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不要哭,不应该哭的。”小花温婉的劝慰。
“可是,可是我不是大牛,我还有个名字,叫轩晨,我要去一个很厉害的地方,然后要去报仇,可我只想是大牛,只想和你在一起,和昊昊,柳柳,青儿他们在一起。”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小花捧起他的脸,温柔的帮他擦泪,阳光照亮了她恬静得面庞:“其实很早我就知道,那个时候你总爱对着天空发呆,睡觉时总是红着眼惊醒,看到脖子上的小剑发光,你就惊慌失措,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个一般人,或者说,你故意遗忘了什么,可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是不是很自私?”
大牛握住小花的手“不,我也是,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不管了,不管我是不是大牛,我们一起走吧,好吗?”
大牛扑在小花怀里,委屈的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孩子:“我不是什么轩晨,我就是大牛,我们一起走吧,好吗?”
小花摇了摇头:“大牛,你真傻,你怎么会不是大牛呢?你是大牛,你也是轩晨,你就是你啊,善良,勤劳,体贴的你,你作为大牛的任务完成的很好,现在,你应该承担起大牛的责任了。”
“可是,”大牛还想说什么,小花伸出食指抵住了他的唇。
“不要说,你看,你脖子上挂着的小剑又在发光。”
大牛大惊失色,袖珍小剑上裂纹层层密布,就像蜘蛛结的一层又一层的网,七彩光芒比起之前不知亮了多少,大牛心中明了,只要裂纹再多一丝,光芒再盛一分,小剑便会支离破碎。
“小花,我不想离开你。”大牛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女子,她陪着自己长大,陪着自己生活,陪着自己吃苦,陪着自己变老。
她生病的时候,自己总是笨手笨脚,连药都煎不好,自己生病的时候,她总把自己照顾的舒舒服服的。刚刚做生意赔本的时候,她总是握住自己的手,告诉自己没事的,背地里却向娘家人借钱,连她的父母都不给她好脸色看,而自己总是什么都察觉不到。她总在背后支持自己,成亲之后,自己从没见她哭过,可她小时候明明是个爱哭鬼啊,她等了自己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要让她一个人呢?
“小花,我为你做的太少了,太少了”大牛泣不成声“这么多年,这么多年都是你一直陪着我,我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走啊,小花,我舍不得啊!”
“对不起呢!”小花笑着流泪:“我能为你做的太少了,以后,你一个人要好好的,好好照顾自己,你做饭很好吃,记得做给自己吃,提防一些坏人,你要面对的人一定很坏,他们一定不像这里的人那样和善,受伤了记得好好治,生病了记得吃药……”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泪水早就模糊了大牛的眼睛,他狠狠抱着小花:“小花,求求你,别说了。”
“不说不行啊,没有我陪着,谁知道你会干什么傻事?”
“小花,我想,我想……”
“我已经不想一个人了,已经够了啊,我不想再一个人了,不要离开我,不要……”
“你不是一个人啊。”小花捧起大牛的脸,指了指他心脏的位置:“我们一直都和你在一起啊,在你心里。”
她转过身,挎着大牛的胳膊:“你看,他们都在,所以,你不是一个人啊。”
大牛看到了他的儿子青儿,孙儿孙女昊昊和柳柳,还有他的爹娘,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对他笑,还对他挥手,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淡,慢慢变成金色的光点,环绕在他身旁,像调皮的精灵蹦蹦跳跳。
仿佛间,他好像听到了好多声音。
“爷爷,柳柳最喜欢您和奶奶了,下次,你要多给柳柳些糖啊!”
“爷爷,昊昊也最喜欢你和奶奶了,您的重孙俊着呢,爹说了,他就像年轻时候的你。”
“爹,有你做我爹真好,我要把您留下的生意做大,遍及天下,对了,其实,爹,你做饭真好吃,还想吃,嘿嘿。”
……
“大牛,看吧,你不是一个人,所以别放弃,好好活下去,去做你想做你要做的事,我们一直和你在一起啊,不要伤心,不要难过,别拒绝别人的爱,也别拒绝爱上别人,好好活着。”
小花捧起大牛的脸,轻轻吻了他的唇:“希望,和我在一起的几十年,你是真正的快乐。”
说完,她便留下了一个最美的笑容,那笑容竟是连天地万物都比了下去,随后,她也化作点点金光,融进了他的身体。
“大牛,不要死,也不要孤独的活。”
“你们不要走。”大牛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手还是不停向前方伸,好像要抱住什么,可他什么都抱不到。
忽然,轩晨急速向下坠落,他恍若未闻,重新降生。
