底地向爷爷问天问地,他也乐得于此。
同样,纪炎听到李斯的回答,也感觉惊讶、大气,要是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如此从容地无视世间万物,那该多好!
可是自己还只是个半步元神大帝,连道祖都算不上,步入天道?又谈何容易。
纪炎自然能从李斯的笑中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就像小时候骑在爷爷的腿上,听爷爷说着他年轻时的故事。
“不过书上说历史上的李斯是个阴险狡诈、凶悍残忍的人物,死在他手中的人不计其数,可是今日得见李斯前辈,却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唉……历史都是后人写的,后人妒其才,功又盖过秦始皇,才落下如此评价也不一定吧。”纪炎心中喃喃道。
“不,这一次你猜错了,书上他们写的没错,那就是过去的我。”李斯摇摇头叹息道。
纪炎没有想到自己在心中默想李斯前辈都能听到,不过这样也好,显然面前的李斯很好说话,纪炎也尴尬地笑着道:“那——”
“纪炎,老夫跟你讲个故事吧。”
纪炎点头不语。
“大概在两万年前吧,我们那个世界可比你所在的世界幸运多了,我们并没有天生神魔的混战,我们那的战争也都是部落的战争,那都是冷兵交战,影响力终究有限,部落兼并成城池,城池兼并成诸侯,诸侯兼并成小国,这种小国寡民的生活还真的挺惬意。”
“后来,国与国之战无可避免地爆发了国战,开始出现了王朝,随着王朝的出现,皇帝就显得高高在上,人们啊都争着抢着当皇帝。”
“秦之前都是神兽血脉的后裔手操神器,执掌天下,敢反对的人很少,偶尔过几千年,或许神兽厌倦了,不再庇佑皇嗣,又或许别的神兽出现,神兽之间的战争,继而引发了寄主的皇权之争,成汤灭夏如此,武王伐纣已是如此。”
“直到秦始皇的出现,天下终于出现了第一个没有神兽血脉的帝王,此后天下人人都觉得自己有帝王之相,或刺杀、或造反,最有意思的是一个叫陈胜的黔首令人学狐狸叫‘陈胜王、大楚兴’!就被愚昧的民众抬上了神台,可是终究还是南柯一梦。”
“那时咸阳城声名最旺的不过就是‘吕不韦’了,那吕不韦本是一个商人,同我一般,或者说,他本就是我的一个生意伙伴,那吕不韦花五百金买下了咸阳最妩媚的歌姬赵姬。”
后吕不韦与赵姬夜夜风流,终于腹中怀子,此时,吕不韦便将赵姬仅献给已病弱的子楚,子楚本就是被作为秦国的人质解押在赵国,是吕不韦帮助了他,还扶他坐上了王位,由此子楚自然对吕不韦毫无戒备,那子楚又怎么能想到自己稀里糊涂地帮吕不韦养了一个儿子,之后还将他人之子扶上了帝王的位置。
“子楚?子楚跟赵姬的儿子应该就是秦始皇赢政了,可是……可是为什么你之前说赢政是你的儿子?难道——”纪炎听得一阵诧异,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师父,靠夺舍他人尸体的江南彭祖。
“没错,不过那吕不韦却确实早就死了,被我的一丝神念夺舍了身体,而一切操纵的人其实都是我。”
“一切都是我,可惜,臭了吕不韦的名声,不过,他本就不干净。”
“唉……更可惜的是,自己的儿子最终却不能被自己控制,最终孤寂寥寥,留下了一道自杀的假象,本尊却是躲进了秦始皇的陵墓之中,在这里我一心只追求我的道。”
“这里隔绝了外界的世界,无权无欲,我才突然领悟,步入了天道,哈哈……原来过去的一切是这么的可笑。”李斯大笑,“权利、名利,真的重要吗?还有那方‘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也不想想,那时候的我原本是想自己通过操纵帝王,从而自己也登上九五之尊,我又怎么可能真的会为了赢氏的江山引动天道本源,庇佑它千秋万载,那我怎么办?”
“那传国玉玺果然是个祸害?”纪炎一阵屏息,暗道,“难怪!难怪秦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一个超过三百年的王朝。”
“哈哈,是啊……”李斯无奈一笑,“其实也不全然错,那方传国玉玺是可以引动天道的庇佑,不过是有条件的,只有仁德的力量才能驾驭玉玺的力量,否则,只会被玉玺反噬,马上得天下,那些个开国的帝王,哪一个不是踏着千万人的血,走上正统的位置,所以,能驾驭传国玉玺的人越来越少,近乎绝迹!”
“原本我悟透生死,踏入天道后有过打算解除了传国玉玺上的花鸟篆术,可是又想,这样也好,虽然我已经没有了权利的欲望,也至少让那些得到天下的人知道守江山比打江山更难的道理,不然再强大的王朝也会成为前朝。”
“不过命运就是无比的玄妙,我一共两次进入未来,一次抓来了吴道子,一次发现了一个了不起的帝王,或许,他们的称呼并不叫帝王,而是‘主席’,他一通了天下,却从未开过一次枪,没有亲手杀过一个人,甚至,他根本不懂武道,只是个文人书生罢了,他的道心、善念竟然完全跟我的花鸟篆融为一体,如果他得到了传国玉玺,或许真的可以千秋万载。”
“什么?文人?”纪炎显然被震撼到了,古来今往,都是武将打天下,文臣守江山,一个文人怎么能一统江山?他的部下这么多武将怎么能令他们信服?
纪炎本身也算是一个武者,要他去听命于一个穷酸书生,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可能!
“是呀,可惜他所在的那个时代,天地灵气已然很是稀薄,根本无法修炼成仙,就算他会武道,也定活不过一百岁,最终八十三而终,唉——一颗帝星陨落。”
“不过他在时空大道上的成就颇为了得,并将时空之道融入兵法之中,独创了时间、空间的互换之术,旷古烁今,就连我也借鉴了一二。”
“真是天才啊!”
“是呀,更出人意外的是,他终其一生都没有寻找传国玉玺,而是任由他的对手将传国玉玺带回了海岛。或许我想他的境界一定探知到了传国玉玺的奥秘,毕竟一入书法极限之道,想要探知其中的奥秘并不难,而他在书法之道上已然步入极限。”
“我想他的敌手一定以为自己可以动用天道力量,有朝一日可以反攻吧。”纪炎笑道。
“是呀!他却不知道自己正抱着一个祸害,令他囹圄海岛,近百年止步不前。”
“唉——”
“来吧,老夫虽然没有真的传国玉玺,可是《七十二神仙卷》上却是留有一道印记,你可以一观,对你的道兴许有些帮助。”李斯一挥道袍,直接卷起纪炎飞上玉台之巅,往玉台中央走去,边走边道,“原本还想传你《花鸟篆》法门的,可惜啊,你身上煞气太重,学不了!罢了!罢了!失传就失传吧!花鸟篆绝矣!”
言语中之中,有洒脱,也有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