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父亲遗物的当天他在父亲的日记里看到了“想要安葬在圣路易斯。”
原来父亲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会发生不幸。
他只是替他觉得不值,只有他知道,他的父亲并不懦弱。
他只是太执着——执着于他的母亲。
也是他此生最恨的人。
他的母亲是个极度喜热怕冷的人,父亲对于她来说从来都只是利用的工具。
她就那样的扔下他们自己到巴西生活,他和翎雪从来不稀罕她的母爱,他们只是心疼,那样痴情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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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圣路易斯。
这个多雨的城市仿佛又感受到了今天的悲戚,又仿佛理解到了某人对某人的痴情,挥洒下的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正如当年两人相遇时的缠绵悱恻。
圣路易斯的“天堂之家”里,打着黑伞穿着黑衣的人陆陆续续到来,大多是从中国飞过来的,一直到前厅,那庄严肃穆地站着一片黑压压的人。
雨珠夹在人们的发丝上久久不肯离去,教父在上面悲怆的吟诵圣经宣读葬词。
这,大概就是物是人非了吧。
翎雪埋在南宫麟天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和眼泪“祝福”爸爸在去天堂的路上一路顺风。
他温柔地抚了抚她额头湿掉的发丝,淡漠的眼神下是无尽的恨意。他抬起头从人群中犀利地一扫——
果然,根本没有那人的身影!
他不禁红了眼圈,体内像是藏了一只即将爆发的猛兽,周围都是人低低啜泣的声音,有人真心有人假意。
可是,他们来了。
可是,该来的人却没有来。
把翎雪交给才赶过来的黄妈,黄妈是照顾翎雪从下到大的保姆,交给她,他才能放心。
教父已经念完了灵词,从教父身后黑色幕布里被人恭敬地捧出一个精致的景泰蓝陶瓷骨灰坛,身份高贵,造型典雅。
他走上去接过人手上的骨灰坛,稳重地揽到自己怀里。
随即走在最前面,身旁是被黄妈扶着走的翎雪,身后跟着一众人。
“哥!”
南宫雅图远远地迎上来,盯着他怀里的骨灰坛,声音不自觉带着哽咽,南宫麟天抬头看着他身后姗姗来迟的南宫赫和沈楚,不由得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麟天。”沈楚心疼地唤他一声,他的眼神却一直锁在南宫赫的脸上,周围飘摇的雨露仿佛已经结成了一粒粒冰晶。
抬脚,继续向前走,在路过南宫赫的身旁时,他微微张口:
“你不配姓南宫。”顿了顿,“放心,属于我父亲的,我会一一拿回来。属于你的,我也会一一抢过来。”
他把“抢”字咬的很重,说完在南宫赫越发深邃的眼神下离去。
“天堂之家”的门口工整有序地停满了黑色保时捷,马勒斯守在车边,远远地就看见出来的一大队人,他打开车门,黄妈拥着翎雪先进去了,南宫麟天看了眼朝他们走来的孙国庆,他把骨灰坛轻轻放到翎雪怀里,顺便拍拍手安慰她,然后关上车门看着已经走到跟前的孙国庆。
“孙伯父。”
孙国庆眼睛通红,一脸沧桑,平时梳的油亮的黑发此刻也蓬乱无章,发丝里生出不少白丝,虽然刻意用水把翘起来的头发摸下去,但一夜之间的苍老都摆在脸上。
“麟天,呵呵,你看这……”
一个跟他父亲同岁的老人,此刻居然在他面前局促起来,他搓着双手,说着便又低下头去,粗糙的手飞快地在眼角一抹,他耸了耸鼻子,深吸一口气:
“麟天啊,都怪叔叔!都是伯父的错,要不是举行这个什么破订婚宴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说着,老人的声音又哽咽起来,“你说南宫这人吧,为了你母亲季月一辈子过的苦,你说他这……这还没享福呢!这老爷子真是……”
他越说越激动,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胸口,老泪纵横。
人就是这样,会把对死者的伤痛都转化为愧疚残忍地加在自己身上。
“孙叔,爸的死跟你没关系。”在听见母亲名字的时候他眼中有一丝危险,转瞬即逝。
他抓住他不停落到自己胸口的拳头,孙国庆这才稍微冷静下来,南宫麟天示意了一下远处和孙母站在一起的孙雅培,她会意上前挽住父亲的手臂。
开始父亲不让她和妈妈跟过来,她们只好在远处看着他自己一个人心痛。
“去墓园,好好安慰你爸。”
他同她吩咐道,孙雅培扶着孙国庆,担忧地看着他,“麟天……你,没事吗?”
他不说话,转眼,司机已经为孙雅培他们打开了车门,进到车里,孙雅培不死心地透过窗户问:
“麟天……我们的婚约……”
“培培!”孙国庆喝她一声,“现在提这个干什么!”
南宫麟天不耐烦地瞥她一眼,“操心好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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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之家”里的人都缓缓地坐到车里随着他们一起离开往圣路易斯最大的墓园去,宽敞空阔的地方只剩下几个工作人员和——角落花桌旁坐着的高贵妇人。
不同于这里的人都穿着庄严肃穆的黑色,她穿了一条浅碧色的碎花裙。
在这悲凉的地方,她轻抿了一口手中的咖啡,嘴角带着柔和的浅笑。
好像一切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