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了片刻,红红问泥流石:“你认为我说的话是否有道理?”
泥流石哼哧了一下,低声回答道:“红红……你没说错。是……怪我……单相思……了……对不起,红红!”
红红说:“这不能怪你的呀!要知道,被一个男孩子爱,是每个女孩子都想要的。我也不例外的。但是,爱情是讲缘分的呀!”
“那么……今后,我们能继续做朋友吗?”泥流石悄声问道。
“当然可以啦!”红红感动地说,“我不是已经把QQ号、邮箱地址都给了你吗?”
“是的,给我了。”
“那,我们说定,我们是好朋友!”红红说,“把东西收回去。好吗?”
“……好……吧……”
泥流石摸摸索索地把手镯装回到裤子兜里。
“真不好意思,我只顾自己的感受,没考虑到你的为难。真对不起啊!”
“不用说对不起。对你,我也是认真的。”红红继续说道,“事情发展到今天,绝不能怪谁。不怪你也不怪我,只怪你我没缘分。正如仓央嘉措有一首诗写的那样:蜂儿生得太早,花儿又开的太迟;缘分薄的情人啊,相逢实在太晚了。”
泥流石听罢红红的话和她背诵的诗,心里充满酸楚。尽管这样,他还是想再说点什么。泥流石好像已经把尴尬遗忘,自觉到身份与心情所发生的幸福改变,他想我这样进入了红红的心里,红红就是那花儿的化身。假如这场恋爱是真实的,就让它持续下去;假如是场梦,永远不要醒来吧!
“红红,我也想背诵一首仓央嘉措的诗,表达我的心境。可以吗?”
红红使劲地点点头,表示可以。
泥流石深深吸了一口气,缓解一下心里纠结的酸楚,开口道:“这首诗一共由三段组成,你背诵的这一段为头一段。接下来的两段是这样写的:
涉水渡河的愁绪,船夫可以为你除去;失去情人的纠结,有谁能帮你解忧?太阳照耀四大部洲,绕着须弥山回转不休;我心爱的情人啊,却一去不再回头!”
良久,俩人什么都没再说,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广场上的霓虹灯已经熄灭,只剩下路灯照明。月亮很好,把俩人的身影斜斜地画在地上。
红红温柔地轻声对泥流石说:“我们回去吧?天已经很晚啦!”
泥流石低声说:“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可别太晚了,好吗?”
“好的。”
“那,我就先走了。”
泥流石僵着身子,尴尬地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这个心动女生身影逶迤渐渐离去。
他有些窝火,也有些疲惫。轻轻地弯下腰身,捡起一块小石子,用尽全身力气,甩到远处的湖水里……
临分手的前一天,他就站在停车场的胡杨树下,伤神的目光愣愣怔怔,望着我。里面有隐晦,也有失意;有恍惚,也饱含追忆。追忆这一路与大家相处的每一天,追忆自己倾慕红红的心路历程。
他是如此信任我,我也想在这个问题上给他一些善意的看法和建议。所谓当事者迷,旁观者清。
突然,他的眼泪就这样悄然淌下来,迅速而不经意。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神情,一下子木然了,手足无措,像是面对陌生人。
爱情的力量太大,可以助长一个男人,也可以毁灭一个男人。但是缘分的力量也太过奥妙,至今无人能予以破解。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这或许就是那种被拒绝的完美吧!
只见他目光恍惚,微微半闭,也有迷茫的神色充满犹豫地从眼线内挣出来。
他急速的、不连贯的话语嗡嗡哼哼,先前混乱的视觉朝我扫过来。不是全部,可能只有三四分之一目光晃悠在我的脸上,却是不敢直视,隐隐地,躲闪在他处。
有时候,分离就像拖着沉重的情感逃亡。单相思的男人好伤感!
