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这句话果真没错。安若泠打开窗户,一只手伸向外面。冰凉的雨滴打在手上,湿湿的,凉凉的,
微微叹了口气,她关上窗,转身将包包收拾好,便锁门出去了。
“去花店。”坐上计程车,安若泠说出自己的目的地之后,便靠着后座假寐起来。
车子在一间花店门口停住了,安若泠让司机在外面等她,自己便撑着伞下了车。
一进花店,店员便热情的走过来询问她:“小姐,你好,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花呢?”
她带着墨镜的眼睛将花店整体环视了一遍,目光最后落定在一束包装得精美的白百合上面,“就那束吧。”
她纤长的手指指向那束被看中的白百合,店员点点头,走过去将花拿了过来,礼貌的微笑询问:“好的,需要重新帮您包装吗?”
她看了看那束花,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用了,就这样。对了,请问你们这里有马蹄莲吗?”
“有的,需要帮你拿一束吗?”
“嗯。”
店员将白百合放在桌上,转身进了后花园。没多久,便拿着一束马蹄莲回来了。
趁着包花的间隙,年轻的店员似职业性的和安若泠扯开了话题。
“小姐,你是要将这些花送给谁吗?”
两种花都是代表纯洁,幸福的那一类花。但面前这个带着黑色墨镜,穿着黑色风衣,黑色长裙以及黑色长靴的女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透露着悲伤的气息。
她看起来,像是要去参加葬礼一般。
察觉到女生疑惑的打量,安若泠抿了抿嘴唇,清冷的声音响起:“不,我要去墓地。”
扎好最后一个蝴蝶结,店员意识到自己无意又提到了顾客的悲伤之处。抬头抱歉而又悲伤的看了看她,由心的说了一句:“节哀。”
安若泠接过花,礼貌的回以她一个微笑,没有说话,转身就出了花店。
“去‘锦园’。”
‘锦园’,是T市最大最高档的墓园。
车子停在墓园的门口,守墓人说为了表达对死者的敬意,禁止一切交通工具进入墓园。
安若泠便让司机离开了,自己撑着伞,拿着两束花,进了墓园。
在美国时,每一年的清明以及他们的祭日,都会有人替她来看他们。而今年,终于要换成她这个应该来的人,亲自看他们了。
她迟到了六年,缺席了六年,他们,还好吗?
顺着他们所发来的地图,她找了好久,才终于找到那片墓地。
高高的墓碑上,没有名字,没有照片,也没有立碑人的名字。只有一个立碑的时间——2009。08。07。
她站在墓碑面前,久久凝视着。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慢慢蹲下身,将手上的花庄重的摆在墓碑前。接着,一声低低的呢喃冲出了口:“我回来了。”
才刚开口,就是止不住的哽咽,连带着声音也颤抖起来。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像这雨一样,汹涌而至,倾泻而下。
颤抖的指尖缓缓抚摸上那无名碑,她的脸上布满了凄凉的笑:“对不起,原谅我晚了六年才回来看你们。”
“你们还好吗?在那边,过得快不快乐?没有我在身边吵吵闹闹,是不是会不适应。”她努力想要笑得好看一点,奈何嘴角却始终无法上扬。她像是被悲伤附体,整个人都笼罩在灰色之下,看不到一丝光亮。
“你们不要为我担心了哦,现在的我,已经变得成熟了。什么事都会自己解决,没什么会难倒我了。”
“我很乖的,不像以前那么任性了呢,你们看到了吗?”
“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再看我一眼了?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我不再任意妄为了,为什么你们还不回来?”
“爸,妈。我好想你们,真的好想。”
悲伤像一个被打开了阀门的堤坝,如洪水般倾泻而下,无法阻挡。任凭她怎么控制也止不住,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在一直被人用刀捅,血流不止,痛得她无法呼吸。
当初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那惊心动魄的瞬间,像是发生在每一个今天的昨天,永远那么清晰,让她每一次都恨不得就此死去。
六年里,她活得就像个行尸走肉,除了训练时候身体上的疼痛会让她暂时忘却这些,但是一到深夜,闭上眼,就是他们死去时的场景。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他们最后一眼,就忽然,从此阴阳相隔。
她想过就这样一死了之,随他们而去。
可是她不能。
六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只要她还活着,就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绝对不会。
她松开抓住伞柄的手,双手用力的捂住嘴巴,将所有的声音都咽了下去。
她跪在墓前,冰冷的雨滴打在她的身上,脸上。雨水混合着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仿佛在诉说着谁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