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在这茅屋的后面,居然还有一座茅屋。
从刚刚的情形看,这里应该只有老者一人居住。
一个人住一间房子就已足够,如果太多,就会让人心中感到别扭。
别扭就是怀疑。
怀疑什麽?当然是怀疑老者的来历和面目。
不知父亲和母亲有没有怀疑。
此刻他们已进入后面的茅屋,也就是老者所说的后堂。
后堂的设施比前面还要简陋,整个室内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盘子。
床在屋角,桌子在床旁,盘子在桌上。
盘子中有一些水果,一些不知道名子的水果。
父母虽然也见过不少水果,但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水果。
这些水果看上去有些像苹果,像橘子,像梨,却又绝不是苹果、橘子、梨。它们是什麽,他们不知道。
看到这些水果,父母突然想起他们已有两顿饭水米未进。饥饿就像风中燃起的野火,开始炙烤他们的神经。
在饥饿的炙烤下,他们拿起水果,洗也不洗,就向嘴里塞去。
水果甘美异常,入口即化,他们只一会儿就将满满一整盘吃了个净光。
吃完了水果,二人突然感到双眼发涩,无边无际的困意如洪水波涛般向他们冲压过来。
于是他们朦胧倒在床上,和衣而眠。
从很早的时候他们就知道,饭后即睡会影响身体健康。他们也坚持晚饭后稍作一些运动,再上床休息。
可是今天,他们打破了他们坚持已久的习惯。
其实他们不但打破了习惯,他们还放下了许多东西,放下了许多他们本不应该放下的东西。
比如他们为什么轻易的就迷了路,迷路后为什么又非要到这里来,到这里后为什么初见老者时会产生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老者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用那么多价值连城的石器做生活用品,他一个人为什么要住那么多房子?
这些问题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让他们无法安睡。
但是现在他们确实已经睡了,睡得如初生婴儿般的沉稳与安祥。
或许入睡是逃避问题的一种方法,任何问题在入睡时都可以被放下。
可如果入睡后出了问题,又该怎样逃避?
……
……
老者回到内室时,天已擦黑,而室内却无灯而明,亮如白昼。
就好像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一颗看不见的太阳,又或者说是这里竟将午时的阳光保存了下来,保存到现在。
如果逆默此时醒着见到这种现像,他一定会惊奇地发现,这种现像就是在世界上最顶级的大学试验室里,也从来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不过他此时并没有醒着,他仿佛睡了。
在屋角里的一张床上,他赤精着身子闭目仰躺着,因为生病的原因,他的身子消瘦得除了骨头与皮肤之外,几乎看不到任何多余的肉。
而此时他消瘦的身体上,竟有一片银光闪烁,密密麻麻的插满了一百零八根银针。
老者进入室内,在床前的一张石凳上坐下,然后他双目微睁,两道冷电一样的目光从他的双眼中射出,实质般地从逆默身上扫过,似乎已将逆默透视。
扫过这一眼,老者收回目光,双眉紧锁,似乎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沉思有半盏茶时,他倏地又从石凳上起身,一手拈须,在室中踱起步来,并在踱步时口中喃喃自语道:“此窍本该到十二岁方开的,怎么提前了八年呢?”
此窍是什么窍?提前八年又是什么意思?
这些问题好奇怪,不知道这些奇怪的问题,有谁能够回答?
能够回答的应当然只有老者,因为自言自语的意思通常都是自问自答。
但老者并没有回答,因为躺在床上的逆默这时候突然动了动。
逆默一动,老者立即就停止了踱步,然后他的身子没见有任何动作的就已幻影般的来到了床前。
幻影通常都是形容动作速度快,在视觉上形成如眼睛花了般的幻觉。
但老者这种幻影并不是眼花了的幻觉,如果有人在旁边看着,就一定会看到老者突然有了两个身子,不过这两个身子没有同时出现,而是后一个身子出现后,前一个身子随即消失。
老者来到床前,看了看身子尚还在轻轻抖动的逆默,便手并中、食二指,在逆默眉心及胸腹处迅速地点了两下。
这两下点过,逆默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等逆默又恢复了平静,老者便张开双臂,将左掌抚住小逆默头顶百会,右掌抵其足心涌泉。
不一会儿,只见小逆默头顶太阳经,足底太阴经中隐隐现出一白一黑两道如发丝般极细气线。
这两道气线,白线走太阳,黑线走太阴,开始在逆默体内缓慢爬行。
气线爬行了一会儿,变得略粗壮了些,它们便往那针灸之处行去。每过一处针灸,那里所扎入的银针便被其弹落。
一百零八根银针全部被弹落,气线也已在体内行走了一遍。
老者见银针全部被弹落,他便慢慢收了手。
收手后他向那些散落的银针轻轻一挥手,那些银针在他的挥手之下,瞬间全部消失。
等银针消失,老者挥出的手又往前微微一探,他这探出的手中便突然间多出了一个小白瓷瓶。
老者看了小白瓷瓶一眼,轻轻拔去上面的木质瓶塞,一股芬芳如花的香气瞬时弥漫全室,可瞬间又全部消失,老者持瓶来到逆默身旁,用手捏开他的小嘴,然后将瓷瓶微倾。
瓷瓶一倾,便有一滴金色透明的液体自瓶内流出,缓缓滴进逆默嘴里。
看着液体完全滴进逆默口中,老者将瓷瓶又塞好收起。
滴入逆默口中的液体,顺着食管慢慢流入腹内,过了一会儿,他腹部处便有团红光隐现。
老者见红光出现,便又将双掌扶其顶足,接着黑白二气又现。
黑白二气出现后,还依原来经络而行,行到腹部红光隐现处时,绕住那团红光,引导它在体内运转。
红光在体内运转了三周,渐渐消失不见。
待红光彻底消尽,老者又收了手。
而这次收手后,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原地消失了。
老者的消失,对逆默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他还静静地躺在床上。
这时室内也安静得可以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时间就在这安静中,一分一秒不紧不慢地走着。
不知何时,天已微亮,竹窗中隐隐透进一丝晨曦的影子。
这时候老者又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室内。
老者出现,来到床前,为逆默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身体。
检查过身体,没发现有不妥之处,他又将右手抚在了逆默的头顶上,不一会儿,逆默头顶便如打开的蒸笼一样,有丝丝白气冒出。
在这丝丝白气中,老者低头伏在逆默耳边,轻轻耳语了一阵,耳语过后,他收了右手,坐回石凳。
此时室内持续了一夜的亮光消失。
室内的亮光一消失,室外满天的霞光从窗口透入,将室内映得通红一片。
又一个黎明到来了。