或因涉世不深,终是掩不住突发恍惚的心。
其实我们大家早已看出来了,红红虽然是个好女孩,但是娇气很强,阴柔的情感布满曲线。往往就是这样,有兴趣的时候,依赖你相信你;没兴趣的时候,她又冷落你拒绝你。以泥流石的性格来说,在短时间里,不可逃避但也很难和她深入下去。据我之观察,他俩达成恋爱关系的可能性不大,反倒是做朋友更为合情合理。做朋友不仅对双方有益,还可以天长地久,并且由于遗憾长存也越发地互相吸引。
有情未遂,终生怀有爱意——那是多么美好和浪漫的事情。
“从现实的情况来看,边红红是个好女孩,阳光、率真,的确值得去爱。”我诚恳地对泥流石说,“但是,她毕竟还只是个准大四的学生,将来毕业后去向不定,是否能跟你去成都,我不敢断言。况且,她是独生女儿,据说她老爸有份产业需要她继承的,所以家里根本不会让她离开杭州。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我都希望你尽快把热情转化成理智。”
泥流石擦了一下眼角,点点头。“不好意思啊!我已经过了动不动就哭的年龄了,还当过兵。可是今天却忍不住想哭。”
看他没有表示反感,我接着往下说道:“有句藏族谚语说得好,石头已经断裂,往缝隙里填土有什么用?更何况爱情这回事儿,需要两厢情愿,怎好强求?说实话,你在对仓央嘉措的认识上,可以说是具有相当的藏学家的风范,可是在对于自己的爱情问题上,却像是个孩子,单纯而执迷。”
他勉强地笑了笑。是那种无奈的苦笑。
“事情发展到今天,也应该算是被拒绝的完美吧。”我说。
“被拒绝的完美。你这话说得很有哲理。”泥流石喃喃地说,“其实我也明白,男女之爱嘛,必须是两厢情愿的。对,是这样的。被拒绝了,在女孩说来,是想追求更适合自己的男孩儿;而在男孩儿来说,被拒绝正好说明自己还有不甚完美的地方。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努力,努……力……”
“这就对了,老兄!”我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然后拍着他的肩膀,说:“被拒绝不是坏事儿。老兄,你和红红的故事虽说平淡无奇,但是这个故事里有你,已经足够了。因为你学到了应该怎样去爱、怎样去接受拒绝。”
“我知道自己不是红红的菜,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当时是那么冲动。简直是充满了激情。被拒绝的完美、被拒绝的完美……”泥流石用纸巾擦拭着眼泪,一边嘟哝着,目光无限纠结,“西藏有句谚语说,自己酿下的青稞酒,再苦也得喝下去。我这是自作自受、自作自受……”
说着,他慢慢低下头,转身朝楼上走去。
“喂!”我意识到他的情绪十分糟糕,不利于驾驶车辆。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一定会觉得人生虚无、心灰意冷。“你回来!”
听到我的招呼,泥流石木木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朝我走过来。朦胧中依然凄惶,目光四处寻觅。
我放缓了口气,很有耐心地说:“老兄,一个男人有的时候必须习惯偶尔的‘难得糊涂’,或者是善意的妥协让步。因为你和红红的事情已经这样了,谁也改变不了,那就只能顺应。好在人家还是真心诚意地认你这个朋友。那么,咱就应该更加理智一些。对吗?”
“对。”泥流石嗫嚅道,“对不起,老杨!我实在是太喜欢红红了,甚至有点情不自禁。可是,很显然,我不是她的菜,是把热脸子贴在冷屁股上了。”
“能明白这一点就对啦!”我使劲地点着头,故作爽朗地说。
“只是心有不甘……心有不甘……”他继续呢喃着。
我把手一挥,干脆地说:“就算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吧。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咱们该干什么还是得干什么。对不对呀老兄?”
泥流石使劲地点头称是,像是想通了一点。
我抓紧机会,深入下去。
我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拍打着。这样做会使他放松紧张的情绪,感到还有人在真正地关心着他。
“哎,我说老兄,咱哥儿俩都是男人,男子汉大丈夫,哪儿说哪儿了。”我直直地看着他,给他以肯定的说法,“天下的好女孩多了去了,凭你对仓央嘉措的认识,把它归纳一下,写本书出来,一定会畅销的。到那时,还愁找个心仪的女孩吗?”
泥流石认真地颔首倾听着。
“我能给你的建议是,红红那边,你回去以后可以继续跟她保持联系的。QQ号呀、手机号呀,你都有的。明天,你们要返回去了,几千公里的路,把心思放在安全驾驶上。咱们安安全全地来了,也要安安全全地回去。好吗?”
“好的。兄弟,我听你的。”
“那就好,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