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巨大的刺激让蛟蛟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看着卫谦,他刚才说什么?
他说他爱我?他说程嘉越也爱我?
开什么玩笑,蛟蛟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别逗了,我现在挺乱的。”
卫谦没有继续刺激她,安抚地点了点头,伸手抚在她散乱的头发上,说道,“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我们再继续把事情搞清楚。”
蛟蛟握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他这样亲昵的动作,退后一步,摇了摇头,“不,我现在要离开这里,我想去把你说的那些事情想一想。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么?”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爱我的话。”
她的手指冰冷,就像整个晚上以来卫谦和程嘉越的温度一样,卫谦深深地看着她,说道,“我不想让你走,知道么,因为我觉得如果你现在走出这个门去,我可能就会永远地失去你了。”
“虽然我大概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走。”
“留下来。”
他这样看过来的眼神让蛟蛟有些无措,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么正式地表白过爱意。蛟蛟觉得嘴巴有点干,心跳也有点快,这种感觉很陌生,很快在他殷切的目光中败退下来。蛟蛟别过眼神看向了别的地方,地毯上卫谦胡乱扔掉的西装外套还躺在那里,更远的地方是自己换下来的高跟鞋,床上白色的被子摊开着,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他们就在刚才还十分暧昧的关系。
这种暧昧在谈及感情之前还是坦然的,但是现在却让她觉得很刺眼,蛟蛟轻轻放开了卫谦的手臂,替他整理好衬衫的衣领和袖子,然后抬头浅浅一笑,“可以送我回去吗,亲爱的鸟爸爸。”
卫谦满是期盼的眼神顿时暗了下来,女孩脸上浅浅的微笑让他觉得沮丧,“好吧。”
两人牵手离开,穿过各种幽长空旷的走廊,脚步声回荡,卫谦轻轻哼唱起欢乐颂的调子。
放缓了的曲调听起来有种莫名的圣洁,蛟蛟静静地听着,很快前方生态区的绿色映入眼帘。
天已经亮了,一夜没睡的两个人看起来各种憔悴,卫谦松开手,笑了笑,“一直都觉得欢乐颂特别适合在婚礼上用,以前从来没有过想过结婚的念头。”
蛟蛟也很不自然地笑笑,“会用上的。”
“嗯,”卫谦点头,“回去吧,先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你也是。”
蛟蛟对他挥了挥手,生态区零星怒放着几丛菊花和桂花,清晨散发出淡淡香气。
卫谦看着她纤小的身影消失在花树后面,心里忽然生出巨大的失落和惆怅。
没有做任何停留,蛟蛟径直回到了2305自己的客舱,同房间的女孩子不知是冬眠还是在游戏,从未碰到她醒来过。回来第一件事蛟蛟先收好了染有程嘉越血液样本的纸巾,然后去洗澡。
比体温略高的热水浇下来,冲刷在身体上,带来难以言喻的舒适和温暖,腾起的雾气让视线也随着模糊起来。
蛟蛟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卫谦那番话,不管从什么角度想他都没有骗自己的必要,但是如果他没有在骗自己,那就是组织里所有人都在说谎。
所有人都在说谎,蛟蛟轻轻咬着牙齿,不敢想象他们到底都对自己做了什么。
如果记忆被动过,是只被动过那一次,还是……所有的都不是真的,都是被做过手脚植入进来想让自己以为是那样的故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爸爸妈妈还有家是假的,静园村是假的,身世是假的,过去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将来还有什么意义?
我是谁?
那个下午车祸发生前的一切在脑中不断重复,阳光,春风,新鲜的草莓,鲜艳的李子,车筐里装满食物的纸袋,被风吹起来向后扬起的长裙,甚至风里青草的味道,乡下一望无际绿色的田野。
蛟蛟两手按在头上,刺痛的感觉从脑中一阵一阵传来,怎么可能是假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呢?如果我不是陈绍然,还能是谁?如果那不是我的家,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回去?
热水淋在头上,顺着头发淌下来,水流带来的窒息感让蛟蛟透不过气,挣扎着披上浴巾离开浴室,蛟蛟跪坐在地上深深地呼吸着。
车祸后……车祸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年以后,老师说他们在一个废弃的医院冷冻室里发现的自己,车祸带来的粉碎性伤害并不是很难治愈,所以他们把自己带了回去。
然后就是漫长的治疗和恢复,后来身体没事了,老师问愿不愿意跟随他学习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那时候自己才十五岁,爸爸妈妈已经离开了地球,无处可去也没有亲人,是老师和组织收留了自己。
开始只是一些很小的任务,传递一下信息或者简单的把风,或者给即将出任务的同门保养装备。虽然已经隐约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但是没有亲手沾染上罪恶的时候,离开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出的决定。
一点一点习惯,一点一点陷进去,一点一点产生了依赖,直到有一天作为助手和薛霁搭档,两人成功地完成了任务,回来后面对老师的夸奖,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自豪。
回忆一直到这里的时候还不是那么痛苦,蛟蛟紧紧咬住了牙齿,五年以后她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盗贼,可以独立执行一些难度比较大的任务了。那是一单大生意,本来几乎就要得手了,但是发生了意外。她被派去盗取一份文件的那个男人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对方买了杀手来灭口,碰巧那天他的妻子带着孩子来看他,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杀手杀死了那个男人,他的妻子为了保护孩子也死了,在枪口将要对准那个孩子的时候,蛟蛟做了不该做的事。
她过界了。
所以受到了惩罚,那是地狱一般的折磨,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坚持下来的。
至少这一切不是没有意义的,每当熬不下去的时候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各种排斥反应让她痛不欲生,在最痛苦的时候薛霁告诉她,那个孩子死了,老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