这一世,他是一个寒门书生,因为祖上出过圣贤,他们家世代都是书生,可是祖上的光辉也无法阻挡贫穷的命运,因为家内人丁稀少,又是清一色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所以风光几代过后,便落寞下去,如今,家中穷的只剩下藏书,他爹方寒食给他取名方鹏,希望有一天他可以鹏程万里,恢复家族荣光。
可很快方鹏就让他爹失望了,虽然方家家中世代都是读书人,可是尽皆思辨敏捷,能言善辩,可方鹏除了读书,就只会读书,甚至连话都很少说。
他就像是一个书呆子,偶然间,方寒食看到他眼中含着的沧桑与伤感,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方鹏不是呆。
在生下方鹏的时候,他娘便因为难产去世了,方寒食一直没续弦,所以只有方鹏一个孩子。
看方鹏常年如此,他下定决心,既然改变不了方鹏,那就改变自己,至少要给他留下足够度过余生的金钱,既然喜欢看书,那就看一辈子书吧。
他没有因为方鹏的不争气而愤怒,那是他和她的孩子,每次想到那个女子,他便心中大暖,他没有逼方鹏,因为她在临死前恳求他,让方鹏自由的生活。
他答应了她,所以他决定让方鹏去寻找自己喜欢做的事,很快他发现方鹏喜欢看书,他心中暗暗惊喜,果然是代代传承,可他发现,他只喜欢书,别的一概不喜,不喜欢说话,不喜欢玩耍,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可他终究还是需要一日三餐,夏扇冬衣啊,自己不可能陪着他一辈子。
他开始办私塾,开讲堂,思来想去,他只有一肚子的书可用,还尽都是些圣贤之书,思来想去,能赚些银子的方法,只有讲学了。
方家虽然没落,但是仍旧是圣贤之族,名声还是有的,听闻方家之人办讲堂,富商地主便都把自家弟子送来,希望他们能在这里镀层金。
可方寒食是个善良之人,一些交不起学费的庶民弟子只要找到他,他便让其免费听讲。
富家弟子多纨绔,很少有富家弟子认真听讲,他们捉弄方寒食,欺辱那些庶民弟子,可是学习成绩还不如庶民弟子。
渐渐的,富家弟子纷纷开始告恶状,说先生偏心,说先生水平低,传言渐渐在街坊四邻传开,富家弟子一个接一个退学,那些庶民弟子也被家家召回,一时间,方寒食被当成骗人弟子的小人,到处都是其败坏祖上名声,伪君子一类的言论。
方寒食失魂落魄,他自问,自己真的没有错,他一视同仁,从不偏袒任何人,有教无类,他惩罚过捉弄自己的人,也打过那些不听讲的孩子板子,那些庶民弟子真心喜欢听讲,自己自然因为他们的成绩欣喜,若是那些富家弟子走了,自己倒也不伤心,可为什么那些免费听讲的学生都不来了,自己可是尽心竭力的教书,还为了维护他们打了那些富家弟子的板子,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他在亡妻墓前,坐了好久,婉儿,自己无能啊,百无一用是书生。
方鹏出现在他身后,沉默了好久。
第二天,方鹏留书一封,离家出走。方寒食看着那书信看了好久,而后轻轻一叹。
来年,京中传来消息,方鹏高中状元。
本来方家就是全国闻名,如今又出了一个状元,破落的方家名声立刻如日中天。
方鹏衣锦还乡,他对功名利禄没兴趣,他只想让方寒食别那么辛苦,一中状元,谣言不攻自破,以前的那些造谣生事的孩子都已自己上过方寒食的课为荣。
可方鹏再也找不到方寒食了,原来,去年,方寒食便身染顽疾,可方鹏不知道,方寒食怕方鹏一人无法生活,凭着一口气硬撑,听到方鹏中状元的消息,他终于笑着撒手人寰。
方鹏把他葬在了他母亲墓旁,没有华丽的墓碑,与庞大的排场,他知道那个男人不喜欢这些。
那一天,他在他们墓前站了一天一夜,最后上了一柱香便飘然远去。
从此,方鹏消失在人们视线之中,谁都找不到他,状元行踪成迷,皇宫甚至发来悬赏,谁能找到方鹏,赏赐黄金万两。即便如此,还是没有人能找到他。
方鹏没去太多的地方,他换了名字,到一个很远的山村,在那里办了个讲堂,村子的孩子都可以学习,学费就是些米面和菜,村子里的人很喜欢这个沉默寡言但是学识渊博的小伙,村子的孩子都喜欢这个不怎么爱笑,但是很善良的先生。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几年,方鹏也身染重疾,村子里的人轮流照顾他,为了报答他教导这些孩子的恩情,方鹏也没有赶他们,他知道村民们在还情,等到村子里的人都轮过一番,他便拖着重病的身躯离开了山村。
方家没落之谜渐渐显露,原来,方家的人都短命,方鹏如此,方寒食如此,方家代代都如此,很少有人活过五十岁,大多都在四十左右身亡。
他给皇宫写了一封信,找到了一个县令让他呈上去,皇宫里那个小皇帝挺喜欢自己的,缠着自己当他老师,他希望皇上撤下那个悬赏,若是可以,将那些钱送给那个村子,他不知道如今的皇上还记不记得自己,他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他拖着病重的身体走过了一座又一座山,趟过一条又一条河,最后,他回到了以前的家,那里早已破败不堪,他到了父母坟前,除了最后也是第一次草,上了最后一次香,然后,他就倒在了父母坟前,闭眼之前,他听到了悠悠的叹息。
“不要死,也不要孤独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