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翩翩别这样。”
她抽抽噎噎了几下，将眼泪用力擦掉。再抬起头来，又是那个坚强的女人：“安莫昀，那东西不是我的。我不知道是谁要这么做……但是我的孩子不能白白没了。”
“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总是要查清楚的。他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再度消失，如果我再不找出要害他的人，他会怨我的。”
眼角有泪滴不受控制地垂落，她一次又一次地从路旁经过。看见公园里幸福的孩子，看见街道旁会腻歪地叫妈妈的孩子，看见幼儿园门口甜甜地和妈妈道别的孩子……
可是她的呢？
“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太不小心，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再谨慎一点，说不定，说不定就没有被人下手的机会啊。”
安莫昀见状，只能在旁边看着，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能安慰她的法子。或许让她尽情发泄会更好。
他只能叹了叹气去拍拍她的背，“1105”也是刚刚查出来，他原本就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想了想，若是不说，或许她会怨自己一辈子。
夏翩翩还陷在自己的思维里，或许在她的脑海里会永远记得，有那么一个未成形的婴儿，蜷缩在身体里。却在不知不觉中化作血水……
想到这，她忽然站起来。狠狠地抓住安莫昀的手，澄澈的双目睁得大大的：“安莫昀，把资料给我。我要知道……是谁那么残忍！”
其实资料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他们唯一知道的，只是有人给她吃了半个月的“1105”。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什么人能不着痕迹地加了半个月料。甚至是在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情况下。
“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你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
安莫昀的提醒让她忽然站了起来，举行婚礼的前半个月，她一直在公司和家里两头忙。婚礼的布置是她一手操办的，她很清楚自己当时的每一天是如何渡过的。
如果非要说吃了半个月的东西，那只有一种……
严诺正和律师团商量着什么，大老远就能听见怒吼声。门外的秘书战战兢兢地缩在办公桌后面。生怕被殃及池鱼。
男人穿着深黑色的西装，衬着深褐色的皮椅和纯白的墙壁。只是坐在那便让人心生畏惧，更何况，如今的他还阴沉着脸，手指关节凸起成一小个一小个的点。
“什么叫胜诉率只有百分之十？”
“我让你们过来，不是要听这句话的！”
“给你们一天时间，重新拿出方案，我要百分之百的胜诉率！”
被沉重的气氛压抑得喘不过气，终于有人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解释：“这个，离婚的官司。胜诉和败诉，一般只有在财产分割上才会……至于离婚与否，上了法院，结果都是……”
他们这几个人，是严诺从各家律师事务所找来的人。也算是行业中的佼佼者，但是一来这，不但没有任何优越感。反而被骂的狗血淋头，呜呜，还是自家老板好。
当了十几年的律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官司。女方既不要求财产，也没有孩子抚养权问题。那……还打什么官司啊。
离了不就得了，人都铁了心不愿和你在一起了，死缠烂打算什么英雄好汉。
“砰！”一声，手掌和桌面接触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来，抬头一见某人铁青的脸色，立即瑟缩着坐了回去。
严诺阴沉地扫视全场，刚刚坐着就已经让人倍感压力了。如今站在正前方，如鹰隼般的眸在一个一个人眼前绕。室内连呼吸的声音都是极小极小。
“我只要一个结果……”
“严诺！”尖锐的叫喊从办公室外边传进来，刚刚站起来发言的那人连忙回过头去看。现在这当口竟然还有人敢大呼小叫的，不要命了吧？
待仔细一看，才发觉走进来的女人和资料上的一模一样。原来长的这么漂亮，怪不得舍不得离婚了。
于是在惊愕中，夏翩翩直接走到严诺面前。后者阴沉的面色还不曾有改善，张口欲问：“你来干……”
“啪！”清脆的巴掌声将他未尽的话打断，刚刚还在心底YY的男人嘴巴张的大大的，几乎能塞进去一颗鸡蛋。
严诺因为她的出现而讶异，几乎是直接仰起头给她打的。那一巴掌简简单单地落在脸上，下一刻，皮肤上就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红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女人打，饶是严诺再好的耐心如今也被消磨殆尽了。本来就不曾平息下来的怒火几乎是瞬间被她激起，脸色阴沉得可怕。
