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蛇头山山崖。
我独自一人静坐着。晚风轻轻柔柔地,四周静谧无比。望着漆黑的夜空,无数的星辰闪烁,好像那缺了一半的月亮,都有些不起眼了。
我喃喃道:“不知道苗苗怎么样了,哎,怕是以后,都不会有机会再见了吧”。
苦涩的笑了笑,眼角一滴泪划下来。
空灵的夜晚,山林里,几只叫不出名字的动物时不时叫出声。我揉了揉酸楚的鼻子,告诉自己不要再想这些儿女私情。何况,我和苗苗根本就只是普通的同学罢了。
家族的事情还未调查清楚,我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可再一想,前路看不到一丝光亮,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的下去。
我从来都不是坚强的人。
孤零零的坐在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还未回身,就感觉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转过头,毛三修面带微笑,款款深情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鼻子一酸,眼睛只一闭便睁开,笑吟吟的看着他说:“滚开,老子可不喜欢男人”。
“哈哈……”
……
假锁并未给众人带来长久的悲伤,正如毛老大说的那样,多年来吃的亏、上的当还少吗?
多此一桩不多,少此一桩不少。
难得蛇头山的大当家都这么看得开,做手下的众人自然也不放在心上。所以,一夜下来,众人吃肉喝酒照旧,来者不拒。
蛇头山这种豪爽的氛围,带给我莫大的宽慰,不禁感叹:人生难得须尽欢嘛!
短暂的夜晚,觥筹交错之后,大家仍旧各司其职。寻找迷锁的事情亦未耽误分毫,蛇头山派出的探子数十个,大部分是去打听迷锁的下落,少部分则是观察着奉天城的动向。
翌日的太阳照例升起。
我心底的压抑一扫而光。所以,早早地,我便去了大堂。本以为我已经足够积极,却不想还有比我起的更早的。
大堂里,毛三修,秀姑,毛老大等人赫然全部到齐。可唯独缺少了毛老二的身影。一丝疑问在我脑海里闪过,但随即被我从容的掩饰了过去。
和众人打了声招呼,便安静的找地方坐下。
这是蛇头山的规矩,每日早晨都有会议,以便分布每日的任务。如今我在蛇头山借住,自然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毛老大坐在首位,他的身边并未站有女眷,为此,之前我还特意询问了毛三修,为何毛老二都有妻妾,毛老大做大哥的怎么没有。毛三修告诉我的是,他大嫂是大家闺秀,平日里都在房间,只善相夫教子,是一位典型的时代女性。
我哑然,没想到毛老大这么粗犷的汉子,竟然会有大家闺秀的夫人。想想也释然,毛老大是何许人也,蛇头山土匪山大王,那可是头把交椅,抢个大家闺秀当压寨夫人,也不足为奇。
毛三修却否认了我的想法,据他所言,他的大嫂,是毛老大曾救下的一名女子,当初救下的时候,并不知她的来历,是直到后来才了解的。
毛老大和他夫人的故事倒还值得一提。
他这夫人名叫冯婉儿,乃是山西人氏。
冯婉儿家境殷实,是山西一户中规中矩的士人家族。她的祖父发迹于笔杆,朝中坐至高位。告老还乡后,冯婉儿父亲本该子承父职。然他只精于商场,不善官场,故便负了朝廷旨意。
这事本来在朝中,也不是大事,所以此事几十年来无人问津。但就在七年前,冯婉儿祖父昔日朝中的敌人,翻起了此事的旧账。
朝中此人狡诈异常,他深知寻常手段无法铲除冯家,于是便捏造了一篇冯婉儿父亲的文章,状告他反叛朝廷,勾结外夷。
症结也正是在此,冯婉儿父亲若单是经商,倒也不至于招此祸患,奈何她的父亲身为文臣之后,平时喜好吟诗作对,并已是家常便饭,这才让那贼人有机可乘。
那贼人不等朝廷对此事审判结束,便擅作主张买凶杀人。伪造朝廷旨意,杀了冯家上下二十九口人。冯家世代从文,无一人有缚鸡之力。
只一夜,冯家除冯婉儿外,便彻底消失。
那夜,冯婉儿侥幸逃脱,几名家丁护送出逃,逃跑途中,家丁亦尽数被害。眼看冯婉儿就要死于那贼人手中,千钧一发之际,毛老大出现了,凭借一身矫好的武艺,救了冯婉儿,并屠了所有贼人,替冯婉儿报了仇。
当时毛老大是到山西代人送物,返回时恰好赶上冯家遭难,这才出手相救。
冯婉儿无依无靠,毛老大不知将她如何安置,索性干脆带回了蛇头山。
英雄救美的故事到此一般就结束了,但这个故事若仅仅如此还不至于一提。
在回到奉天之后,没多久,毛老大便和冯婉儿成了亲,还育得一双儿女。在那之后,冯婉儿说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秘密。