有人还在不知死活地窃窃私语，他眼神直视夏翩翩，蓦地一声大吼：“都给我滚！”
哗啦啦一瞬间都是椅子和地板接触发出的刺耳声音，这个时候，谁不是逃命一样的赶紧跑。这地方再留下去，待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唯有会议桌前方的两人，像不知疲倦的某种动物，死死看着对方。
她的手被他握在掌心里，因为突如其来的状况，严诺现在像一只被惹怒的狮子。可能无时无刻不想着将她生吞入腹。
偏偏，她不怕。仰起的脸上还隐约流露出淡淡的笑意：“你很生气是吗？可是我比你更生气！”她发了疯一样地笑，被他拎着几乎要将整个人提起来，但就是不喊疼。
严诺是知道她手腕以前受过伤的，即使现在也是受力便尖锐地疼起来。他只是生气只是愤怒，和她预想的一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自己下属的面被女人打了一巴掌。任由谁都受不了。
但是她脸上那样明显的凄然和不敢置信，从未流露出的绝望和愤怒让他怎么也下不了手。
就连婚礼上晕过去之后，也不曾见到她这样的表情。
“被打的人是我。”他咬牙切齿地强调，男性尊严遭受打击，让他无法理性思考。
他不开口还好，夏翩翩来原本就是发泄和质问。如今他又开始辩解，压抑了许久的疼和痛一股脑地喷涌出来。叫嚣着让她朝他发泄过去。
于是用另外一只没有被束缚的手，再度朝那张可恶的脸上过去。
“还来？你疯了！”毫无意外，这一次不可能那样轻松如意了。严诺一手拽着她一条手臂，夏翩翩还发狂似的抬起尖锐的高跟鞋往他脚背上踩。他狠狠心，将全身的重量往她身上压过去，两人一起跌在办公桌上。
夏翩翩上半身被他压在下面，敌不过男人力气的她只能瞪大了眼睛，无声控诉。
“你究竟怎么回事？就这么闯进来，怎么，该不会是打断我们开会吧。提出离婚的人是你，现在……”
话音未落，心底的怒气也未曾得到缓解。但是目光甫一和她接触，心就像被尖锐的针尖刺了一下。闷
她一声一声不停地控诉，拳头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招呼而去。手掌因为用力过度叫嚣着疼痛，她却不肯停下。身体的动作和眼泪的节奏保持一致性。
“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嘴里一直喃喃自语，身体却陡然一僵，因为男人不知何时紧紧抱住她。将人放在了椅子上。
漆黑的眸子似利刃，一点一滴地入侵心扉。她只是略一抬头，便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思绪暂缓。
从来都是这样……她知道他的魅力，一举手一投足便足以让人爱上他。那飞挺的鼻，性感的唇，还有心疼你的时候紧紧皱起的眉。
就是这样迷人的一个男人，亲手将那一袋茶叶送给了她。
上好的毛尖，包装精美，价值不菲。他提回来的时候，她也没在意。只是顺手将东西提过去。想着茶叶性温凉，喝多了不好。便每一日仔仔细细地控制着份量，为他将苦涩的黑咖啡换掉。
“那袋茶叶……”她抬起头，手指紧紧抓住他衣领。歇斯底里地质问：“那一袋毛尖是你买的对不对？你在里面放那些东西，你的良心都去哪了？严诺，你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就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喊的过于大声，喉咙火辣辣的疼。她没心情去注意这个，胸口闷到喘不过气来。好像什么人用过大的力度掐住了脖子，让呼吸无法连贯。
她颓然地咬着唇，将抽泣的声音掩盖在痛楚里。眼睛里盈满了痛，却偏偏不发出哭泣的声音。
手指一次又一次地敲打的心口，好像不这么做。就已经无法生存。她宁愿那孩子，是因为她伤心过度，因为受到打击才没有的……总好比是被他爸爸害死的！
严诺其实一头雾水，她的质问，她的哭泣都没有理由。张了张嘴想问，却发现她垂下头，以为是在思考，直到泪一滴滴掉落在皮鞋上……
“别哭啊……”从没见过她哭成这样，娇弱的身躯似乎已经承受不住这份力量。仿佛全世界都在眼前崩塌，毁灭。
他只能笨拙地去拍她的背，用最温柔的声音去哄她。刚刚被打了还是被咬了还是丢脸了……什么都不重要。只是希望她别哭。
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他将夏翩翩的头埋在自己胸口。她的手指用力掐在手臂上，见血。却不觉得疼。
因为她嘴里一直在说：“是你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我没有。”他忍不住反驳，俊魅的脸上露出烦躁的表情。一向冷静自持的人，也受不起天大的误会。
那孩子，是他的亲骨肉。怎么舍得伤害？
等到哭泣声渐渐变小，他才伸出手将她带泪的脸抬起，皱着眉垂下视线：“你不能冤枉我，夏翩翩。你恨我可以，但不能胡乱扣帽子。”
她闻言只是嘲讽地笑了笑，猛地将人推开：“我冤枉你了？你自己说，那一袋毛尖是谁带回去的？”
“什么毛尖？”
“那里面，有慢性毒药。有一种东西，叫‘1105’，连续吃半个月，会导致流产……除了它没有别的了。”
那一段时间，她很忙，忙着结婚。忙着安排木遇承，除了保证每天的睡眠外，实在抽不出时间去享受美食。
那一袋茶叶，是唯一伴随了她半个月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