冯家被屠,并非偶然,也不简单的是,前文所言的朝中贼人心怀不轨出手害人,实则是因为,冯家当时来了一位冯婉儿父亲的至交,此人请冯家家主(冯婉儿的父亲)代为保管一件宝物,冯家家主二话不说,不问缘由便答应。
那人离开没多久,冯家就招来了灭门之祸。可能只是一个巧合,但据冯婉儿所言,当时来的贼人,言之凿凿,皆是有目的的在寻找什么东西。
后来,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那时找的正是那宝物。
而宝物当时其实是在冯婉儿的身上。
当时,毛老大杀掉所有贼人后,冯婉儿便将那宝物拿了出来,欲交付给毛老大。毛老大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却不想,在赶回奉天途中,又被一个伙蒙面人抢了去。
以毛老大的身手,普通人定然不是他的对手,但那伙蒙面人仅一个照面,便将毛老大打成重伤,所以那宝物的下落,至今也无人知晓。
毛三修讲完这个故事,个中江湖儿女之离愁悲欢,一丁儿点也没吸引到我,唯独那件宝物,我急不可耐的问了这个问题:“那个宝物该不会就是钱家的迷锁吧?”。
“我靠,你听了这么多,就他姥姥的听了个‘宝物’!”,毛三修忍不住骂我道。
我当然不能把自己心里想的告诉他,我抽搭了几声就道:“故事确实感人,不过呢,我一七尺男儿,有泪也不好轻弹吧?快说,宝物是不是一个!”。
毛三修很是无奈的回答说:“当然不是了!都他姥姥的跟你说了,打伤我大哥的是个高手,要是钱家有这等高手,迷锁怎么可能被抢走呢!”。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毛三修嫌弃的看着我鄙视道:“我就说你脑袋里肯定有猪油,你真该找个郎中瞧瞧去!”。
“滚.”,我言简意赅道。
……
我出神的回想着,毛老大说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咳”,毛三修一声轻咳,试图把我从晃神中拉回来。果然奏效,我一怔,即刻回了神。
毛三修朝着毛老大挑了挑眉毛,示意我认真听。
原来毛老大此刻正说毛老二的事情。听他说完,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毛老二不在,他竟是又去了钱家,此刻说不定正趴在钱仞山的房顶上呢。
毛老大交代完一切,让手下退了去。
堂中人所剩无几,毛老大便问我:“现在迷锁的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不知道张老弟今后有什么打算?”。
经他这么一问,我免不了有些惭愧,受人之托,最后却没帮上什么忙,我一脸歉意道:“惭愧,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哎”。
说完,我作扼腕叹息状。
毛老大豪爽道:“诶,张老弟说的哪里话,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了,这事是二弟大意,也怪不得你”。
我尴尬一笑,赶紧换了话题说道:“我今后打算去陕西,那两个刀客若真是陕西胡家人,想必也一定会回那里吧”。
毛老大一听我这么说,赶忙说道:“张老弟,我说了此事怪不得你,你用不着再为那迷锁浪费心神,可况我们现在,也打算放弃那东西了。而且现在你们张家正遭大难,你理应为你族出力”。
毛老大一脸的颓废。
我笑着摇摇头:“毛大哥,我觉得,那迷锁,应该不只关乎你们毛家,想来也和我张家有很大的干系!”。
毛三修仿佛石化在那里,随即他便道:“你怎么知道?”。
其实,我之前便有这想法。起初,毛老二就曾说,此事和九叔有关系。
九叔这人向来无利不起早,迷锁之事,若与他无关,想来他决计不屑插手此事。
而且毛三修给我讲的,冯婉儿的故事,我也觉得有些凑巧。总觉得冯家那件事里的那个宝物即便不是迷锁,也定然和迷锁有关系。
我笑着看着毛三修:“你当只有你毛三爷有本事呢!你十二爷我也不是吃醋的!哈哈!”。
毛老大和秀姑被我二人的对话弄晕了,茫然的看着我和毛三修。
尽管他们俩,表现出强烈的求知欲,我也不打算告诉他们真相。
他们俩只好求助似得看向毛三修,毛三修无奈的耸耸肩,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我有预感,迷锁里,肯定有我想要的东西。
我也相信,只要我找到迷锁,那些困扰了我许久的家族谜团,就一定能够解开。
阿让说过,想要知道什么,就自己去寻找答案,靠别人得来的,总归有些不踏实。
我狠狠的握了握拳头,坚定了心中的信念,眼神里仿佛也变得坚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